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序 哥哥观察日记·补
王晨不小心翻到妹妹日记的那一天，改变了王晨的人生轨迹。同样，王蓝在这一天人生的轨迹也发生了偏离。
万事皆有序次，急于求成的人什么都办不到。王蓝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点。
贫民窟边缘有个废弃小仓库，窗口被木条死死封住，白天的时候唯有几束光能透进来，坏掉的排气管无人修缮，一口呼吸能吸进数不清的尘埃。
“你真啰嗦，要我回答多少遍，我去不了啊。”
外号为“套索”的男人不讲话了，他满身的伤，面色疲惫，坐在个脏旧的皮革坐垫上，上半身裸露，缠着很多圈绷带。
眼前这个背书包的小学生叫做王蓝，左手拿台灯，右手持水果刀。这段日子，她瞒着父母悄悄给他送吃的和药品。
小仓库几乎是空的，留下的几张纸都是没收拾干净的垃圾，被棉被般的灰尘盖住，和周围地面的颜色一模一样。仓库一隅的地面上有钢板拉门，门下面是连接外面的地洞，是唯一的入口和出口，另一个角落放着一个洗脸盆，准确来说是装屎和尿的便器......套索这几天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小仓库里。
王蓝不准套索用肮脏的身体接触洗脸盆，每次来都会带着两个小手帕，把屎和尿带出去倒了，偶尔还会带空气清新剂来仓库里到处喷，她厌恶套索身上的任何味道，但小仓库里的臭味发酵到了跗骨之蛆的地步，王蓝驱不掉。
半个月前，王蓝救了被任追杀，满身是伤的他，带他来到这间仓库，养猪般圈养他。每次王蓝来小仓库送吃的都离套索很远，手中还拿着水果刀。
多次相处后，王蓝了解了“套索”的外号和他的身份：卡克露露市地下黑市的幕后黑手。
今天王蓝带来的是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套索撕开包装袋，咬一口面包。
“我要肉松面包，这个没有肉松。”
“没钱。”
“我给你的钱呢？”
“花了。”
套索皱眉：“悬疑小说那一套杀不死人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王蓝就像是天生的抑郁症患者，对身边的一切都有或多或少的抗拒心理。套索曾问王蓝为什么会杀那些人，王蓝说“为了哥哥”。套索好奇王蓝的哥哥是何方神圣。
“喂，你快死了吗？”王蓝每隔十多分钟会这样问一次。
每次被这样问，套索都会笑，笑声连着哼气，身体还会抽搐一下。他吃完面包，在王蓝眼前喝了半瓶矿泉水。
“你想要钱的话，大可以弄死我，找一个储存类技能的人撬开我的四维空间。”
套索揪出坐下皮革坐垫的棉絮，在手中揉搓。皮革坐垫早抠坏了，孔洞边缘的皮革上卷。
“我找不到。”王蓝坦白。
“哈哈哈哈......”套索仰头，笑声很低，笑到后面只剩喘气的力气。
“神经病。”王蓝翻白眼。
“我笑你至今都没凑齐解药钱，只想毒死我......害怕我突然死了......钱，就没了......”套索喘几口气，摆出嘲笑的面孔：“我笑你，根本不敢杀人——小姑娘，你太年轻，知道挺少，想法挺多......我替你父母感到悲哀呐。”
王蓝索性摊牌：“那有什么？你是死是活还不看我这个小学生？”
“呵，矿泉水里有亚硝酸盐吧。”
王蓝一惊，半天挤出了两个字：“你猜。”
“猜？你是在网上搜的解药吧，那些骗钱的玩意儿，你被陷进去了。”
“你分得清楚慢性中毒和急性中毒么......”套索喘一口气。
“你给我再好的药都没用。除非送我进医院。”套索喘一口气。
“我一离开这里，杀手会要了我的命。”套索喘一口气。
“你的命也可能搭进去。”套索喘一口气。
“你还不明白？我神仙难救啦。”套索喝完剩下的矿泉水。
王蓝冒出冷汗。
套索：“我原本想等我伤好后......”
电话铃声在小仓库里响起。王蓝拿出荷包里的手机，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捏着鼻子走过去，手机递给套索，举起水果刀：“别想耍小动作。”
套索被王蓝幼虎般的表情逗笑，接通电话：
“喂，你好。”压住喘气声，套索说得异常轻松。
“噢，我是王蓝妈妈，王蓝她现在在你家吗？”田秋霞。
“在呢，她和章燕玩电脑游戏呢。”套索说到这里，故意笑了笑。
田秋霞客套几句话，问套索能不能把电话给王蓝。
“当然。”套索等待了一分钟，手机还到王蓝手上。
拿到手机，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王蓝活脱脱成了一个受父母管教的小女孩，甚至于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天真：“妈——”她装作正沉迷游戏。
套索似笑非笑，令王蓝非常不爽。
“王蓝啊，该回家了......我喊你爸来接你吧。”
“妈，我马上就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我不放心......”
“我再玩一会儿好不好嘛？”
“不行，赶紧回家。你要再不回来，我叫你爸拉你回来，明白吗？”
“妈，我现在就回来。”
王蓝匆匆挂掉电话。
“你父母真好啊。”
套索的笑容让王蓝有一巴掌扇死他的冲动。
“切。”王蓝步移到仓库地面上的钢板拉门，蹲下身，正准备拉开门。
“喂，不顾我死活了吗？”
王蓝回头：“横竖都是死，十天后我来验尸。”
套索的背后出现一道四维空间的裂缝，他伸手进去，取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十亿三千万，你想要吗？”
王蓝呼吸紊乱了。
“你借我手机。”套索死气沉沉的眼珠中有了丝微的光泽：“十亿，就归你了。”
王蓝踌躇不决。
套索说话不喘气了：“我都要死的人了，现在只想安排一点后事......”
台灯灯光照耀下，空气中尘埃律动，王蓝胆颤心惊。人在感触到极大的不平衡时，会慎重行事，小学生也不例外。
套索从四维空间里取出音乐播放器一样的东西，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音乐播放器传出童声：
“白马王子在街口等她，白雪公主不嫁平凡人家——今年利润分出四成捐款拜利安，十天后，邀请卡克露露市内慈善人仕举办音乐会，成毅负责。另外，凤头暗号改为：王冰蓝。”
“这个......是变声器，我早就录好的。”套索说：“我现在......希望把这段录音传出去。”
不安的表情流露在王蓝脸上。仓库里忽明忽暗，是她在调整台灯的光线强度。
王蓝捂着鼻子，缓缓过去，把手机递给套索，监视他打电话：“这里是我的主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别想耍小动作。”
“我明白。”套索说出银行卡的密码，按出一长串无规律的电话号码，他告诉王蓝这个号码是“成毅”的，凤头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成毅。他之后又拨出了四个不同的电话，放的是一样的录音。
手机又回到王蓝手上。
“记住......出去后，电话卡一定要丢掉。”套索闭上眼：“组织的高层有叛徒。”
王蓝点点头：“那你怎么办。”
“自生自灭。”
“谢谢的话我不会说，说到底你能活这么久都是我撑起来的，我现在赶着回家。”
王蓝把银行卡和手机收好，拉开钢板拉门，跳进地洞。
推开出口的隐藏门，在一处断壁残垣爬到地上，她步伐轻快。
黝黑的云层盖住了月亮，连星星都看不到。
王蓝随手把手机和台灯丢进路上的垃圾桶。有了十亿，她还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么？
仓库里发生的事儿不过是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王蓝背书包走在路上还哼着歌呢。
如果哥哥是白天的太阳，我就要当月亮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