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春季,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八年前的高堂庄园内

新芽从一座崭新的石墙上崩出,十分不妙的是,它虽然破墙而出向大自然展示着生命的强盛,但这根嫩芽却没有得到阳光的眷顾,这棵幼小的生命也许会在生来黑暗的环境中枯萎吧?

不过,透过新芽旁的窗户可以看见有两个少年正在交谈着些什么。

“堂兄,托你的福,我和母亲的生活确实变好了不少,可是...”黑发少年不安定地坐在椅子上,他稍稍握紧了拳头。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卡洛琳露在前面的两束长发长及肩下,他后面的头发盖住了背肩,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支离破碎的戒指,身上那白色长袖也被一条条白色丝连接起来了。金纹礼服前完完全全地透着一张被撕的丑陋不堪的女子脸庞的画。

“别装模作样了,是你设计害死父亲的吧?”艾伦里安直勾勾地盯着堂兄,好像要把满腔的怒火都宣泄在他身上。

“不不不,普利迪斯是赫莱帝国的英雄、卡尔一族的骄傲,他光荣地战死沙场。”

“卡洛琳!”艾伦里安猛地抓住卡洛琳的双肩并将他狠劲地按在椅子上,桌上的酒杯因为震动而被打翻在地,地毯上洒满了红酒,空气中飘逸着红酒的香气,大厅顶部的吊灯摇摇欲坠。

“你这个恶毒的政治家,你教唆国王向瑞日帝国开战!父亲战死的那次战役也是你亲手谋划的!你只是不想让他们干涉你的地位,夺走你那所谓的权利!”艾伦里安的言语犹如钉刺一般尖锐,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一句一话的钉刺全都插 进堂兄的心中。

“权利!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它能真正守护我们所珍爱的人,为此,牺牲是必然的。”卡洛琳的态度变得严肃认真,他的脸色显然没有昔日那样和善了。

“得到权利的同时不也在伤害着其他人吗?你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们丧命?”艾伦里安松开了手,他难堪地挤了挤眉头,露出了一副既愤怒又不解的表情。

“为了成就幸福,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艾伦里安,只要让我得到权利,我就能改变这个国家,甚至改变整个世界!我的想法能让所有人都品尝到幸福果实的甜美,世人再也不会尝到人间的苦涩。”

“啊!多么美好。”卡洛琳又开始自顾自地沉浸在幻想之中了,他手舞足蹈着,时不时还发出令人害怕的笑声,那双蓝色的眼睛透着一股浑浊不堪的气息。突然,他开口朝着堂弟说道:“艾伦里安,现在依旧被歧视的你其实也向往着这种新世界吧?来,让我来引领你抵达美丽的天国吧。”卡洛琳带着善意的微笑向堂弟伸出了手。

“不...这简直太疯狂了,根本没有人能够创造这种新世界...”

“那是因为信神论者把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他们总是盼望着来自神明的拯救,期待着死亡的降临。我不会放任这种对死亡的眷恋的,亲爱的艾伦里安,我们一起协力把这些异端者排除在外,携手创造一个美好的新纪元吧?”弥漫在空气中的红酒味渐渐散去,吊灯不再晃动,窗外空无一物,在静止的环境中,卡洛琳身后的一幅彩画显得十分亮眼——想要逃离[虚伪]的人。

卡洛琳伸着手轻轻地向堂弟走去,艾伦里安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心里变得既矛盾又恐惧。直至把他逼到墙角,卡洛琳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他伸出手想牵起堂弟的手。缓缓地,他马上就要抓住心灵的那一瞬。却被艾伦里安猛地推开了。

“我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堂兄,我要向你发起家族仪式的挑战。”艾伦里安露出坚定的眼神,似乎铁定要与堂兄作对了。

“你不想与我前往那美好新世界吗?”卡洛琳的眼神又变得跟原来一样冷酷无情。

“那只是你幻想罢了,那样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我不会在让你继续错下去了!”

“你走吧,艾伦里安,后天准时举行家族仪式,你赢了,我就把卡尔一族让给你。”卡洛琳转过身去,他把手放在腰后背,手背对着艾伦里安,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在此刻竟显得有些悲凉。

没错,那个时候我只想着逃离,决斗仪式只是我的借口罢了,我想带着母亲、妻子、女儿还有伊凡管家离开赫莱帝国,到新的地方去生活。我从来没想过要卷入这场纷争,虽然对父亲的死感到十分无奈,但我做不到向堂兄复仇,对,只要能够逃开,一切就会回归平静...

“安德莉亚,今晚深夜我们就去接女儿,然后和在城外等待的伊凡管家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艾伦里安牵起妻子的手轻轻地说道。

“嗯。”安德莉亚微微地点点头,牵着丈夫的手似乎稍稍地握紧了些,紫色幻瞳中透不出任何对生活的期望。

直至夜深人尽的夜晚。

“安德莉亚,我先下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你在这里等我。”艾伦里安想起身时却被妻子拉住了,她迟迟不愿放开牵着的手,少年一狠心,把手从爱人手里抽了出来后便快步走下楼了,妻子靠在窗边担心地望着丈夫,他在外面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突然,妻子看见一道黑影出现在丈夫的身后,然而丈夫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他还在细细地打探着。

“艾伦里安!”妻子再窗台上大声地喊道,但是...一切都太晚了,当他回过头来时黑影已经拔出长剑并刺进他的胸膛内了,鲜血与绝望霎然间充盈了妻子的整个世界。

突然,安德莉亚的紫色双瞳中印出了六块紫色菱片,但是...其中只有一块菱片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用其他世界的结局来代替眼前结局,这种事是最后一次做了,每次都用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来跟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做交换,这太自私了...对不起...请让我在任性一次。改变他的命运吧!”一幕幕可怕的画面不断地从她眼前闪过,丈夫的死好像已成了必然,其他世界的结局都是以他的死亡而告终。

幼时因无法忍受其他人的目光而自杀;被同岁的贵族少爷一剑刺死...悲剧不停地在她的眼前交替着。

“只有两个能让他活着的结局...这就是它们对我的惩罚吗?不...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安德莉亚死心了,不管是哪一部结局,它们都无法像往常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默默地让自己代替丈夫死亡的结局与现实交替。艾伦里安在另一个结局里答应了堂兄的提议,他最终失去了人性,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结局到底要怎样才能够接受啊?

终于,最后一块菱片也失去了那美丽的紫色光芒,安德莉亚的紫色双瞳失去了光泽,替换了结局后,她很快就被一剑刺穿了。

“安德莉亚...?”死亡的阴影在那一瞬间笼罩住了艾伦里安的脸庞,或许是上帝故意捉弄了下这位深受厌恶的凡人?时间的镜头好像在他的眼前故意地放慢了,就连空中的一滴一血都看的一清二楚,缓缓倒下的妻子,面容狰狞的刺客,这对艾伦里安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但他至今仍没意识到,就是今天这一幕令他悲痛的场景促成了魔鬼的诞生,一位真正的魔鬼。

刚破晓的阳光无私地为这片大陆带来光明,不过,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见到光明后仍戴着一部惊恐的面具。

伊凡只身一人不安地坐在那座破旧的小木屋内,他似乎非常害怕,那颗心脏跳动地异常快速,拿着手帕的手一直不停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咚..咚...咚”三声无力的敲门声传入伊凡耳内,他猛地一震,惊讶的目光很快聚集在了那扇破木门上,五指僵硬的手很快就把手帕叠好并摆在桌子上,这手帕这俨然没有平时那样方正了。他胆战心惊地走到门前,一番踌躇后,伊凡打开了木门上的锁。

门被推开了,一位靠在门上的血淋淋的黑发男子站在伊凡面前。

“少爷?!”伊凡被一副浑身是血的躯体吓得摔在了地上。

“扶我进去...伊凡。”伊凡又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搀扶着他走到了那张满是破洞的床上,他慌张地拿上放在桌上的手帕走了出去。

艾伦里安此时再也无心顾虑些什么了,他被自己的懦弱无能夺走了一切,如果硬要讲他还拥有着些什么的话,经历劫难后所余下的也只有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苦难罢了,于他而言,堕落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时间问题。

过了一会,伊凡端着一大盆水走了进来,他走到床边想脱下少爷的外套时却被他抬手拦住了。

“别...不要脱掉外套,这样你也会受牵累的。”少爷的动作和语气软弱又无力,他的身上早就散发不出任何生气了。

“呃...”

伊凡拿起浸湿并拧干手帕,他蹲在少爷身边细细地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伊凡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地方,满身是血的身体上却没有一点伤口,不对...难道说他的伤痕竟全在一夜之间愈合了?!

“伊凡...母亲呢?”

“啊...”伊凡在惊愕之余竟把少爷母亲的事给忘了,可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向少爷开口解释,也许这就是他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原因吧?

少爷的母亲,也就是普利迪斯的妻子伊芙琳女士,她昨晚与伊凡管家在森林里看见艾伦里安被追兵多枪刺死场景,夫人因此事遭受了极大的打击而昏了过去,在伊凡把她送回木屋安顿好并离开后,他半夜过来探望时却发现夫人不见了,惊慌失措的伊凡急忙跑出去寻找她的下落,但他终究还是却一无所获地回到了破木屋里。

“夫人她...失踪了...”伊凡的目光转向一旁,他握紧了手帕,挤出的一两滴水珠滴落在了木板上。

“什么?!”艾伦里安挣扎着从床上挺起身来,忽然,他又砰的一声躺了下去,接着,他像一位看透尘世的老者一样说道:“啊...我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能够在世人鄙夷的的眼光下坚强地活着,答案原来是我和父亲啊。”

“伊凡。”

“少爷...”

“不要想着逃跑,它只会让你更痛苦,安静地在庄园里等待那份即将到来的惩罚,经过一番磨难后,你还是可以一如既往地活在庄园里。”艾伦里安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木门旁。

“少爷,那你呢?”伊凡站在原地望着扶着木门的少爷。

此时,太阳完完全全的升起了,艾伦里安脸上的阴影被驱逐地一干二净。在迟疑了一会后,他用略带几分讽刺意味的话语回答道:“我已经是个逃亡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