身旁的士兵走上前去,迅速的按了几下设置在大门一旁电子锁的键盘,随后电子锁下方的播音器发出了明显由电脑合成的声调。
“请说出动态口令。”
“咳,吃人打印机,这TM什么缺德玩……”
上前的士兵带着明显不适的腔调说出了这背德感十足的口令。
“过滤不良用语,提示,动态口令由博士本人指定。已确认,请上报目的。”
“呃,我是说这口令可真有趣,真……真有趣,我们来送之前要的实验体。”
灰界仍然被紧紧的绑在床上,而脸上却多了几道血痕和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这是他尝试挣扎所付出的代价,现在别说挣扎了,他连说话都需要费不小劲。
安装在键盘上方的摄像孔内的焦距变换着,将门口的三人拍摄下来。
“已确认,允许一人进入运送实验体。”
坚固的装甲门上的绿色信号灯转换为红色闪烁着,两道门扉随着电机运行的巨大声响朝着相反的方向缓缓退后,拉开了一个刚好能够让载着灰界的床通过的缝隙。
两个士兵简短的点头示意,其中的一位站到了一旁,另一位站到了灰界后面握住床的把手,迅速推进了门的里面,就在士兵走进去后的数秒内,大门上方的指示灯再次开始闪烁红光,缓缓地将缝隙彻底闭合。
睁着自己没被打青但也差不多了的右眼,灰界观察着四周,与刚刚的走廊不同,这里没有太多灯光,自己行进着的通道完全是被红色的应急灯所照亮,环境暗淡而诡异,但最明显的是两侧的布局,一块将近三四米宽的玻璃幕墙一闪而过,随后是一下块,每一块幕墙之间隔了至少有十米远,因为士兵的步伐不断加快,最终跑了起来,而让人没有产生过于遥远的实感。
灰界尽力将头摆向一侧,希望能够看清幕墙的后面是什么,看到的却只有一块又一块泛着应急灯红色光线的玻璃,可他的第六感,或是内心深处的某种异样的直觉缓缓地低语着。
“你不会想知道那些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理解这突然的直感,灰界与士兵到达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像是急救室门口一样的地方,不仅仅是外观,仔细的闻一闻也能够闻到充斥在四周的消毒水以及某种铁锈味。
士兵快步向前敲了敲门,甚至连汇报都没有就立刻抛下床上的灰界快步向着反方向跑了回去,灰界只能听着士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刚才那道大得夸张的大门再次开合的声音,随后,面前的这扇玻璃制的门才被缓缓推开,而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穿反派标配白大褂的男性。
“欢迎啊,实验品216号小朋友。”
相当沧桑的声音,就算因为没法抬起头来灰界也能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走到灰界的床前,单手握住了把手拉着前进。
“到底……”
因为还没愈合的伤口遭到士兵的多次殴打而撕裂开来的剧痛,亦或是对这一连串无法解释之事的无可奈何,自言自语着灰界的眼角流下了泪,就算没有失去冷静,这样的事对任何人而言都足以将其意志击溃。
但推着他前进的老男人似乎怀着完全相反的心情轻快的回答。
“这儿是我的实验室,放心吧,这里可没有刚刚那群粗暴不懂礼只会干点粗活的白痴了。”
男性沉稳的声音从灰界的前方传来,不得不说,即使只有这样一知半解的话,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是相当大的安慰,不知道是自暴自弃了还是怎样,但他努力的,想要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感到安心。
真是让人作呕的心境变化,明明不久前的自己还在因为考试的分数与身边那莫名其妙的同学而感到忧愁,但现在这些忧愁对自己而言是何等的奢望,比起现在对自己究竟是否有机会再捡起那些忧愁的忧愁而言确实是好不少,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回去。
“你能告诉我到底……”
没来得及从少女那里得到的答案以及更多的疑问此刻凌驾于肉体与灵魂的伤痛之上,灰界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被卷入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之中。
“一会你就会知道的,不如说我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才让他们把你带到这来了。”
两人到达了一个空旷的房间,字面意思上的空旷,明明有将近一间教室的大小,但内置只有位于中央的一张连在地上的办公桌,像是被踢开一段距离的椅子,四周都被有些老旧的铁板所覆盖。
男人弯下身去将灰界床下的摇杆拿出,将它调整到刚好直立起来的状态后站在了灰界的面前,而灰界也终于得以看清他的外貌。
身高是成年男性理所应当的高度,也就是比灰界高这么一点,和白大褂配的不能再配的不怎么打理的发型,脸到是意外的整洁,但如果问十个人这个男人的职业十个人肯定都会回答他是个科学家。
“放轻松点,我只是来找你聊聊,告诉你发生些什么,配合我的话很快你就会解脱。”
男性随意地坐进那张远离办公桌的椅子,转了过来望着仍然被束缚住的灰界。
“自我介绍之类的鬼东西全部该被…我是说,叫我博士就好,而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当然……反正我也没否定的权利吧。”
“我不讨厌脑子好使的小孩,那你是否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原因被带到了这?”
由少女传达给自己,不可思议的种种此刻也仍然盘旋在自己的脑中。
献上了“祭品”
成为了“祭者”
获得了“某种力量”
回想也伴随着不确定性,对灰界失去了冷静之后脆弱神经的冲击带来的精神层次上的刺痛,但少女往他的心之积木中填补的某种东西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痛苦,使其化作一阵空洞的回响。
“我只知道那些士兵……还有一个女孩子叫我祭者之类的。”
博士有些发白了的眉毛明显的上挑了一下。
“那到底是什么……?”
“字面意思上的,献上祭品的人,像你这样的家伙都这么称呼自己。”
灰界面前的男人得意的干笑了两声。
“那么,先说说你得到了怎样的能力?”
“不……我不知道,也许真的有也说不定,但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力量。”
“啊,偶尔也会有这种事,不过这没什么要紧的。”
坐在椅子上的博士按了下桌子上的按键,下面的支撑物整齐的表面划开了一道口子,将抽屉弹了出来,随后俯下身去在里面寻找着什么的同时继续着对话。
“呃,虽说我不知道你献上了啥,你又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但姑且问你一句,你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吗?哦,对于你被那些家伙暴打一顿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那这可能是好事吗……明明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非得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被这么……”
“想想好的方面,即使你还不知道,但毫无疑问你得到了一份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能掌控元素啊时间停止啊单手摧毁一栋大楼之类的。”
“如果是那样……或许吧。”
“很好。”
博士似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什么,将那东西紧握在手里,从椅子上起身走向灰界。
“我来让你搞清楚,自己究竟变成了怎样的怪物。”
博士展现出手里的东西之一,是个控制器一样的东西,他随手按了下去,随后……
并没有发生什么
宽阔房间里的青年与老男人面面相觑,而博士用尽整只右手的劲按了几次,房间的顶部才传出了嘀嗒的一声,并且缓缓分离出一个正方形的小口,从里面伸出的是一台和周围的铁板一样有些老旧的投影仪。
旋转到合适的角度后,画面随着明亮的光束被投射到了灰界正对面的墙壁上,与仪器老旧的外表刚好相反,画面的清晰程度简直像是亲临现场,不过内容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东西。
画面的来源似乎是路边汽车的行车记录仪,画面刚开始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就扑倒在了车的引擎盖上,而记录仪对准是充斥着奔跑的人群,以及一些穿着同一样式战术护具的士兵,灰界立刻认了出来,这是不久前……或者挺久之前自己所在的那条街道,逃命的人群,不久前还在控制这些人群,战斗并被怪物屠戮的士兵,以及那个像是从什么故事里跳出来的怪物。
“你肯定知道那个怪物,对吧?”
说着的同时博士按下了暂停。
“你可以叫这家伙……总之是个跟我们有不小过节的失落者。”
“是的……”
“如果我告诉你那就是你未来的样子呢?”
无情的语句随着冷淡的语调深深刺进了灰界的大脑,激活了积木填充物的运作,阵阵刺痛着他,即使仍持有冷静,他也不大可能理解或接受面前的博士所说的。
灰界想用自己能用出的最大声调吼出不可能三个字来否定博士的话,但震惊与恐惧甚至彻底压制住了他的声带震动,感受着来自灵魂的微弱刺痛的同时,他在那条充满血腥味的街道上所见的梦魇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眼前。
而面前的男人却告诉他,他将会成为那梦魇。
“不错的反应。”
博士走上前去,无视了灰界惊恐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必要对理所当然的事如此惊讶,那就是受施症候群……也就是你们祭者的末路。做出选择的那刻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因为过度使用能力暴走也好,还是说就这么突然变成了失落者也好,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了。”
说着的同时,博士向桌子走去,随意的拿起上面已经被打开的半罐啤酒啜了几口后坐在上面。
“呃,虽然是废话,但这个可是没救的。”
“没救……?”
“啊,目前的人类医学是不用指望了,不过也不好说,毕竟比起变成这种玩意活下去死可算是一种拯救了。这些家伙啊,和你看到的一样,杀人、肆意破坏,简直就是有生命的自然灾害嘛。”
“如果只是那样到还好了,这些怪物目前终归是少数,不断清理的话总能抑制住……”
博士握着的半罐啤酒突然吱吱作响,或许是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感到愤怒……不,那是博士为再说一段废话后总算能进入正题而感到的狂喜,让他彻底捏烂了罐子丢向远处,而那被丢出去的曾是罐子的铁片并没有发出金属与地面摩擦特有的声响,而是沉闷地落在了什么柔软之物上。
“假如说你们只是纯粹喜欢破坏的动物,那划分一块土地把你们全丢进去自相残杀就好,或者以吃人为生也没关系,通过和你们签订条约解决问题就是了,问题是你们只要存在着,就会不断扼杀身边的一切啊。”
实验室的上层监狱区域,入口处的士兵接过了递来的ID卡,身份验证通过后确认了和他同样肩负职责的士兵以及一旁被押送来的祭者的身份,将卡交还给他并打开了身后的门锁,另一位士兵重新戴好因检查而摘下的战术头盔,简短的点头示意便继续押着她走入了监狱。
在无人的走廊行进了一段距离后,“卫兵”用起轻快的语气和身旁解掉了手上抑制装置的“囚犯”交谈起来。
“还真是这啊,真是让人提不起劲的地方……你这么早就解下来没问题吗?”
“确认过不下十次,最近他们才转移过那些被抓的祭者,整座楼完全是空的,留了个看门的家伙算是敬业了。”
她随手指了指走廊两侧紧闭的门,也只有这两人知道这里可不像看上去那样空空如也,而正大光明潜入这里的两人正是华昼与暮,遵循着某个人的指示前来营救正在他们正下方实验室里的灰界。
去异对局的监狱那,一个和你们一样有着“力量”的人在地下阶层等着,尽快把他带回来吧……晚了的话可就在各种意义上不妙了哦~
把这么一句话丢给两人后神秘少女便失去了踪影,于是,从华昼成功逃脱的那一夜开始他们花了几天才找到了具体位置并还算顺利的到了这。
“我先看看……哦,还真有个没被标出来的楼层。”
摆弄着从防弹衣的前置口袋里掏出来的电子设备华昼自言自语着。
“话说回来为啥我们非得听她的啊,先说好我可不是因为迷上她了才想给她干活留个好印……”
华昼一如既往的说着不知道是无意流出的真心话还是故意为之的廉价笑话,暮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清爽的无视掉华昼或者用物理方式让他安静下来,而是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她说她知道。”
“什么?知道什么?”
“姐姐的下落。”
她眼前的景象仿佛又回到了被诅咒了的那个时刻,自己和华昼像是迷路的孩子那样畏缩在快要崩塌的房间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温柔的姐姐……变得快要看不出是人形后杀进了异对局士兵们的包围圈中,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视,两人即将失去原色的瞳孔,与她那已经染尽了黑金色的双眼。
那之后不久,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展露笑颜,而他也不得不变得无所畏惧。
暮总是很冷淡的神情之下,多了几丝只有身边的人,也就是华昼才能察觉到的哀伤,他听到这两个字后,轻浮的表情渐渐凝固,走上前去单手搭住了暮的肩膀,但她清楚现在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对过去的哀悼上,等了这么几秒后便拨开了华昼的手。
“走吧,“新同伴”可在下头等着呢。”
“这不是挺有干劲的嘛,说起来知道是怎样的人吗?漂亮吗?身材怎样?是不是女……”
完全在以是女孩子做为前提的华昼难隐兴奋,虽说只是依照神秘少女的要求,不过能够借此组建起一个团队的话无论便利性上还是……好吧,他完全只是喜欢热闹。
但华昼再清楚不过,两人温柔的姐姐早已于世无存,暮一直追寻着的不过是她虚幻的背影,而自己是被少女的另一个简单明了的承诺所吸引。
打倒名为异常现象对应局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