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告诉你,我刚才……”
正当魔王准备解释一下的时候,一件勇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是女仆朱利安的声音。
“老爷,找到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勇者以一种茫然的状态把注意力转移到站在六号包厢门前的众人身上。他清楚地看见,蒂亚尼斯脸上带着和他一样茫然的表情,随即这份茫然变成愤怒和委屈。
找……到了?
这五个字在勇者脑海里炸开。
什么找到了?现在他们寻找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侯爵大人被黑衣人夺走的戒指。
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那扇在女仆朱利安身边,被打开的包厢房门上,写着刺眼的“六号”。
“诶?”
意思是,从安吉和蒂亚尼斯房间里,找到了那枚戒指?
他再把视线聚焦到女仆高举的右手上,那里有一枚镶了红宝石的戒指正在灯光下散发着光辉。
“诶?”
无数信息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他重新看向魔王,发现对方依然是那种懒散的状态,以轻飘飘的目光看着眼前在她包厢前的众人,淡定地超乎想象。
“等一下?”他突然伸手抓住魔王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安吉,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语气中的急切和紧张令他忘记了魔王要求他要称呼“大小姐”这件事。
“嗯?”魔王的表情就像是在观赏祭典一样,轻松、又带着一丝微笑,“察觉到了什么?”
“不要再打哑谜了!他们在你的包厢里找到那枚戒指了!”
少女那份从容让勇者愈发急躁。
“哦,那又怎么样?”勇者的强硬问话让魔王沉下脸来,用冰冷的声音说,“你难道以为……”
“不!”令魔王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还没把话说完,勇者有些恼火地就打断了她。“我不认为你会做这种事,我也不认为蒂亚尼斯会做这种事!但如果现在不想办法的话……”
“咦?”这一次,魔王并没有露出平时被打断后的生气表情,而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如果现在不想办法,他们就会为难你的!那个讨厌的侯爵一定会为难你的!”
“……”
他是……相信我吗?
魔王疑惑和惊讶的表情真的很像一名普通的少女。她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勇者,薄唇微张,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扇。
“嗯。”面对陷入混乱与急躁的勇者,魔王一反常态地平静下来。没有经常盘踞在她脸上的轻蔑、冷漠、厌恶,而是用一种平静的神情、平静的眼光看着他,回答了一个“嗯”。
这样的魔王让勇者有些陌生,违和感让他不再试图迫切地想要得到魔王的回答。他张张嘴,最后狼狈地偏过头问:“……怎么办?”
“不用担心,”魔王用平静的微笑回应他。“这样就对了。”
“……诶?”
魔王没有再回答,而是看向走廊。那里,以侯爵为首的一行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
“不可能……”蒂亚尼斯呆滞地看着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又看了看自己和魔王被打开的行李箱。
从女仆刚刚的动作来看,她的确是从行李箱拿出来的。
那个行李箱上有密码锁,是蒂亚尼斯打开的。
也就是说,除了她和魔王,或许还有勇者知道密码之外,别人是不可能打开这个箱子。
“真是令人意外啊……”侯爵大人接过自己的戒指,拿在手中反复观察后,对马文督察说:“这就是我的那枚戒指。”
马文督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戒指会出现在“黑之书姬”的包厢里。
他是会魔法,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一名魔法师,虽然职业是马斯黎科警备府督察。他能感觉得到,这枚戒指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虽然作为奢侈品来讲,这枚戒指足够稀有、足够漂亮,做工足够精细,但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解释丹特丽安姐妹为什么会夺走这枚戒指。
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行李箱里?
他是一个入职超过十年的警备员,从基层一路干到现在的位置,他不是一个笨蛋。
在他看来,黑衣人不可能是乘客中的任何一个人。原因很简单,因为作为乘客,有太多的机会偷东西。他们有机会观察目标是否值得下手、是否会引起麻烦,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东西。
这是一个小偷、一个盗贼本来该有的作案方式。
但那个黑衣人,首先出现在了商人和乘务员面前,试图攻击他们,随后跳上车顶,再闯进侯爵的房间,抢了他的戒指,又跑到走廊上,在乘务员、商人和侯爵面前上演了一出逃脱魔术。
太招摇了。
因此,马文督察在听完目击者的证言后,就下定了这样的结论:黑衣盗贼不是乘客。
还有很多疑问想不通,马文督察只能暂且用“外来者”来解释。如果是外来者,那么他不清楚包厢有哪些乘客,他就没有机会去充分观察寻找目标。
——还有很多疑问想不通。就算是外来者,在具备能够人间蒸发般的逃脱技术后,他又为什么要冒险在登上车顶之后重新回到车厢中呢?他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就可以逃跑、他在登上车顶的那一瞬间也可以逃跑,为什么一定要闯入侯爵的包厢、重新回到车厢,选择在车厢里玩消失?
反过来说,如果他具备这样的身手和能力,那么他可以直接闯进乘客的包厢,正大光明地抢了东西再跑。
而且,在车顶上,马文督察注意到,黑衣人的脚印清晰有力,和小心翼翼的安格尔截然相反。黑衣人以一种坚定又直接的步伐走到了侯爵包厢的位置,坚定又直接地闯了进去。
没有任何犹豫。
他凭什么就那么肯定,那个位置有窗户?列车顶上,可没有什么标识记号。
这些都是疑点。
更别说,对方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逃脱的这个问题了。
马文督察只能将其归于某种鲜为人知的秘法。但如果这么解释,就出现和上面一样的问题——他这么流批,为什么不直接抢?
因为有这么多疑点,所以在面对侯爵大人的要求时,他才会劝侯爵大人放弃身体检查这种有些无礼的要求。
而对于侯爵退而求其次提出的包厢检查,他没有任何意见。
是的,没有任何意见。
他是一个警龄超过十年的老手,不是一个笨蛋。
他很清楚的知道,只是单纯的检查包厢,根本不可能找出什么线索来。如果黑衣盗贼真是乘客,那么所有线索诸如衣服之类的东西直接丢到车窗外就好,戒指也可以藏在别的地方,比如黏在餐车的某张椅子下,甚至藏进身体里也可以。
他之所以没有提出来这一点,就是因为他认为盗贼不是乘客,所以没必要多嘴得罪大家。
包厢检查不过是安慰侯爵的行动罢了。
基于对权贵的“尊敬”,他和列车长、甚至是乘客们做出的妥协——这只是侯爵对于被抢夺戒指而丢面子所进行的发泄性行为。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女仆朱利安居然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了那枚戒指。
就算乘客中有打算夺取那枚戒指的人,那最不可能的就是“黑之书姬”。她的家族是麦吉王国数一数二的古老家族,毫不客气的说,丹特丽安家族是埃尔维斯家族仰望的存在。作为家族和闻名遐迩的王立魔法图书馆的标志性人物,黑之书姬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动机去做这件事。
就连她那个白头发的妹妹和她的女仆也不应该干出这种事。
明明应该是这样,但偏偏朱利安就是从丹特丽安姐妹的包厢里找到了那枚戒指。
马文督察再次叹了口气。他隐约感觉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案子。不说案件本身,只说卷入其中的两位贵族,他就已经不知道该去怎么处理了。
再次声明,他是一个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高级督察位置的男人,不是笨蛋。
一个本地的贵族,和一个外国的贵族,无论是谁,他都不能得罪。
至少在确定真相之前,不能妄下定论。他对自己说。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在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妄下定论。
在他思考应该怎么讲述自己的分析比较容易被侯爵接受的时候,丹特丽安家的小小姐叫了起来。
“这是栽赃!”蒂亚尼斯尖叫起来,“姐姐大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侯爵大人连连摆手,“你和黑之书姬共用一个行李箱啊……黑之书姬贵为王立魔法图书馆的管理员,肯定不会做这等小偷小摸之事。对吧?”
面对侯爵似乎有些不知所云的问题,蒂亚尼斯强按心中的怒火,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要我明说吗?丹特丽安家的小小姐,你要知道,坦白得到更多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