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一声长长的鼻息被霍伯特侯爵呼出，他的声音也和沃德尔一样不太清亮，“但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九级战士，九级！除了圣者，我就是最强的！但结果是什么？她们根本就没和我动手，你能明白吗？只是站在你面前，你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使你膝盖发软……”
声音低哑，神情却生动起来，霍伯特的脸变得扭曲，变得暴躁、愤怒和畏惧，就像烧开的水面。
他长叹一声，沸腾的水面逐渐平息下来，只留下滚烫的疲惫。
“我……我只能这么做。我没有选择，你懂吗？我没有资格做任何选择！如果他们愿意，或许那天夜里我们谁也活不下来！他们能杀掉罗耳塞堡里所有的人！”
“是，我对弗雷斯先生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因为我知道，他们只要离开这里，就不可能再被抓到……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真正被我们‘抓到’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托德教授还是被抓住了。至少在我的认知里，只要他们在一起，就算出动罗耳塞堡所有的兵力，也不可能把他们抓住，绝不可能！”
水面重归寂静。房间里变得无比沉默。
“对于他们的实力和威胁，我不想再浪费口水去描述了。”霍伯特的声音染上一丝疲惫，“既然你已经察觉到，我也不用再藏着捻着。那三个人绝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对付的，就算能，也会耗费掉不必要的资源，这不是我们现在能承担的。”
“你说过，要帮我完成对皇室的复仇，重现埃尔维斯家族昔日的荣光。我们不应该被别的事情拖累……”
“我也没想到那三个女人会如此强大，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在列车上不愿意出手，而是等到被抓走之后才发难。原本我以为她们是刺客之流，但她们只是威胁我放她们走……我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相信如果她们没机会跑掉，第一个死的反而会是我……”
“关于这件事，真的很抱歉，但我别无选择。我甘愿接受联盟的惩罚，只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不要于她们为敌！我们现在还处于发展阶段，真的没理由让我们伟大的目标因此放慢脚步。”
霍伯特侯爵再次叹了口气，微闭上眼，瘫在沙发上，不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只留下他缓慢又沉重的呼吸声。
啪。
房里升腾起一朵火苗。
沃德尔点燃一支雪茄，吸了一口。
“那么，能告诉我，你对他们的来历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霍伯特侯爵缓缓地说，“我没得出任何结论。她们没有做出任何可能暴露来历的行为。不过……为首之人自称黑之书姬。”
说到这里，霍伯特侯爵发出一声哂笑，“我反正是不信的。黑之书姬根本不会随意离开麦吉王国的王立魔法图书馆。是她们想要把锅丢给麦吉王国和魔法师公会也说不定……这些就是我知道的、我推测的所有事情了。”
“在抓住托德教授的时候，他是一个人。”沃德尔说，“或许真如你所言，要不是他们分开了，我们可能没办法抓到托德教授。”
“他们分开了？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一伙的……但就算托德教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走，也没能力逃离他们吧。”
这次叹气的换成了沃德尔。他抖了抖雪茄上的烟灰：“好吧，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谨慎处理的。”
“我们这群人的伟大梦想，全都拜托你了。”
霍伯特侯爵缓缓站了起来，在沃德尔的注视下离开房间。
……
“夏普伦将军，你怎么看？”
在霍伯特侯爵离开之后，沃德尔找到了吴克……夏普伦。
“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拿眼睛看呗。”夏普伦摸了摸他锃光瓦亮的灯泡头，凶狠的面相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你说的那些，我只有一点不认同。”
“哦？”
“我不认为他们潜伏离开是因为忌惮我们的人数。”
“这个啊……”沃德尔点点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结论是：他们或许有别的想法。”
“是啊……悄无声息离开罗耳塞堡，本身就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情。”夏普伦拍了拍脑袋，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托德教授为什么会和他们分开呢？”
“这个真的是完全解释不了。”沃德尔苦笑道，“我之前想过会不会是要用他做诱饵来吸引我们聚集起来，然后一网打尽。但仔细想想，以他们可能具备的超强战斗力，在来到罗耳塞堡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难道是在召集人手，才胁迫霍伯特，拖延时间？”
“或许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反而不能去阻击他们了。”
“嗯……我会把派出去搜索他们的人转去周边，布控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对了，沃德尔先生，你……”
“我知道。我也会加强周边情报的搜集，避免被他们偷了老家。这回算是我的错，联盟刚组建起来，我没来得及在可浦镇设立更加体制化的情报据点。”
从客观层面来说，的确是因为酒馆据点的驻守者失误，才导致托德教授的关押地点被暴露。这对于一个大型情报组织的首领来说，是一个不应该犯的失误。
“这不怪你。”夏普伦拍了拍沃德尔的肩膀，“麦伦听克拉迪妹子说起过，你从据点派出去的人死了大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我觉得是不应该把有生力量浪费在‘上面’的目标上。你觉得？”
“是啊……我们现在没资本去当一条哈巴狗，力量只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不能期望得到他们的青睐，获得他们更多的支持。我已经把目标的情报告诉‘上面’了，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不应该再浪费精力了。对了，关于霍伯特……”
在说完最重要的事情，沃德尔把话题引到了这次出大问题的霍伯特侯爵身上。
“呵，那种贵族，做出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夏普伦不屑地笑了一声，“在这种时候找女人、屈服于力量、隐瞒现状、死要面子，不被揭穿绝不说实话，这些我都看腻了。”
“看来夏普伦将军早就看不惯贵族了啊。”
“废话，老子就差没给他逼两拳了。”夏普伦摇摇头，“和你合作，也是因为你承诺过，会彻底推翻这个腐朽的阶级，创造一个趋于理想和平等的国家。你不会忘了吧？”
“当然不会。这就是我们最终的目标，也是我们最远大的理想。”沃德尔严肃道，“我一直都朝着这个理想在努力。”
“我没看错你！哈哈哈！”夏普伦笑着站了起来，“接下来，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道奇领上，我的老战友还在绞刑台下等着呢。”
“没问题。”沃德尔也站了起来，和夏普伦握了握手，“我稍后就把道奇领和你老战友最近的全部资料整理出来给你送过去。”
“多谢。”
……
蒂亚尼斯把脑袋露出水面，视线迅速扫过所有房间的窗户。目力所及之处，都没有看到人。
很好。
蒂亚尼斯游到墙根处，攀着墙缝、窗沿，一路爬到了三楼，之前她进入宅子的窗户外。
手臂用力，蒂亚尼斯悄悄往屋子里看去。门没有关，她能看见一个穿着皮甲的守卫站在房间门口。
有守卫？
她心里一惊，不过还好，对方背对着窗户，面向走廊。
果然还是因为之前没能锁门的事情，导致宅邸的守备变强了吗？
蒂亚尼斯想了想，沉下头去，攀着窗沿、外装饰柱和墙缝，先平移宅邸的最右侧。从墙后探出头，蒂亚尼斯看到了花园里的情形。
果不其然，花园两侧各有一个守卫，地窖门口也有两个。而宅邸的侧门，能隐约看见一个带着头盔的脑袋，估计侧门也有两个人。
就连上一次进入地窖的窗户，也暴露在最后方的守卫的视线里。
一共六个人，视线在花园里交错，无论哪里出了问题，其他人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蒂亚尼斯又摇摇晃晃地平移回去，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三楼窗户外。
这个窗户是走廊最右侧房间的窗户，离楼梯间最近。她右手抓紧窗台，整个人悬挂在窗台下，左手从大腿的道具包里抽出一根牙医常用的、带棍子的镜子，探上去，观察屋内的情况。
门口依然有一个背对窗户的守卫。
那就没办法了。
姐姐大人说过，这次不需要害怕事后打草惊蛇。
蒂亚尼斯紧紧盯着守卫，收回小镜子，利落地翻进屋内，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迅速滚进沙发后面，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刺客第一要素，悄无声息的行动。
这是她来过一次的房间，所以她能够更准确地掌握房间布置。蒂亚尼斯贴着沙发，矮身走到房间前端，贴着墙摸到门口，距门口的守卫也只有三步之遥。
而守卫，毫无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