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早说了你那名字该换一下。”
“副团长，对不起，我来晚了，请不要当着太多人的面，对我父母给予的东西提出质疑。”
少女跳下圆环，双手紧紧握着长弓，在空中对着凛华鞠了个躬，又转身对着敌方三人鞠了个躬。
“飞羽骑士团，第七席，雪迷离，参上。”
雪迷离的角度可以直接对着常乐射一箭，千里稍微挪了挪，给她堵上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太热闹了点。”
凛华捂着断臂说道：“除了小七以外，我方还有其他援军，就算我只算半个战斗力好了，你们还是执意要从我们这边带走眷属？确定做得到？听我一句劝，你们做不到，还会惨败！”
千里有些心虚：“副团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鸦夜察觉到千里的心虚，不止千里，他自己也知道，十拿九稳的战局已经改变。
已知对方有狙击手的情况下，没人在前面拦着，常乐这种没有近战能力的，估计结界都放不出来就被一箭偷掉，然后和那些小不点一样被冰封，抢不回来就被抓走，后续是死是活可难说了。
凛华耸了耸肩：“冤枉啊，我哪里在说大话？你们抢不回眷属，我们不也拿你们没办法，不如今天就这样？”
千里和鸦夜对视一眼，现在最理智的，确实是暂时撤退，而不是拼个你死我活。
鸦夜冲着凛华微微一笑，两眼放光：“赶紧把伤养好，下次我会给你添上新的伤。”
说着鸦夜用镰刀劈出来一道金色裂痕，里面通往鸦夜暂时创造出来的异空间：“我们走！”
“站住！”
只是没等三人撤退，一直隐身在现场观战的那只影屑现身了。
那是个长得像残影一样低级的影屑，他像一个浮雕一样从空气中凸出来，没有具体形态，只有个人形轮廓，身体表面可以清晰地看见流动着的猩红色的屑。
鸦夜好像知道些什么：“观测者！”
那个影屑发出来的声音像是同时有很多人在说话，还被调音师混响过，说话语调像在吟唱一样：“那位大人新的命令，即刻活捉敌方人类星屑。”
人类星屑，现场只有常乐一个人类，除了他还能是谁。
一听这话，常乐赶紧钻进了异空间，千里紧随其后，鸦夜念解后飞进裂痕，而后裂痕消失。
————————————————
还是那个黑色为底，满世界遍布金色漩涡，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的异空间。
三人在漩涡上休息片刻，正好坐下来交换情报。
常乐不敢说话，虽然他无法准确判断敌方战斗力，不过他倒是准确地看出来自己成为团队短板了。
千里拍拍常乐的头：“没关系，你才入门多久，实战这种东西，本就是需要积累的。”
“你又随随便便……”
暖心又可靠的千里笑着冲他比了个“V”字。
常乐问鸦夜：“前辈，观测者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千里：“是影王的眼睛，影王是影界最为强大的传说级影屑，我也只在一百多年前的战役里见过一次，那时候我只是庭院一个园林师，隔了很远，连影王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
“那一战是在永夜之海打的，他们通过鸦夜的传送突袭而来，不过好歹是自家地盘，我方占尽优势，大人一个人就把对面影王的混沌军团杀得七零八落。”
“战败后影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是死了，也有人说没死，是躲起来修养了……鸦夜，你没事吧？念力使用过度了吗？”
千里说着，两人看见鸦夜突然捂着头跪了下去。
关于影界的王，这位传说级影屑，每次一想到他，鸦夜的脑海里就好像蒙着一层毛玻璃。
这种感觉很奇怪，记忆就在那里，可就是无法看清，它们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时不时跳出来骚扰他。
说起来，关于鸦夜成为陨星的过程，以及为什么一百多年前影王会带着混沌军团，从鸦夜才能开启的传送空间里入侵庭院，他也从来没提过。
不止是常乐，连千里，连北斗南，甚至鸦夜自己也想不起来。
千里问道：“你是失忆了吗？”
鸦夜摇摇头：“不，没有，我记得的，只是，记不清具体，也说不出来，就好像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可是这东西并不会影响我思考，只负责限制我具体回忆那些过去，关于影王的过去。”
就好像一个无脸人站在眼前，他能知道这个人是谁，能知道自己和这个人关系紧密，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长成什么样，两人一起做过什么。
这感觉，比失忆更让人困扰。
千里拍拍鸦夜的肩：“你也别太费神了，顺其自然，我回去帮你求助一下大人，你不要私自跑回去，她不会再揍你的。”
“不！”鸦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拜托了，不要再在老师面前提起我！”
就让北斗南彻底忘掉他这个师门耻辱吧。
千里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说你啊，你自己也知道的吧，大人从来就没有真的生气，她杀了你，是为了向她肩负的守卫庭院的责任做个交代。”
“所以才更不需要让老师想起我，她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天经地义的事，就立场而言，在老师眼里，我跟那些入侵的影屑有什么不同呢？”
“不，没什么不同，以后也一样，我们这一生大抵不会再见了，你回到庭院，就当我已经死了吧，真心对我好，就别在她面前提起我。”
常乐有些震惊，原来鸦夜是会好好说话，说人话的，还说了这么多，只是得分对象。
千里和鸦夜早就认识，她知道鸦夜有多顽固。
“你的碑……”
鸦夜跟在北斗南身边百余年，知道北斗南有学着人类立碑悼念亲友的习惯，在千里说出来之前，他摆摆手示意千里不用再往下说。
千里叹了口气：真顽固啊，是颗钻石，但是是茅坑里捡来的那种，看着好看，也很值钱，同时又臭又硬。
鸦夜在空间里四处探了探。
他和千里之间陷入沉默，常乐打破尴尬的气氛：“前辈，你能控制空间的出口？”
可以感应到外面大概是什么环境，是森林，还是城市，还是半空。
要在特定地点打开出口，目的地必须是鸦夜记住的具体场景。并且传送过程中，鸦夜自己必须处于异空间内，不然空间关闭，他也不晓得再次开启的时候，还是不是上一个异空间，进入里面的人还回不回得来。
当然，在脑海里没有具体场景的时候，也可以随意开这个出口，不过外面会通到哪里，鸦夜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他杀掉虐猫者的那条小街，也可能是常乐把他背出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小树林。
不过鸦夜并不想过多和别人解释自己的能力，面对常乐的求知欲，他只说了一句：“问那么多干嘛，跟好我就是了。”
常乐皱了皱眉，这句话也不知道理解为“老实跟着被我保护就行了”算不算他脑补过度。
常乐表面上顺从，然而这个鸟越嚣张，越保护欲爆棚，常乐就越想超过他。
鸦夜找了个地方切出来新的裂痕，三个人走出去，外面是常乐房间。
“诶！还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这就是精确定位，只要鸦夜记得那个场景，就可以定位然后开传送出口，他的四次元空间能装下多少人，他就能传送多少人，不过传送距离越远，念力消耗也越大。
常乐瑟瑟发抖，他原本以为他和鸦夜的距离，是珠穆朗玛峰山脚到山顶的距离，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东非大裂谷到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呢。
胖次仍旧像个狗子一样跳出来抱常乐大腿，要常乐撸肚肚。
常乐摇着胖次的尾巴：“现在怎么办？眷属们，我们真的就不管了吗？”
“天快亮了，哨站已经通知所有还在常世的眷属紧急回去庭院，公车来了你也赶紧走，失踪眷属的事，庭院会派人处理，我也会在这边继续追查下去，鸦夜，你帮我。”
果然是老熟人，就算一度冷场，该开口的时候还是自然而然就说了。
鸦夜道：“不用你说。”
胖次一下子就变成了哭丧脸：“主人，你又要走？”
常乐用两根手指头把她的嘴角戳成了微笑的弧度：“我总得成为可以保护你的强大主人呀。”
————————————————
黎明时分，世界寂静非常。
春日的暖阳从天边跃出，在远方的地平线镀了层金。
危险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吗？
常乐在云海里等公车，一起的还有十来个软萌但是焦躁不安的小不点，应该都是收到哨站通知，紧急回庭院避难的眷属了。
常世突然出现了抓捕眷属的神秘组织，关键战斗力还碾压眷属，想必是吓坏了，趁此机会庭院给放个假安抚一下她们也好。
朝阳很壮丽，可常乐无心观赏，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安静得不太正常。
太阳越升越高，从火红到金黄，阳光也越来越暖。
可是公车没有来。
常乐记得常世的公车太阳初升就该抵达的，所以庭院的公车也会晚点的吗，要不要这么接地气。
当然常乐并不知道，这根本不是接地气的问题，而是——半路停下的公车里，养鲲的司机趴在驾驶台上，背后插着一支箭，箭的尾簇蝶舞纷飞。
一只晶莹的蝴蝶飞到坐在市中心高塔上的凛华指尖，碰撞在空中洒下几个字：“摆渡人已击杀。”
凛华站起身：“小七那边搞定，时间差不多了，所有人，目标常世东云站！出发！”
身后传来七七八八的应和声：“收到！”
一众影屑张牙舞爪腾空飞向公车站。
千里握紧手中的扇子：“鲲这种生物，一旦走惯了从庭院往来常世的路，就算司机起晚了，它们自己也会准时出发，除非驾驶途中收到停止的命令，不然它们不会迟到。”
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个早晨，不是风雨过后的祥和，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来了！”
身后有七个高速移动的影屑，有四个是夜战时的凛华和他的三个新人，有三个是陌生的，除此以外，正前方还有——
“大家快离开这里！”
眷属一窝蜂飞起来，云中飞来一阵箭雨，密集的箭雨将大家原来站脚的云朵射得千疮百孔，碎成一片片在空中炸开。
群鸦扬起黑幕，将后方来袭的七个影屑拦下，常乐撑开结界，挡住第二波箭雨，只是随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结界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千里用双手凝聚出一个翠绿的光球，光球里飘散出许多绿叶：“鸦夜，我拖住他们，你把他们带走！”
“我断后比较好撤退。”
“可我很快会被他们追上，到时候得不偿失，听我的！”
群鸦搏击天空，撞出来一道金色裂痕。
“大家快跟上我！”
常乐把小不点们带走，结界应声碎裂。
千里手中的光球里，生长出万千藤蔓，360度无死角向周围散发，捕捉到影屑的气息就紧紧地附着在影屑身上。
只一瞬间，后方七个影屑便被千里紧紧捆了起来，千里连冒头的地方都没给他们留下，就算这个时候放屁，他们也得憋在里面自己臭。
剩下射箭的那个，距离有点远，藤蔓爬过去慢了0零点几秒，被她躲掉了。
空中飞来一阵又一阵箭雨，千里将藤蔓折回来，形成一个坚实的盾，虽然这样就看不清外界，但避免了自己被乱箭射中。
“令人赞赏的奉献精神。”
凛华的声音从藤蔓中传来，瓮声瓮气的，同时抓住他的那部分藤蔓最先结冰。
眼看着眷属们一一进入传送门，金色裂痕消失。
千里主动切断捆着凛华的藤蔓，将迅速爬向她的冰层拦腰截断。
缠绕着凛华的藤蔓失去念力支撑后迅速枯萎，变成一节节无力的枯藤，松散地从凛华身上滑了下来。
“到此为止了。”
凛华说着，浑身爆发出冰尘暴，千里来不及收回藤蔓，就被溅得满身都是。
半边身体迅速结了冰。
正如凛华所说，到此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