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并没有回话。不仅如此，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勇者继续说：“在某人的帮助下，我对整个案子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你们……是为了隐藏关于‘怪物’的传闻，才开始策划后面一系列的‘牲畜受袭案’的吧。”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却让树后的怪物暗自心惊。
毕竟女孩到底给他们说了什么，怪物是不知道的。
某人的帮助……就是说的那个小女孩吧？本来以为能被一个女孩骗过去的强森是屑，但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那个小女孩告诉眼前这个矮个子蘑菇头的话……那就不能怪强森了啊……
自己正是因为强森口中的“上面的大人物”而起疑心，毕竟自己根本没接到过任何有关的情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召唤师大人物”。恰好这群人又连夜跑路，自己才悄悄跟了过来……
只是保险措施，却让怪物庆幸自己跟了上来。
不过，蘑菇头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他真的只是来摊牌，而不是和那个平头壮汉设的圈套吗？
而且……他不是来除掉追兵的吗？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这样浪费时间？是因为依仗能够找到自己位置的资本，觉得解决自己并不需要花费时间，所以才如此做派的吗？
“仅仅是知道了‘牲畜受袭案’背后的意义，就不算知道了这次事件的全部。”在怪物小心观察周围的时候，勇者继续再说话。“毕竟，整个事件的起因还没有弄清楚。”
“没错，不管后面的一系列事件牵扯再多，都没办法解释一个问题。那就是这起事件真正的源头——诺塔西之死。因为诺塔西死了，被一个和人类相似的怪物所杀，因此才传出一系列传言，导致了你们的行动。”
目力所及，怪物没有再发现别的东西。
那个壮汉是在某处埋伏吗？
或者说，这个家伙是下定决心拖住自己，让那群人趁机逃走？
不再理会耳边的喋喋不休，怪物俯下身，把耳朵贴到地面。
果然……他们除去这个蘑菇头之外的五个人还在走。
果然是想要往修佐城的方向逃跑吗？
“但反过来说，既然杀害诺塔西之后需要做那么多的收尾工作，那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去杀害他呢？”
“在这里，我要多说两句。从诺塔西家里柜子前的矮凳上，我发现了枫叶状的脚印。柜子离桌子不算近，一般情况下，矮凳应该不会出现在那里的吧。”
“那么，难道是那个怪物利用矮凳作为翻柜子的工具？”
“在这里，我和凯巴大哥有了两个推测。”
“第一，这个怪物是有主人的，它受到主人的命令去柜子里找某个东西。”
“第二，这个怪物是有思想的。它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和想法杀掉了诺塔西，并且在柜子里找某个东西。”
虽然嘴里还在说着自己的想法，但感知里的怪物俯下身，勇者是清楚的。他以为对方是打算蓄势偷袭，可等他说了好几句之后，怪物依然一动不动，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让他有些疑惑。
他在干什么？
勇者不知道。只是在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提高了警惕。
怪物的确猜到了勇者的打算。
他——做好了引开追兵的打算。
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对怪物发动攻击，而是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目的有两个——一是让骑士一行人离开怪物的感知范围，二是在拖延时间的空档，顺便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怪物是通过什么方法确定己方位置，但无论怎么说，能逃得远一点就多一点逃脱的可能性。
如果急于展开战斗，勇者不能保证药剂效果会不会加速失效。一旦药剂的感知效果消失了，自己就会完全陷入被动——连对方在哪里都找不到，谈何阻截？
若是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脱离战斗，继续潜伏起来对骑士一行人进行追踪……那么，等到对方援军赶来，自己一行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所以，他一开始就做好了拖延的打算。至少，在药剂感知时间内，稳住这个擅长潜入黑暗的怪物。
于是他再一次开口了。
“我们一开始是倾向于第一种推测的。毕竟一个有思想的怪物太过超出常识。”
“但看到你之后，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你们想要隐藏的那种怪物……分明就拥有与人类无异的智慧，或者说，那些怪物本身就是人类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些怪物“像人类”，也能解释为什么幕后黑手如此迫切、不惜代价想要掩盖这个信息。
如果这个消息真的流传出去，镇上的人们也会变得躁动不安，甚至携家出逃。德百利势必被各大势力、官方、教廷所关注，他们常年经营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怪物支起身子，按捺住内心的震惊，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默契地拖延时间……不过没想到他们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了。
是有什么被他们发现了？还是……纯粹依靠脑子想出来的？
于此，怪物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干涩、粗哑，难听至极。
“那又怎么样呢？”
他难听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傲气。
因为……时隔三个月，无论怎么说，他都没有找到凶手的线索。
既然对方想要用“推理”让自己对此作出回应，但最关键的“线索”都已经随着时间消散，这场“侦探”和“凶手”的较量……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这和诺塔西的死有什么关系？你刚才说你知道了，可现在说的不过是别人告诉你的吧。”
终于开口了吗？勇者眼神微凝。
这代表……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吧？因为他内心产生动摇，才开口说话的？
那么，自己就应该一鼓作气，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既然确定怪物具有思想，那么我就不得不开始思考第二种推测的可能性。”
“我刚刚已经说过，为什么这个幕后的组织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杀害诺塔西？这样不会对他们想要隐藏的事情产生影响吗？这样不是就和他们想要迫切隐蔽这些事情的心理产生了矛盾吗？”
……
“先休息一会吧。”
骑士带着女孩一家人走到一个背风除，停下脚步。
“大人……”
女孩的母亲露出感激的神色——女孩已经露出疲态了。
骑士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太拘谨，率先在地上坐了下来。
“别做傻事啊……”他喃喃自语。
……
勇者看不见怪物的脸，但怪物的瞳孔确实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缩了一点。
难道……他真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就让我继续听听你想说什么吧。
怪物强忍着内心因为秘密一步步被揭开的、不属于自己的怒火，这么想着。
因为那群人……已经停下来了。
明明刚刚就准备休息，在决定紧急出发之后没多久就再一次停下来，不可能是休息。
他们……在等这个家伙。
怪物裂开大嘴，露出冷笑。
拖下去，我才是有优势的那一边。
勇者并不清楚骑士决定停下来等自己。相反，他依然在思考如何拖住这个怪物。在确定对方的行为没有想要攻击的预兆后，他继续开口。
“这分明是一个很大的矛盾。从幕后黑手为杀害诺塔西的怪物掩盖踪迹——当然，最主要的目的也肯定是为了避免怪物流言的传播——我不觉得杀害诺塔西的怪物和幕后黑手之间没有联系。”
“如果这样，那这个有思想的怪物就应该知道自己不应该暴露。就算要想办法杀诺塔西，也肯定会找别的方式。”
虽然勇者自己想不出来几个杀人办法，但从安吉心情不好时的只言片语，他也能猜到，想要真心杀一个人到底有多少方法。
“那么，这个怪物，是真的想要在那个时候，用那个办法杀害诺塔西吗？”
来了！
怪物的呼吸变得有些微粗重。
“真的不是因为……某个意外吗？某个……偶然间撞见怪物并且认出他来的意外？”
怪物的双眼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被改造的身体里传来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暴虐情绪。
他或许真的知道了！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杀了他！
如果任由他这样说下去就糟了！
勇者话音刚落，他就以肉眼几乎看不真切的超快速度从树后窜出，右手五只细长如小刀的爪子朝勇者劈去！
怪物的速度很快。在他完全消失在原地时，地面才扬起几片落叶。反观勇者，根本没有拔剑出鞘！
这个怪物趁着勇者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进行偷袭！
反正他们还在等你，那么只要你回不去，他们也不会想着跑的吧！
顷刻间，怪物已然临近勇者身前，高举右爪，五道寒芒绽放！
铮——
勇者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对魔神剑横在身前，和怪物的爪子交击出钢铁碰撞的嗡鸣。
“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吗？”勇者的眼神有些冷漠，“我能找到你的踪迹，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一击不中，怪物当即选择退后。他借着爪剑相交的力道向后翻滚，重新回到了之前藏身的树后。
“不用费心思了。”勇者甩了甩剑鞘，“既然我能知道你的位置，就不会被偷袭到。”
虽然药剂的持续时间因为刚才的风大大降低了……
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不过，看来你这么气急败坏，就已经证明我说的东西的准确性了吧。”
勇者收回格挡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猜对了。
杀害诺塔西这个行为，和这个组织事后对于“怪物”的谨慎态度是相矛盾的。如果真的这么重视有关怪物的信息，那么就绝不会冒险以怪物去杀害诺塔西。
那么结论很明显——因为发生了某些不得不让“怪物”去杀害诺塔西的“意外”。
而且，这个意外出现得极具紧迫性，若是不立即让“怪物”杀掉诺塔西，那么就会进一步将这个“意外”的影响扩大……
这个“意外”也很明显了——诺塔西撞见了“怪物”。不仅如此，说不定他还猜出了“怪物”的真正身份，或者猜出了和“怪物”有关的其他事情。因此，怪物只能选择立刻杀掉诺塔西。如果再拖延时间、用别的方式去杀害他，他可能会把这些信息传出去……
这只是勇者的猜测。但对面的怪物如此激动，也就证明了，这个怪物不愿意让勇者继续说下去。
证明勇者说的就是“真相”。
“那又如何？”怪物再次开口，言语之间流露出对勇者说的东西没有所谓的轻松，“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已经没有能够证明它的东西了。”
他冷笑一声：“说穿了，就算你能证明，那又怎么样呢？你……难逃一死。”
死……吗？勇者耸耸肩。
他根本不怕死。
“我只想知道真相罢了。”
诺塔西的身份……或许和自己密切相关。他到底知道自己多少东西？
况且……
勇者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如果是她，一定会追求真相。
“看来，你很自信。”勇者叹了口气，“你自信已经没有证据来证明你的身份，我们也一定逃不出你们的追杀……对吧？”
怪物没有说话。
“那么，就让我一个一个打破你脑子里的虚幻泡沫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我出镇子没有几分钟就跟出来了吧？”
在逐渐变得浅淡的药剂感知中，勇者察觉到怪物的肌肉微微颤了颤。他做好防御准备，却发现怪物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
是在拖延时间吗？看来，他和自己作了同样的打算。
不过，看来自己又猜对了一次。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或许你不知道，你身上应该有一些奇怪的味道吧。”
“这种味道或许很淡，人类无法分辨出来。但……”
勇者第一次，在使用自己脑子的时候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证据。但……或许，自己猜得没错。
“狗呢？”
又一次被杀意笼罩。勇者这一次已经不打算再彬彬有礼地把话说完，对魔神剑以高速脱离剑鞘，在空气中挥出一抹浅浅的白色辉光。
是魔法盾吗？
武器切开钝面的感觉让勇者皱了皱眉。难道这个怪物还能够释放魔法？
对方终于不打算隐蔽了吗？
勇者看向落在地面的“怪物”——
长手、长爪，四肢细小却满是肌肉。头与人类差不多大，但和四肢躯干比起，就不免觉得有些小脚大鞋了。而在那颗有些可笑的大头上，嵌着一双令人发怵的眼睛，和一双有些尖的耳朵。
怪物身上黄褐色的皮肤裸露在外，入眼满是颗粒和褶皱。他的爪子相当尖锐，是一种惨淡的白色。如果说拇指和尾指还称得上指甲的话，中间三根手指就更像是“爪子”。
和自己得到的那根骨爪模具一样。
是一只丑陋的怪物。
勇者看着怪物，眼里却露出一丝怜悯。
“变成这样真的好吗？”
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杰恩牧师。”
——在第一次见到镇长的时候，镇长说他刚刚见过牧师，在那时，镇长自己养的狗冲着他狂吠不止。
而第二次见到他时，那只狗却相当安分。
甚至在德百利的三天里，勇者就只听过两次连续的狗吠。
第一次是在见到镇长的时候。
第二次——
就在刚才。
理由很牵强，也没有证据。
但……对方这样的反应，只证明了一件事。
他猜对了。如果他没猜对，又为什么会让一个目的是拖延己方逃跑的怪物主动攻击呢？
离开教堂之前，萨琳娜说牧师因为牲畜受袭案累到已经早睡了。
开什么玩笑啊？净化是骑士做的、现场是他们调查的、警备所也是他们去的，牧师到底会为什么能因为这件事而累到？
而在自己小心翼翼离开镇子后没过几分钟，就有人追上来了。
如果说这都只是巧合……
那勇者也没话说。
但他终究把自己想的东西说了出来，并且——
得到了对方用“行动”来表示的“肯定”。
当“杰恩牧师”这个称呼被说出来之后，怪物的神情已经狰狞到扭曲了。
“你懂什么！”
体内的力量混合着让他几乎失去理智的怒火，他咆哮着冲了上来，速度快到让勇者呼吸都慢了半拍。
是一记阴险狠辣的突刺。在对方说话时以远超先前的速度逼近，再用他全身最坚硬的地方——那刀子一般锐利的指甲刺向对方要害。
第一次攻击……不是一个简单的试探，而是为了告诉对手自己的“速度”！
就算勇者有所防备，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适应自己突然暴增的速度！
勇者举剑格挡已经来不及，他只勉强侧了侧身子，那锋利的骨爪就已然贴着自己的左肋擦了过去！
虽然勇者早已提高警惕，但怪物暴增的速度太过出乎意料！
这种速度……太快了！
勇者来不及惊讶，左臂如同条件反射般夹住了那五根锋利的骨爪，右腿屈膝上踢，右手握住对魔神剑的剑柄向下猛砸，顿时形成上下夹击之势！
怪物借着爆发力近身，身短手长的他还悬在半空中，这一下要是被勇者给砸稳踢实，以怪物这个小身板，不死也得断掉几根骨头！
但事情并没有勇者想的那么简单。就在膝盖和剑柄即将和那干瘪的小身板亲密接触时，一个白色的圆形护盾浮现在怪物身边，结结实实吃下了勇者的攻击！
没受到进一步伤害的怪物灵活屈身，双脚踢在勇者胸口，借力抽出自己的手爪，翻滚着退回地面。
勇者被这一脚踢得后退两步，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不仅有超高的移动速度，还有……
“魔法盾？还是圣光盾，杰恩牧师，果然是你吧。”
他拔出了对魔神剑——安吉拉的纯白之刃，将剑鞘插在地上。
但是，为什么不使用其他的魔法呢？难道他就那么自信，那十只爪子能和我的武器硬拼吗？
勇者思考的同时，怪物也暗自心惊。勇者的反应速度超乎他的想象，竟然还利用自己打空的瞬间反扑……
两人在同一时间，对自己的对手做出了明确的判断。
而在听到勇者的话后，怪物——或者说，杰恩牧师眼中戾气一闪。
作为一个牧师，受到大家的尊敬与爱戴，是让杰恩牧师非常开心的事情。
如果那些尊敬自己的人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能想象。再这么想下去，自己或许就会发狂。
就像当初，诺塔西对着这样的自己叫“牧师”……
他无意中撞见了怪物模样的杰恩牧师，甚至认出了他。
无法控制住变异的大脑和身体，脑袋里只剩下杀戮。
于是，诺塔西死了。
怪物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再一次加速，消失在树林里。
他清楚地认识到，勇者不是他能够正面抗衡的敌人。就算他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来找到自己的位置，但在速度上，他是依然无法追到自己的。
勇者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自己的推论……或者说猜测，明明就存在致命的缺陷，说出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从对方的反应里验证自己的猜测到底有多少是对的。没想到……
没等他多想，背后突然风声骤起，勇者猛地前扑，滚出一个身位。待身形稳定，半跪着转身反手挥出一剑，只是堪堪斩破了对方的护盾。定睛一看，怪物又已经消失不见。
速度太快了……不能站在原地。
这是一块直径不到二十米的小空地，自己站在这里，就等于是一个活靶子。
不能让他利用这个地形优势。
勇者脚下斗气一闪，冲进树林。
理论上来讲，德百利镇不应该这么偏僻——光是这片和修佐城相连的广袤森林就应该给镇上带来丰厚的钱财。
可惜，这是一片铁树林。
啊，这当然不是说这是一片“铁”树林，而是说这是一片“铁树”林。
什么是铁树呢？就是一种坚韧地出乎意料、难以砍伐、难以加工的树。这种树就连蛀虫都不愿意去啃，除了粗树枝堪比钝器的杀伤力之外，几乎毫无用处。
铁树还有一个特性——长得姑且算是整齐……或者说整洁？
成熟的铁树至少有一人环抱粗细，在人类平均身高的高度往下，铁树基本没有枝丫，就像被什么修剪过一样。只有从近两米开始的高度才开始开枝散叶。而且铁树的树枝也至少是人类手臂粗……
总之就是掰一根树枝都很困难的硬家伙。
唯一的好处是，走在铁树林里，不算拥挤。以人类的身高也不会被铁树的树枝遮挡视线。视线算得上开阔。
这对勇者和怪物都是好事。
怪物拥有了足够辗转腾挪的空间和落脚点，勇者也在感知药剂的帮助下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怪物，不管是迎击还是躲避都算得上先手。
毕竟，先手进攻的人是猎手，但如果知道了对方何时进攻，就保不准谁是先手了。
这就是勇者为什么主动进入树林的原因。
在适应对方节奏之后，勇者有把握跟上对方的速度。
既然已经正式展开攻击，怪物就不会给勇者休息的时间。他在悄无声息地跳跃在铁木坚硬的树枝上，连一点树叶都没有惊动。到勇者身后时，双腿鼓起肌肉，朝勇者激射而去。
在空中飞到一半距离，怪物才开始向前探爪，手臂的力量和俯冲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就算是水果刀也能把勇者捅个透心凉。
勇者周身闪动斗气的光芒，往旁边跨了一步。早在怪物冲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这一步跨出的速度相当之快，快到怪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不在原位了。
糟了！
怪物瞪大了眼睛。
那个蘑菇头的身后，是一棵粗大的铁树！
以铁树的坚硬程度，自己这样撞上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手臂和爪子断掉一个，要么爪子刺进树干里拔不出来！
怪物的反应也相当之快，他在半空中调整姿势，从俯冲的鸟变成了四肢张开的青蛙，等碰到树干时，四肢猛地一蹬，把勇者用来作为陷阱的树干当做新的着力点，朝另一个方向跳去。
他刚跳开，下一刻，一抹白色的剑气就斩在了树干上。
一剑下去，半个剑身都深深嵌入铁树，让差点身首异处的怪物直流冷汗。
好强的威力……绝不能和他硬碰硬，更不要说，这家伙还能破开我的魔法盾……
这么想着，怪物却又一个折返，再次对着勇者冲了去。
而勇者还面临着剑嵌在树里的窘境！
“愚蠢的家伙，那可是铁树！”怪物咆哮着，挥动他的双爪，想要把勇者五马分尸，
“半个剑身都砍进去了，我看你拿什么接下这一击！”
“我会引诱你攻击树干，我还会自己那么傻把剑卡进去吗？”勇者的手用力一拔，对魔神剑稳稳地对准怪物，“如果我真正用力的话，这棵树都没了啊！”
什么！？这……又是陷阱！？
怪物怪叫一声，另一只爪子即时刺入身边一颗铁树的树干，让自己停下来。但俯冲的力道也没那么好化解，怪物被惯性带着撞到了这棵树上，一时间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可一阵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连周遭情况都没看清楚，就猛踢树干把爪子拔出来，扑向一边。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又一次被切了一个不小的创口。
是勇者的斗气斩。
一击未中，勇者趁胜追击，激发斗气冲了上去，连劈几剑，都被怪物依靠坚硬的铁树躲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只是切破了他的护盾，没能给他造成有效的伤害。
他的速度太快了……不仅如此，也足够灵活、反应够快。
虽然勇者是做好了拖住援军的决定，但眼前这个能够追踪他们方位的人却不能放过——派人跟着就代表对方后续追踪者缺乏确定位置的手段……吧？
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有多少准确度，但既然已经成功让对方和自己进行战斗，那就达到了最初的目的：拖住他，让骑士一行人尽量走远。达到这个目的之后，勇者就开始进行下一步打算——杀掉他，引走后续的追兵。
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个家伙，那么自己就会面临对方援军来袭的危险。当然，如果对方的先头部队一两个小时都没追上来，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以骑士带着两个普通人两个小孩还要背着一个病号的速度，就算脱离怪物的查探范围，也会很快被追上。毕竟己方到底会往什么方向跑，已经不是一件难以猜测的事情了。
方向……吗？
也就是说，不仅要快点杀掉他，还要想办法把追兵往另外一个方向引走……
勇者默默思考。
好消息是，对魔神剑能够破开对方的护盾，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
坏消息是，感知药剂的持续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所以，一定要在下一击决定胜负。失去药剂之后，自己就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勇者思考的同时，怪物也在算计。
而怪物，正以最低限度的声响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同时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魔力修复护盾。
这个人……很难对付。反应迅速、攻击凌厉，思路清晰，主动来到看似对自己有利的地形，实际上是为了利用地形给自己下套……
再加上，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被他毫不费力地跟上、甚至他还有一柄亮着光的武器……
当然重点不是在亮着光，而是这柄剑……能破开自己的魔法盾。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被改造的身体虽然拥有不弱的速度和力量，但实际上并不坚韧。
不过……对方会比我更急。
怪物停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眯起眼睛。
从消息传出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那边的急先锋估计快要到这一带了。对方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些东西才会连夜逃跑的吧？
那么，他会如何做出选择？我又该如何选择？
拖延吗？
这时，勇者身上再次涌起斗气的光芒，快速回到之前的空地，并大声说：“杰恩牧师！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快住手吧！”
嘎嘣。
脑子里有什么断掉了。
怪物的双眼燃起一团浓烈的火焰，“拖延”的概念被彻底换成了“击杀”！
为何对方突然离开树林这个实际上对勇者自己更有利的环境，怪物能猜到原因。
他想引诱自己发动攻击。
在这种环境里，他就是一个活靶子，他想……以伤换伤，依靠那柄闪亮亮的剑来杀掉我！
那老子就顺着你的意思，又如何呢？
想到这里，怪物再一次急速转身，跳上一颗大树，踩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对着勇者的背部，干瘪的大腿鼓起全部肌肉，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像一只激射的箭矢，由上至下向勇者发动袭击！
“就是现在！”
感知中已经逐渐消散的怪物身影从自己的后方再次袭来，勇者眼中精光乍现，斗气如同烈焰一样将他包裹。同时，早就紧绷的身体在顷刻间舒展开转向后方，双手握剑于腰，剑尖笔直地对准箭般激射而来的怪物，腿、腰、腹、背、臂，尽数拧成一股绳，爆发出绝大的力量，猛地刺向对方！
双方竟然不约而同选择了以伤换伤也要予以敌人重创的攻击方式！
风声狂乱起来，两人下一刻就撞在一起，剑与爪，下一刻就要插进对方的身体时……
勇者眼前一阵模糊。
什……
怪物的移动轨迹变了！
在高速移动中，怪物的俯冲轨迹发生了一个微妙的偏移！
该死的，是自己刚刚插在地上的剑鞘！他利用剑鞘改变了冲向自己的轨迹！
一点点的轨迹偏移能带来什么效果？
怪物利用剑鞘这个临时的立足点改变了俯冲的姿势，并且获得了一个更快的加速度，从爪刺变成了飞踢，一瞬间踢在勇者持剑的右手手腕上！
而且，不是简单的飞踢！这一击命中勇者手腕后，勇者右手顿时一麻，对魔神剑几乎脱手飞出去！
怪物竟然瞄准了脉搏附近发动攻击，一击之下化解了勇者积累的力量！
果然……这家伙速度太快了！就算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攻击，但在这种速度的爆发下，依然没办法避开！
眼看对方利用踢击的反震调整姿势，右手骨爪合拢，刺向自己的心口，勇者右手一放、一握，斗气闪烁间回复力气，重新抓住了对准怪物的对魔神剑！
从刚才伸出手臂刺击的正握姿势，变成了右手屈在胸口，反手握剑的姿势！
就算右臂的力道被化解，但……
我可不是单凭手臂力量进行攻击啊！
勇者大腿肌肉鼓胀、浑身斗气勃发，拧腰沉肩，右臂带着绝大的力量，将收在胸前、反手握住的对魔神剑狠狠推了出去！
一爪一剑，这才没入对方的身体！
“……赢了。”
勇者咳出一口血，低头看了看深入自己右胸的骨爪，背部也感受到一阵剧痛，估计是被刺穿了。
刚刚为了对怪物发动反击，他整个身体都往右前方倾斜发力，以至于让自己的右胸先一步主动迎向对方的爪子，避开了要害。。
不仅如此，他的剑，已经插进对方的左胸——心脏！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对准了对方的心脏。而对方却因为自己瞬间发力改变姿势
然后利用对魔神剑能够突破对方护盾的优势，勇者以伤换伤，成功击杀对方！
他转动剑柄，让对魔神剑在对方的胸口里剜了半圈。怪物挂在他的剑上，低垂着头，一口血喷在勇者衣服上。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寂静无声的树林里格外刺耳。
同样刺耳的，还有另一个声音。
“你有某种方式来找到我的位置，又来到空地，故意把后背暴露给我，引诱我发动攻击。然后想通过能够刺破魔法盾的剑，发出赌命一击吗？”
那是怪物的声音。
左胸被穿透的怪物猛地抬起头，同时左手的骨爪闭拢往勇者左胸刺去，大笑着问：“谁赢了？”
什么！？
勇者顿时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仰身、屈膝、蹬腿，踢在怪物的腹部，将矮小的怪物踹飞了出去！
那如同尖刀一样的骨爪已经刺入勇者的皮肤、即将刺入心脏的时候，却因为勇者奋起踢腿，上半身后仰，没能第一时间刺破那颗顽强的心脏，旋即不得不被抽离勇者的身体，带起大片血肉，随着它的主人一起倒飞回去。
力气集中在刚才那一脚上，连保持自身平衡都做不到的勇者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失败了？
他的胸口露出了森森白骨，内脏都依稀可见。心脏剧烈跳动，似乎在庆幸着劫后余生。
比起肉体的疼痛，他心里更加震惊。
为、为什么！明明刺穿对方的心脏，对方却还没死！
以伤换伤本来就是为了一击必杀。
否则，拖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毕竟对方的后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过来。勇者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对方的夹击之下有多少胜算。
但……为什么将剑刺入他的心脏，他还……
失败了吗……想要尽快结束战斗，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和对方换血。但……完败了吗？
对方竟然是反过来利用自己的想法，引诱自己将剑刺入他不是要害的左胸，然后在近距离袭击自己的心脏，给自己造成了更严重的创伤。
被反将一军了……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能见度一下子减少了许多。但即便是黑暗，都无法掩盖住勇者慌乱的神情。
难道……他是不死的？不……不对！绝不可能有这种事！他的要害不是左胸，难道是右胸？
祸不单行，药剂的持续时间也彻底结束，勇者失去了捕捉对方行动的办法。
糟糕……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虽然力量不算大，但骨爪在速度的加持下也足够撕裂人类的身体……失去了药剂的帮助，我该怎么确认他的位置？
“你以为，把剑刺入我的左胸，就能杀了我吗？”
怪物稳操胜券的冷笑声从树林里传来。一如树叶受了风，干涩沙哑。
“你的剑，不是普通的剑，竟然能够突破我的魔法盾。”怪物笑了两声，难听至极，“可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吗？既然你想要依靠武器以伤换伤，那我也可以做到！”
那我也……可以做到？
重复着怪物的话，勇者低垂眼帘，求饶般开口道：“杰恩牧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树林里陷入沉默。
勇者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明悟。他趁热打铁大声说：“你是受人敬仰的牧师，为什么要和他们那些做邪恶实验的人同流合污？如果你能和我们一起向圣城禀报，剿灭他们的话，圣城的牧师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恢复原样的！”
“住口！你懂什么！你又懂什么！”
怪物从勇者左边又一次发动突袭。但这一次，怪物的速度远不如刚才。勇者仓促间横剑格挡，却被对方撑着护盾，以一股庞大的力道撞飞出去，撞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又吐出一口血。
但这一次……勇者看着站在这片稍显空旷的空地中的怪物，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笑容。
既然对方的速度变慢了，就代表他并不是什么不死之身。刚才那一剑确确实实给他造成了足以影响他速度的伤害。
明明没有伤到他的腿或者别的发力肌肉，却依然影响了他的速度。那一剑带给他的伤害，绝不比他给自己造成的轻。
只要他不是不死之身，那就没问题了。
而且……他发怒了。
原本还觉得胜券在握的怪物——杰恩牧师，发怒了。
之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地方，他现在想通了。
“呼……”勇者长长呼出一口气，冲着怪物艰难地笑了笑。“我刚才一直在想，以你的速度，要杀死诺塔西，绝对不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毕竟，在诺塔西被杀的现场，根本没发生过打斗的痕迹。就连反抗的痕迹都微不可查。
怪物冷冷地看着勇者，没有动作，似乎也在喘息。
“但是，你为什么会在现场留下自己的脚印呢？甚至……在诺塔西的身上也留下了过多的痕迹。”
勇者说的，肯定不是在那根为了垫脚的矮凳上的脚印。
而是诺塔西院子里的柱子上。
怪物的速度，足以在瞬息间欺近诺塔西的身边，直接刺穿他的脖子或者心脏。这样一来，诺塔西的死也无论如何不会和“怪物”扯上关系。
但诺塔西的身上不仅仅有着可能是致命伤的、胸腹之间的三道抓痕，还有大大小小的抓咬痕迹。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警备所也不会判断出诺塔西是被“怪物”所杀。
根据这些信息，勇者得出一个结论。
怪物是先跳到柱子上借力，然后冲向诺塔西，对诺塔西进行足以让他失去反抗能力的爪击，再对他接连不断地攻击，直至死亡。
他……为什么没有选择最简单的办法，反而这样发动攻击，直接导致了后来的“牲畜受袭案”？
因为——他发怒了！
他的攻击不是为了杀死诺塔西，而是为了泄愤！
就像刚才的攻击一样，舍弃了擅长的刺客一样的战斗方式，正面和敌人发生碰撞就是最好的正面！
这样一来，他就放弃了隐匿在黑暗里这个最大的优势，站到了明面上！
可是……这还不够。
左边胸口虽然血肉模糊，但除了疼痛并不会对自己的行动造成过多的影响。反而是被贯穿的右胸，让自己惯用的右臂有些酸麻无力。
还需要……加一把火。自己的筹码还不够……
“你贵为教廷牧师，即使在这种偏远的小镇也是数一数二的排面吧？”勇者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一些他不擅长说的话，“作为这样一个大人物，你为什么要和那群用小孩子做实验的邪恶组织狼狈为奸呢？你的内心应该是神圣而善良的，但你却利用这个职务，做了不少坏事吧！”
“不要说了……”
“你和孤儿院院长交好，并不是因为你喜欢小孩子吧？孤儿院院长也是你们的同伙吧！那些离开孤儿院再也没回来过的孩子，你都脱不了干系！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你明明是一个接受了奈亚女神的祝福、受人敬仰的牧师才对啊！”
“不要说了……闭嘴！闭嘴！闭嘴！！”
血丝爬满怪物的双眼，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具有人类的神采，而是变得暴戾又残忍。他仰天咆哮，再次向勇者发动冲锋！
就在这时，勇者只是单纯的……
跳了起来！
朝着斜上方跳了起来！
双腿上斗气一闪而逝，猛地跳了起来！
怪物的速度虽然不复刚才，但依然足够迅速。并且陷入暴怒的怪物干瘪的身子肌肉鼓胀，力道大得出奇，以护盾为钝器，狠狠撞在勇者身上！
勇者再一次被撞飞，而这一次，他飞进了漆黑的树林里！
就像怪物之前对他发动袭击一样，这一次，怪物还站在这片稍显空旷的空地中，而勇者则隐入黑暗！
刚刚还能依稀看出十多米的视线，因为刚刚的乌云遮挡了月光，现在已经无法分辨黑暗中的勇者到底在哪里了！
失去了泄愤的目标，怪物跟着勇者窜进黑暗的树林里，追出二三十米依然没有发现目标，这才冷静下来。
他竖起那双丑陋的尖耳朵，趴在地上，开始听取勇者的脚步声。
——没有。
听不到脚步声。
他没有移动吗？是躲在某棵树后面抓紧时间喘息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移动。
况且……
那把剑，那把能够破开自己护盾的剑，是能够发光的啊！
就算他躲在某棵树后，让剑的光芒被遮挡，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变幻位置。
怪物眯起血红的双眼，回过头，看向自己后方。
无数铁树静静伫立在四周，似乎这片黑幕就是笼罩在树上的一样。
刚才被愤怒蒙蔽了大脑，跑得太远了。自己刚刚那一撞，绝不可能让他飞出这么远。
他应该……躲在自己路过的某棵树后面。毕竟，在刚才冲过来的时候……
已经看到你那把剑的亮光了啊！
十只利爪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怪物一步一步往回走。
而勇者，正如怪物所想，口中咬着对魔神剑，左手抓着一根三指粗的树枝，吊在一颗树上。
为了不让对方找准自己的位置，他强忍胸口的疼痛，在倒飞出去的时候抓住了这一根三四米高的铁树树枝。
看着怪物冲到了别的地方，勇者微微松了口气。
虽说现在的林子里足够黑暗，他也想由此获得一点喘息的时间，但……
他忘记了，对魔神剑是可以发光的啊。
他苦笑一声。
洗澡时还对能够发光的对魔神剑大加赞赏，结果在夜晚的战斗里却变成了灯塔。
或许正是因为长期佩戴在身边，所以才会在现在忽视这么要命的东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猜对了怪物判断自己方位的手段。
——是脚步。
而且是通过“听”的。
在最开始，怪物闯进药剂感应范围的时候，勇者就知道，对方一定是知道自己站在那里，才会选择绕开自己进行跟踪。
而在自己向怪物那边赶过去的途中，怪物却没有进行任何行动路线的变化。
也就是说，怪物在行动里，没办法得知自己的动向。不然，怪物大可以加快速度，绕过自己的阻截，跟着骑士一行人前进。
那么，怪物得知己方行踪的方式，就应该是需要停在原地的。
在刚才自己做出推理时，怪物曾在自己感知中趴下身子。
于是勇者选择赌一把。
赌怪物判断己方行踪的方式，是通过听取踩在地面的脚步声！
他赌对了。
或许是因为这种特殊能力，这个怪物的鼻子并不灵敏。至少，他无法根据血腥味来确定自己的方位。
但……又有什么用呢？
怪物踩着落叶的声音逐渐靠近，勇者嘴里的苦涩甚至掩盖过了鲜血的腥味。
自己受的伤不轻。就算对方不能在十多米外闻到血腥味，走进了也藏不住。
况且一旦等他绕过这棵树……自己还是会暴露在他的面前。
刚才的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势，让他手臂一阵酸疼。
自己……剩的力气不多了。刚才失败的以伤换伤差点要了他的命。
刺入心脏都无法杀死的怪物，自己又要怎么去杀呢？
头？不可能。头是每个生物凭借本能都会防御的地方。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在一击之下将剑刺入对方的头。更不要说那比正常人还要长、加上骨爪的手。在刺穿他脑袋之前，自己反而会被骨爪像串肉串一样挂起来。
到底……他是怎么避开心脏要害的？
脚步声如同鼓点一样，敲在他的心口。
不能急……一定不能急。快想一想，快想一想……
既然你想要依靠武器以伤换伤，那我也可以做到。
这是刚才怪物说过的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勇者的眼神忽然涣散了一瞬。
他想到了刚才生死一瞬，又不知为何想到了魔王。
……
“安吉，为什么我不能用魔法啊？”
在某一天，勇者这么问魔王。
“这是天赋。就和有的人一辈子无法炼出斗气一样。”
“那魔法修炼到底是什么原理啊？我知道斗气是通过打熬身体激发出的能量，那魔法呢？”
“你还真是无知到爆炸。听好了，人的身体里，有一种名为魔脉的，和血管、心脏分布无异的脉络。魔法师通过冥想吸收元素，然后元素像血液一样在魔脉里流动，被魔法师精炼为魔力，最后回到心脏位置的……什么来着？你们人类有个叫法，我忘记了。最后回到心脏位置存储起来，你这么理解就可以了。”
……
勇者的眼神只是涣散了一瞬。
然后就被坚毅所代替。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
有赌一把的意义！
自己只剩一击之力。那么在发动攻击之前，就一定要扩大自己的优势。
——猎人的、先手攻击的优势。
在失去自己身影、无法判断自己位置的怪物，仅仅是因为自己比他伤得更重才有胆量来搜寻自己的踪迹。
就在怪物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勇者藏身的大树时，勇者咬咬牙，举起有些乏力的右手，把口中咬着的对魔神剑从领口插入后背。
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被察觉了……不、等等……
剑刃和汗水接触，一阵凉意从背上传来，让他有些麻木的大脑清醒起来。
勇者用力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背后——朦胧的白光就像烛火一样，似有似无，但并没有被完全遮挡住！
该死！
经过刚才的战斗，汗水已经把衣服都浸湿了！虽然衣服多少遮挡了对魔神剑的光辉，但在这一片黑暗的树林里，一点点亮光都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而怪物已经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这棵树的附近！
被他先手发动攻击，自己难以抵挡。勇者深知这一点。
该死……右臂越来越没有力气，想要抱住树干、让自己的身体掩盖对魔神剑的光芒这个方法也没办法做到。
而且这是铁树，把剑插进树干也做不到！树枝也过于细，也亏得是铁树的树枝才能经得起自己在半空中抓住吊着，但……把剑放到树枝上也挡不住剑身上的光！
怪物，已经走到这棵树的前方，只要再往前三步，或许两步，他可能就能够发现自己了！
不行……
要杀掉他，就一定要掌握先手优势。
利用对魔神剑的优势，先一步杀死这个“心脏要害不是左胸口”的怪物！
就连抱怨“天要绝我”都没有时间。
勇者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那就赌一把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