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拉了会家常,夜深后千里在常乐家屋顶上守夜,胖次闹了一天,现在乖乖的团成一个球,在桌子底下睡着了。
常乐家的小区是市里的土豪区,住房密度很小,出入盘查严格,入了夜总是安静得让人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书桌旁的置物架上,满满地摆放着各种照片,拍的都是景色,并且多数是附近的景色,那是常乐生前的爱好。
常乐经常会在放学后,带上相机,一个人骑着脚踏车,从学校后门的白桦林骑到沿江大道上,沿着江水骑到郊区,拍摄故乡的各个小角落。
当然每一次这么跑出去,回来免不了吃一顿妈妈桑的碎碎念。
鸦夜盯着那堆风光各异的照片“嘁”了一声:短命鬼也配热爱生活。
常乐又稍微给鸦夜治疗了一下,对比刚见面的时候,他胸口的大窟窿,已经从两个拳头大小,愈合到一个拳头大小。
“没良心,你不说点什么吗?”
常乐并不指望这货能说出“谢谢”两个字,他是想听听别的。
“这一百年,你都独自待在那个异空间?需要补充念力的时候,就放出自己的念力幻化的乌鸦,搜寻人类的负面情绪,或者抓一些残影?是这样吧?”
那个异空间看起来广阔又孤单,鸦夜的狂躁症怕不是就在里面憋出来的,不对,从千里的问候来看,这货明明从前就是个不招人待见的性格。
这部分涉及到北斗南击杀鸦夜的过程,鸦夜没有说话,常乐见他不想说,就换了个问题聊点别的。
“你为什么不早点找人求救呢?为什么要等到我?”
意外的,鸦夜没有再让常乐滚,常乐觉得可能骂来骂去鸦夜自己也烦了,干脆由着他。
后来深入了解以后,常乐再回忆这一夜,才明白鸦夜会这么温柔一反常态。
鸦夜以为这烦人的狗皮膏药,肯定要缠着他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五一十吐出来,正打算骂,这货居然主动退了一步,中这让鸦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像是在怀念什么人。
“她的剑是影界最纯净的念力凝聚而成,唯有念力属性相似的人才能回收,可是很少有残影会拥有这样的念力。”
“那是最纯净的念力,只属于最高洁的残影,没有人替我拔剑,我只能被困在那个地方。”
北斗南曾说过常乐和她很相似。
常乐想起来了,保护胖次的时候,他用光刃射过鸦夜的鸦群,肯定就是那个时候,鸦夜感应到他的念力,才把他抓进去,让他拔剑。
所以他阴差阳错,救出来了他消失一百多年的学长。
常乐发自内心地感叹:“总觉得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鸦夜也不顾伤口疼痛坐了起来,天晓得这个奇怪的人类为什么总能精确踩中他的雷点:“你说什么?你也配和老子命中注定?”
“你以为我想啊!我也想和各种小姐姐命中注定啊!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才懒得管你!”这个鸟简直了,想让他多安静一会简直比母猪上树还难,果然不该给他疗伤的,他越是生龙活虎,常乐就越头疼。
“你别会错意了,就算是路边的野狗野猫身上被戳了个窟窿我也会救的!养好伤快滚吧!救命之恩不用还了反正你也救过我!”
“让不还就不还?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你谁?”
“看着我的眼睛诚实地告诉我!谁替你拔的剑?嗯?”
不得不说占理的时候吵架真是爽,看着趾高气扬的鸦夜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熊样,常乐简直爽得像吸了大麻。
斗嘴声太大都传到房顶上,千里真怕这两个小学生画风的家伙,吵着吵着会脱口而出“你才xx你全家都xx”、“反弹”之类的小学生专属用语。
吵嘴吵了好一阵,双方进入中场休息,常乐翻开地图搜寻下一个净罪目标。
谁让他爱心泛滥救了个鸟人呢,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需要净化更多的念力治疗鸦夜。
哨站的传来的最新情报,几个小时前,地图上出现了第二个骷髅头:第二名被影屑寄生的人出现了。
常乐在地图上点开那个骷髅头随意看了看,当然也只是看看而已,千里不可能让他去送的。
骷髅头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红点,看地址,这两个人应该是一对兄妹。
妹妹看起来清秀又文静,就决定是她了。
目标No.3,暗自涌动的虚荣心,纪佳丽,十六岁,在校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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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孤辰——人如其名,孤辰星入命,六亲无缘,孤苦无依。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巷深处,纪孤辰冒雨狂奔而来,饭店工作制服从外到内湿得彻底,清爽的碎发一缕一缕贴在头上,也不知跑过些什么地方,裤子上全是泥浆。
他神色仓皇,像是被可怕的东西追赶,稍微跑慢一步,就会成为那可怖之物的饵食。
纪孤辰跑出小巷,大口喘着粗气,前面不远处是个的士车站,很好,终于可以摆脱那人的追赶了。
他向的士车站走去,车站除了他,还有一个撑着彩虹伞的少女。
少女红黑相间的百褶裙在风中轻轻摆动,她转过头,抬高雨伞,一手食指拨弄着柔顺的金色长发,像是初次约会般,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湖绿色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纪孤辰。
“咦嘻嘻嘻~”
她浅笑着走向他,一分阴阳怪气,两分桀骜不驯,三分目中无人,四分绵里藏针,加起来十分可怕。
先前误穿过少女一次的纪孤辰,笃定了她不是人类。
已经一个下午了,少女阴魂不散如影随行,坚持要跟纪孤辰合体,更吓人的是只有他看得见这个女孩。
若不是浑身湿透,纪孤辰此刻应该感觉到如坠冰窖的恐惧从脚底倏地窜上头顶,他抓着头发难以置信的后退:“不!不!不!”
少女的声音亢奋得有些颤抖,她舔了舔粉嫩的樱唇:“花恋找到了。”
“啊!——”
纪孤辰大叫着拐回了雨巷,花恋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站在纪孤辰面前。
纪孤辰一个踉跄摔倒在垃圾桶旁,蹭着地面缩到了墙角。
花恋依旧戏谑地笑:“爸爸无处可逃了呢~”
就是这样,这少女逢人就叫爸爸,不知道什么毛病!
纪孤辰忍无可忍:“够了!我承认你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瑕的人!你就是全人类的掌上明珠!别再缠着我了!”
花恋眯着眼睛笑开了花:“您知道人的灵魂是什么味道吗?”
纪孤辰捂着耳朵不愿再听她说一个字:“我不想知道!”
她弯下腰,凑到纪孤辰耳边,发神经一样续上自己的话题:“是草莓味的哟~爸爸不相信么?那您尝尝花恋的……”
“我信!我信!你可以滚了吗?”纪孤辰顺手抄起身旁的垃圾桶盖扔了出去,果不其然它穿过花恋的身体,砸在对面的墙上,又弹到了地上。
花恋没有因为纪孤辰大发雷霆而退缩,反而将手放在了纪孤辰胸前,如痴如醉地抚摸,这要换个性别,根本就是性骚扰:“世界这么大,花恋现在只想滚去这里……”
附体,她是想附体,可清醒的纪孤辰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被鬼上身:“别开玩笑了!”
“惹~反抗得真是激烈呢~”花恋不与纪孤辰做无谓的争辩,她轻轻歪头,乖巧的看着纪孤辰:“没关系,花恋可以等~花恋等着您跪地求饶。”
说罢她化作一道光飞进纪孤辰手心,光芒消失,留下一枚硬币。
纪孤辰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硬币成精了!
纪孤辰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陷入绝望,更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因为人群中少看了一元硬币一眼,而招致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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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前,正是中午饭点的时候。
十字街角,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纪孤辰独自蹲在路边摊,囫囵地扒拉着简陋的工作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坐在对面奶茶店门口的少女。
她坐在那里,好似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
文静的黑长直,朴素的学生制服,微风拂过她的裙边,连盘子里的萝卜干配炒青椒都变得有滋有味。
纪孤辰每天中午都这么用餐,他出身农村,父母早亡,吃亲戚的百家饭长大。
初中时候纪孤辰和学校里的大哥哥搞基被亲戚发现了,从此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幸好被一对收废品的老两口收养了。
那时除了他以外,家里还有个上快小学毕业的妹妹纪佳丽。
没有学历,没有技术,他只能出来端盘子糊口。
年前家里的老爷子走了,几天前老奶奶也没了,破烂的小屋子里只剩他和妹妹。
妹妹明年要考大学了,端盘子能养活她吗?如果不能,那只能去当鸭了。
好在他还有几分姿色,也还年轻,经常干力气活,有点肌肉,就是听说这年头,你卖身都要有一定的文学修养才能卖个好价钱。
纪孤辰收好自己的饭盒,站起身往店里走,在这不合时宜的一刻,一枚硬币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沿着裤管滑到脚边,落地发出“铛”的一声。
正巧对面的女孩端着奶茶过马路走了过来,正巧她经过了纪孤辰这家路边摊。
纪孤辰用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硬币,裤袋破了已经够丢人了,一块钱而已,没必要在乎吧,捡回来也不会变土豪。
再说了,一块钱都在乎的男人,能成什么大气候他自嘲地笑了笑,走了,硬币孤零零地躺在马路旁。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蔑视:“您就这么走了么?”
纪孤辰怔了怔,回头一看,并没有任何人。
“您就这么走了么?不看花恋一眼?”
纪孤辰四下环视了一圈,并没有人,以为自己幻听,便离开了。
之后纪孤辰在公共厕所方便了一下,便被这少女堵在了卫生间里。
天晓得怎样恶趣味的女生,才会贴着地面,从门板下面的缝隙里偷看男生上厕所。
花恋不止偷看,她还在纪孤辰完毕以后,堵了纪孤辰的门:“您居然,真的不看花恋,哪怕一眼?”
纪孤辰当时的心理活动和他的脸色一样精彩。
虽然一口一个敬称,但花恋的阴阳怪气并不能被抵消掉,甚至因为她惯用敬称,加重了她说话的刺耳程度。
“爸爸,您穷得一天最多吃两餐,常年只吃中午的工作餐饿着肚子上班,白天在饭馆里端盘子洗碗,晚上在酒吧端盘子洗碗,像您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自尊~”
是啊,不愿意在漂亮女生面前,捡起一块钱的,滑稽的自尊,那又怎样,是人就有自尊,投胎当了人,是他的错咯。
纪孤辰不想理她,他还要搬砖,还要赚血汗钱。
然而花恋步步紧逼:“装清高,您配吗?”
“我冤枉!”纪孤辰心说他都做好卖PY的准备了,到底哪里还能看得出他装清高,还有这姑娘,究竟哪里冒出来的,满嘴的骚话。
花恋将手伸向纪孤辰搭着门把的手:“您知道吗?您有一颗污秽的心。”
纪孤辰躲开她的手,动作幅度太大,竟发觉自己的手可以穿过她。
这一刻纪孤辰意识到了不对,脑海中源源不断地冒出三流地摊杂志上看来的鬼故事。
他穿过花恋,飞也似的跑出公共厕所,在路人们“上个厕所而已,至于爽成这样吗”的议论声中,踏上了逃难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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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纪孤辰握着那枚硬币,靠在墙脚大口喘着粗气。
他灰溜溜地回到上班的饭馆,果不其然,无故旷工一下午,老板让他马不停蹄地滚。
回到更衣室拿了自己的衣服,纪孤辰翻开手机,点开招聘网站找工作。
手机用了两年多,不仅过时,还卡,先是熟悉的白屏,然后浏览器推送了今日份的头条:昨日18时,枫树街一男子手持菜刀冲进小吃街砍伤数人,后被警方当场制服。
同道中人啊,要不是还要供妹妹念书,纪孤辰也想去砍。
摸黑回到家中,桌上没有妹妹准备好的简陋家常菜……啧,在想什么,什么家常菜,今天是工作日,妹妹要上晚自习啊,这都记不住,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桌上面前坐了个戴着墨镜的黑衣女秘书,秘书左右两旁各站了一个保镖。
纪孤辰将目光停留在女秘书脸上,秘书冰冷的眼神,像是能把他穿个窟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