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中年作家没有理他，但他还是开始了主题。“如果是我来写，我会以黑之书姬为主角，向侯爵提出反驳，并且承诺在列车进站之前找出黑衣人是谁，书名就叫《黑之书姬盗窃案》……”
商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但由于他的座位背对作家，因此没有产生新的冲突。
“等一下，”马文督察面露思索，“你的意思是，丹特丽安小姐没有进行反驳，是因为没办法再列车进站之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中年作家没有说话，而是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说……她没有反驳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窃贼就在她们之中吗？”
“虽然我不是推理作家，但这种情节太简单了。”中年作家有些自豪地说：“如果是黑之书姬做的，她为什么要自愿和她妹妹一起被关起来？就算她不承认，也会为妹妹求情免除关押才对吧？”
“李四嗦……”
“没有辩解，是因为知道真相对己方不利。”中年作家做出结论。“窃贼是黑之书姬的妹妹。没有为妹妹求情，是因为在潜意识里，黑之书姬承认了妹妹就是盗贼。或许是为了面子，或许是为了保护妹妹，她没有说出真相，只能以自己为诱饵，主动提出被关押这种在读者看来毫无理由的懦弱表现，吸引侯爵的注意力，以此消除侯爵的怒气，拖延时间。不管真相如何，只要等列车到站，她们就可以寻求麦吉王国外交部的帮忙，到时候，一切都迎刃而解。”
“李有点厉害哦！”外国游客一脸兴奋地鼓起掌来，“介个剧情很合理，李可以去写推理小说，窝一定会捧场！”
“这种剧情是很合理，但毫无观赏性。”中年作家嗤之以鼻，“如果真要我写，我一定不会把盗贼设定成黑之书姬的妹妹。”
“为什么？”就连马文督察也被激起了兴趣。
“首先，只有黑之书姬和她妹妹才能打开的行李箱里出现了侯爵的戒指，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姐妹俩当然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如果她们都没有做这种事，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
“她们都不是盗贼，但因为无法辩驳的事实，她们不能避免地猜测对方才是盗贼。因此姐妹俩互相猜忌又互相包庇，这种内心的纠葛，这种在信任和怀疑之间游走的感情，比那种一眼就看出来的故事好多了，不是吗？”
“的确，这样有了更多的人情味。”
“窝觉得姐妹都好阔怜！而且好阔爱！”
“那到头来，还是不知道盗贼是是谁。”
三句话中总有一句唱反调的。中年作家看了商人一眼，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
“我说过了，我不是推理作家，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设定这么一个案子。”
“不过，您刚才的说辞让我对您的书产生了兴趣，德比先生。”
马文督察并没有对以上的推测做出评价，即使他知道那些话全是胡扯。原因很简单——不在场证明。在侯爵面对黑衣人的时候，丹特丽安的小小姐正和女仆呆在餐车。不过他没必要说出来和对方进行辩论，对方已经明言，他并不是推理作家。中年作家德比只是基于这个事情来了一次即兴创作而已，过于强调对错，只会让两人之间产生矛盾。
而即便是有不在场证明，依然调查所有人的包厢，这个行为还是先前说过的原因——只是单纯为了安慰侯爵大人，加上让乘客们有一种“公平”感……虽然这个公平是建立在大家妥协的前提下。
“欢迎捧场，我的朋友。”在面对室友的时候，中年作家变得客气起来。
“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丹特丽安姐妹就是犯人。”马文督察回过头，看向外国游客和商人，“我会尽力去证明她们的清白，在此之前，还请大家不要把她们当成真正的窃贼。”
话题进行到这里，乘务员莱斯穿过餐车，去到包厢。不久后，另一名乘务员安格尔从包厢侧走了进来。
“啊，马文先生，早安。”结束值班的安格尔对马文督察和大家问好，“莱斯已经在值班了，刚才您问他了吗？”
“还没有。等吃完早餐再问也不迟。”
安格尔点点头：“好的，我先去休息了，各位慢用。”
“对了，安格尔，请等一下。”
马文督察叫住乘务员，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问：“之前忘记问你，晚饭过后，你和莱斯换班之前，有哪些人出来过吗？比如上厕所？”
“啊……这个问题有些复杂。”乘务员一边用拇指按因为通宵有些头疼的太阳穴，一边回忆着说：“基本上大家都有出来过吧？我记得在晚饭时间过后，侯爵大人和朱利安女士先回到房间，接着大家陆陆续续全部回了一次房间。过了一段时间，吉恩先生和盖里先生去了餐车，然后是马文督察你，后面是丹特丽安小小姐和她的女仆……哦，七号房的克罗先生只在晚餐期间出来上了厕所，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出来过。”
“也就是说，基本上能够把当时所有乘客的位置都确定吗？”
“是的，先生。列车上可供活动的地方就那么点，这并不难。”
“我知道了。你一夜没睡吧？好好休息下吧。”
“谢谢，先生，我先下去了。”
说完，安格尔欠了欠身，走向二号车厢。
……
“我真是想不到，那位美丽的小姐居然被当做了嫌疑犯……”
似乎安格尔把关押丹特丽安姐妹的钥匙交给莱斯时已经告诉他大致的情况，在马文找到莱斯想要了解证词时，莱斯这么对马文感叹道。
在安格尔离开之后，马文督察回头问了问商人吉恩关于昨天的事情。作为一个目击者，商人显然有些不合格。他说他因为黑衣人的攻击吓得跌倒在地，什么也没注意到。为了表示歉意，他诚挚地建议马文督察去询问当时就在他旁边目睹一切的乘务员莱斯。
于是马文督察多了一个和莱斯交谈的理由。
短暂的感慨后，他们开始了交流。莱斯的证词并没有给马文带来更多的信息。他声称，自己的确不是时时刻刻都看着走廊，但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在这条走廊里忽视那么大一个人。
“那么，他会不会是从哪扇门里出来的呢？”
“我觉得不会。您也看到了，走廊就这么大，如果他是从某个包厢里出来的，那肯定会被人看到。”
即使没有一直注意着走廊也能看到。莱斯补充了一句。
“嗯……”马文督察点点头，“那在你接班之后，有没有人出来过？上厕所什么的？”
“我想想……没有。”莱斯确定地说，“在这期间，只有侯爵大人按过一次呼叫铃，让我把他喝光的红茶拿走。”
“这样啊。那么，为了以防万一，我问一句，”马文督察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通往餐车的门关严实后，低声问：“当时，侯爵大人是一个人吗？”
“是、是的，”这个问题让莱斯有些紧张，“我当时也奇怪为什么是侯爵大人亲自……不过后面女仆不是说她来例假了吗？”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马文督察，问：“督察大人，您难道……”
“啊，不要在意，只是照惯例问问而已。”
马文督察思索片刻，又问：“那么在黑衣人出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我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到黑衣盗贼和安格尔前辈、吉恩先生出现在我视线里。然后他们开始交手，吓得吉恩先生跌坐在地。两人一前一后窜上车顶后，我趁机跑过去搀扶吉恩先生。”
莱斯向前走了两步，想了想，继续说：“紧接着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就是侯爵大人的声音喊出的‘着火’之类的话。再之后，侯爵大人的包厢门被打开，紧随其后的是七号包厢和八号包厢的门，里面的乘客因为有人报火警出来看情况……从这个时候开始，呆在车厢末端的我和吉恩先生就没办法看到黑衣人的动向了。”
“……”
马文督察总觉得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没能抓住。苦思无果后，他拍拍莱斯的肩膀，谢过他的配合后，独自走到车厢末尾的洗手间门前。
在察觉整个事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决心找出真相的马文督察开始对案件作出了细致的分析。
首先是出现在丹特丽安姐妹行李箱中的戒指。事件发生后，侯爵大人第一时间将所有人聚集到餐车，莱斯守在四号车前方的值班岗位上。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存在有乘客把夺来的戒指放到丹特丽安姐妹的车厢里进行栽赃嫁祸的可能性。更别提那个行李箱还有密码锁。
其次是不在场证明。在黑衣人出现的时间，呆在餐车内丹特丽安小小姐、丹特丽安家的女仆、外国游客和马文督察自己包括列车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在四号车厢走廊内与黑衣人同时出现的两位乘务员和商人也没有嫌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