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该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呢?

我对此感到苦恼。

现在我正和前面吵得不可开交的资格者们来到大殿深处的某个房间,在巨大的餐桌前平静的享用着美食和红酒。

然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幕后真凶却迟迟没有现身。

师父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严格遵照着餐桌礼仪慢慢品尝起菜肴。

你是在装逼吗?我不由心想,喝着红酒斜眼蹬了他一眼。

“这场晚宴的主人显然是考虑到了客人的身份,像是什么龙肉啊,兔肉啊,牛肉啊,蛇肉什么的都没有上。真是可惜。”师父小声在我耳边低语。

真是可惜?师父,你要是在这里被人打死我也完全不会感到意外。

还有,明明前面已经吃了那么多了,你怎么还有胃口啊?

我不由叹气。

现在已经到了饭后甜点的顺序,大概过不了多久【地狱之主】就会现身吧。

我放弃思考,借着品尝甜点的间隙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氛围。

现在还算是融洽,不过每一对人和我们的状况都有些不同。

堕天使的二人坐在桌前用餐,身为主人的奥多露出那种能击杀万千少女心的微笑,和他的随从萨希对话着。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奥多一直在说,萨希只是沉默,配合着点头。偶尔奥多也会和桌子对面的精灵女王莉莉安聊天,有说有笑的样子倒也和睦。

至于精灵女王莉莉安则是什么主食都没有享用,只是在甜点的时候才动了叉子。她试图喂食自己的随从,而随从德鲁只是把头别过去一脸不悦。啊,希望我的师父不要斜眼一直盯着看精灵女王试图喂食时晃动的巨乳,真是太丢人了。

而巨蹄氏族的铁詹则是从这个【里晚宴】开始就一直沉着脸色瞪着坐在他对面的,蝮蛇一族的族长凯,身边的兔人随从薇安目光紧紧盯着食物,但是因为铁詹的命令不能上桌,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显得十分可怜。

凯的随从,幸,从那次露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她大概在某处戒备着吧。凯和我一样,象征性的每个料理都尝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动过第二口。

“呐,呐。”桌子对面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妾身从刚刚开始就十分中意你,你愿不愿意成为妾身的眷族?妾身会好好对你的。”暴龙姬在【表晚宴】结束之后就一直向我抛出橄榄枝,也不知道在她的话语里究竟有几分的真实存在。

我只好搬出工作上的商业笑容。

“蒙承厚爱,但是请恕我拒绝,毕竟一臣不事二主。”

然而结果却与我的愿望相违,暴龙姬露出更为渴望的神情看向我。

“哦哦哦,你的这份忠义妾身也十分欣赏,真是更想把你得到手了。”

啊啊,放过我吧。

“请忽视那条母龙不经过大脑的话语。言叶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加入我的眷族,您的到来会是我族的荣幸。”堕天使奥多打断了暴龙姬,露出他率直孩童般的笑容。

不行,我快被那份阳光闪瞎了。

“这我可不能装作没有听到呢?拥有那样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应该来我的眷族让我好好疼爱一番呢~”精灵女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说实话,换任何一个正常男性(比如师父)都会被她瞬间魅惑而答应吧。很可惜,我一想到她是个巨乳混蛋,就燃起熊熊怒火。

那犯规的身材,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平均啊?!

铁詹猛锤桌子。

“俺早就从多夫那听过言叶小姐出手帮助村落的事迹,自从上次见面后就一直想把言叶小姐拉入眷族。言叶小姐这种善良的人类怎么能和你们这群邪恶的妖魔在一起呢?不要逼俺出手用武力解决!”

额,你这又是哪出,还有,我见过你吗……

“所以说粗鄙之人到哪都改不掉陋习。吾自然不想轻易让出言叶小姐的,即使动用武力吾也不会介意。”蝮蛇凯也出声警告。

桌上的气氛重回剑拔弩张的状态。

……所以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才会变得这么抢手?

师父在整个过程中一脸平静,只是冷漠地看着其他资格者们,并没有维护我或是参与话题。

我承认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

就连本应觉得美味的甜点此时也食之无味。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师父的突然出声打破了在场的寂静。

“师,师父!你在说什么啊!”我赶紧小声提醒他,希望他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说!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你们的态度真是显而易见。”师父音量又高了几分,盯着手中摇晃的红酒杯继续说道。

“言叶,你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幻想吧?要知道,如果你没有【制止】,根本不存在被【争夺】的必要。从【一开始】,我们就一直没有被当作【竞争者】来看待呢。”

啊啊,我这才明白过来。

这样就说得通了。

从【里晚宴】开始,我作为【部件】,而被各方势力抢夺。

原因有二。

其一,我巧妙的制止【表晚宴】的争斗得到了地狱之主的仆人,芬奇的认可。其他资格者想把我拉入眷族都是为了能展示自己的【统率力】,凭借【我】这张手牌来拉进和【地狱之主】或者是芬奇的距离。

其二,师父和我并没有被当作【竞争者】。从一开始其他资格者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由于我,【随从】的离开,师父,作为【主人】的出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师父在参加晚宴前曾告诉过我,这场【安息晚宴】不仅考验【主从】的战斗能力,连思维能力,统率力,气度,应变能力,洞察力等各方面都在被【观察】着,可以说是很全面的考核。

那些资格者们的沉默不语让师父的话从侧面被应证了。

种种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和【那时】一样,没有人真正【需要】我。

“……还真是被人小看了呢。”我轻声说出的话语让全场的气氛降至冰点。

啪,啪,啪,拍手声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安息晚宴】的主人,身着灰色西装的【地狱之主】,正坐在【主人】的席位上拍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好像是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气息】的变化。

“该说不愧是侦探先生吗,洞察力上我会给你高分哦?”男人一脸轻浮,身上也没有带着开门时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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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前,门扉刚刚开启,我仅仅只瞥了那光芒一眼就感到浑身恶寒。

那如山一般的压力和魔力几近将我压倒,我勉强才能配合师父的动作,和其余资格者及他们的随从一样弯腰致敬。其余的客人都纷纷跪下,甚至有些人开始痛哭起来。

我可以理解,因为那扇门后就是死亡的具象化,没有几个人敢于直视。

【地狱之主】的仆人,芬奇,高声说道。

“请除资格者以外的客人先行退场,【表晚宴】到此结束。”

她顿了一下,做出请的手势,示意资格者们走向大殿的深处。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门扉已经合上了,那惊人的压力也消失不见。

于是我跟随师父来到了【里晚宴】享用佳肴,却一直没有见到【地狱之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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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言叶是吧?”【地狱之主】望向我。“【表晚宴】时你的救场十分机智,毕竟我也不想看到试炼【一开始】就大打出手。”

“不胜感激。”我毕恭毕敬地起身回答。

果然从那个时候已经开始【观察】我们了吗。

“那个人类竟然得到了【地狱之主】的夸奖”,“可恶”,“明明只是下等的生物”。

小声的议论和惊讶用我足以听到的音量在这个房间里徘徊。

啊啊,真是不绝于耳。

你们这些自称上等的生物们,一旦被戳穿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呢。

就和【那时】一样。

想必【地狱之主】也听到了吧,但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事实】。

“我允许你提问我一个问题作为答谢,我会【如实回答】,知无不言。”

【地狱之主】的这一番话引起了更大声的讨论和惊讶。

这是【考验】呢,我心想,向身旁的师父确认。

他的神色肯定了我的推断。

在犹豫片刻后,我斟酌好了问题。

“那么,能否请您告诉我【地狱之主】的【约束】和【能力】?”

“胡闹!”堕天使奥多猛拍桌子。

“连这些都不知道却来参加晚宴?伟大的【地狱之主】啊,请允许我制裁这无理的二人!”

“坐下。”【地狱之主】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高贵的主人……”

“不要让我重复相同的话语。”

“是。”奥多含着不甘,恭敬地低头坐下,看向我们的眼中却满是愤怒。

“怎么说呢,算及格吧。”【地狱之主】玩弄着自己拇指。

“你并没有贪婪地问我【获胜条件】,也没有虚伪地提问【已知答案】,而是对这个【游戏本身】提问,估计也是看出来这个【问答】就是一场考验吧。”

我低头表示尊敬和认同。

“那么按照约定,我会如实回答你。”

“【地狱之主】会获得超越自身种族的寿命,打个比方,如果你的师父,那位侦探先生,也就是【人类】成为【地狱之主】,在接下来的千年时间里他都会维持他成为【地狱之主】时的容貌。他的【种族】也会因此得到空前的发展和繁荣,直到下一个【安息晚宴】的到来。”

“通常被选为下一任【地狱之主】后,并不会立刻继承【职责】,而是会有一个十年的培养期。在那之前,当前的【地狱之主】会一点一点把能力和权力移交给继任者。”

“当然,如果继任者足够优秀,或是其存在得到认可,直接转交能力和权力也是可以的。”

“在那之后,前任【地狱之主】的灵魂会【无条件】的升入【天堂】。”

“也曾有过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这样的话将会由现在的【地狱之主】连任,直到下一个【安息晚宴】开始。”

“至于【地狱之主】的能力,比如说有延长种族的寿命啦,分配冥界的地盘啦,窥探这个世界的部分【真实】啦,主要就是这些。”【地狱之主】一脸无所谓的掰着手指,细数着非常夸张的能力。

“至于【约束】吗,也很简单,只有一条。”他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能【直接】干涉【生死】。”

“就比如你不能某天突然来了兴致,让你厌恶的某个地上的生物死去,这是不允许的。”

“没有人能主宰生死,即使神明也不能。”

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冰冷态度,全场重归寂静。

“我赞同。”师父起身拍手。

其余的资格者不知所措,也只好跟着拍手。

【地狱之主】微笑着接受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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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房间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各位好好休息。啊啊,对了,直到【试炼】结束,我都不再出面,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会有对各位的观察和考验,请做好准备。那么,好梦!”

【地狱之主】就像【影子】一般消失了,我这次依然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的变化。

唔,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我和师父按照侍从的指引来到房间,不出所料,行李也已经送到了。

主从的房间是相邻的两间,房间里的装饰和设计都完美符合我和师父的喜好和习惯。

不过我们并没有惊讶太久。

“啊啊啊啊,真是紧张死我了。”师父一回到房间就趴在沙发上,发出丢人的声音。

“不,再怎么说该发表这个感想的是我吧?”我把师父的腿从沙发上挪开,腾出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过好歹通过了第一个考验,还算是顺利。”师父的声音有气无力。

“是呢。”我也无力地附和着。

“那么,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师父明天早上也准时起床不要迟到。”我起身,准备离开。

“言叶,今晚你留下来吧。”师父从沙发站起,拉住我的手。

“……这可是犯罪发言哦。”

“言叶。”

“嗯?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我会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在法庭上作为证据……”

我的话语被师父打断。

“言叶,今天的事,让你想起来你【刚来】的时候了吧。如果我丢下你一个人,你恐怕又要被噩梦惊醒了吧。”

我的内心某处传来碎裂的声音。

“啊啊,一眼就看穿什么的,这还真是犯规呢,真狡猾。”

我低下头掩饰泪水。

“你不是不被人【需要】的存在。你不是【部件】,我【需要】你。”

他的话语是那么平静,自然。

下一刻,我扑到他的怀里,泪如雨下。

“我……和【那时】不一样了吧?”

颤抖的身体,说出的话语充满着怀疑和恐惧。

“啊啊”

师父既没有张开双臂抱住我,也没有扶摸我的头轻声安慰,只是任由我的泪水落下。

“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徒弟”在我哭了一会后,他拿出口袋里的领巾,替我擦拭着泪水,然后认真地看着我。

“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我把脸埋在师父的肩头。

“笨蛋幼稚坏心眼色狼……”

我哭的更厉害了。

“喂喂”

师父的语气变得无奈了。

“但是,谢谢。”

“没事。”

就像初次拯救我时一样,这个男人还是一点没变。

那么,我呢?自那之后,我有任何的改变吗?

还没等我想出答案,积攒下来的疲倦将我的意识吞没,融入平静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