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那来自一行人身后,本来充满敌意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柔和,近乎紧缚了众人的刃状物也在瞬间消却“贝拉不是说过在正式开始前不能出来晃悠的吗!”
名为菲的女人像是苛责又像是撒娇一样的说着,众人也趁此机会转过了身,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两女一男,正无奈的笑着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眯缝着眼睛低着头看着被夹在中间的年轻女人,看来她就是刚才出手的菲。
“那也不能给客人看这样的待客之道吧。”男子笑着对着众人点了点头。
“久违了,教法之王,西蒙.塞洛斯。”莉亚笑着向年轻男子打着招呼。
“你……就是西蒙.塞洛斯?”董仪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印象中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却还执着于女色的形象被顷刻颠覆,眼前的男子和执着难以联系在一起,米色的长发随意的垂下在末端束起,表情柔和并不像是如同“教宗”这个词一样令人感到深邃,身上的确穿着基里斯教的传统服装。
“正是,有什么指教吗?”面对董仪的惊讶,西蒙.塞洛斯也显得奇怪。
“基里斯教的教宗?!”
“你这问题有什么分别吗……”莉亚用手指戳了戳董仪小声嘀咕道。
“不不不,这家伙不是应该已经七十多岁了吗!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头子啊!”
“啧……”发出这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不如说是现在依旧对众人充满敌意的菲。
“谁也没说他是老头子啊。”莉亚撇着嘴嫌弃的看着董仪。“好久不见了,克蕾娅夫人。”在足够显示了对董仪的嫌弃之后,莉亚转过头向着最后面的年轻妇人问好。
“嗯,的确是好久不见呢,大概十二年?”教宗快了克蕾娅一步抢过了话。
“这个人是教宗的第二十一夫人,负责教宗的日常安排来着。”莎温小声的对董仪解释道。
“也不是不能猜到,那个人真是看一眼都会觉得是个秘书的样子,不过这教宗还真是有意思,从杀手到普通人居然都能聚集到自己身边,这么多的女人聚在一起还能安静度日的后宫没想到还真存在。”趁着霍华德姐妹和教宗叙旧的时候,董仪也开始和莎温嘀咕了起来。
“那边那个女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西蒙的坏话!”本来本教宗按下话头的菲又嚷了起来,用手指着董仪,那表情是相当的不高兴。
“菲,我说过的吧,不能对客人无礼。”按下了颇有些激动难耐的菲,教宗转向了董仪和莎温“也难怪你会觉得奇怪,简单地说,因为不是特别容易解释的立场关系,女孩子们开始聚集到我的身边,当然原因当然不是爱,我也没有无耻到会这么说,我只是给她们提供了可以选择的安身之处而已,不过从以前开始就被人说太烂好人了,结果……反正身边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当然我是爱着她们的,这也是我等的主神基里斯神的教诲。”
我可没问你的家事……尽管想这么说,董仪却没说出口,教宗那种和身份不符的年轻的脸,是完全陷入了回忆的人的脸,像是暮年的老者一样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像是游吟诗人的吟诵一样,尽管难以令人接受,却并不令人厌恶的传说。
“好久不见了,阿尔比昂的圣女。”教宗向莎温点了点头“初次见面,绯夜的故人。”
一句话说的董仪有点发懵,董仪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想回话的时候教宗却已经转过身子走开了,抬起的手向身后的众人示意再会,只有莉亚跟了上去。
“怎么了你?”梅璐看了看呆滞的董仪问道。
“没什么,那家伙……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啊……”
母亲的故交,看起来是如此,在教宗的话语里还有另一种东西引起了董仪内心的某种同样的东西,那是董仪并没有察觉到的事实,只剩下回忆的空虚。
“那是当然的啊!”声音的主人是菲,她并没有跟着教宗的脚步一起离去,看起来她对董仪刚才的言行颇有执念。
“什么啊,你这家伙还在这啊。”
董仪并没有正眼瞧她,要说理由却也简单,看起来也是教宗伴侣的菲太年轻了,恐怕年龄不在董仪之上,然而刚才她所使用的魔法是只有暗杀者才被授予的技巧,受人摆布的杀戮工具,这样的印象最直观的留在了董仪脑中。
“西蒙他啊,无论是什么人接近他他都是一个样子,即便是……算了,总之你给我记住,西蒙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似乎是害怕遭到反驳一样,说完菲就跑开了,该说是笨拙还是执着呢。
“那种人,也存在啊……”董仪自言自语道。
“不相信吗?用温柔拯救别人的人。”莎温饶有兴趣的看着董仪。
“相信与否,那个教宗就是那样的人,不过说起来的话的确是个花痴也说不定,事实上在UW建立的五十年内曾多次有过反对势力暗杀教宗的事件,不过最后基本都是不了了之,不过那家伙能那么大条的对待自己的命也多亏了那个不死之身,那是真正意义上不老不死的身躯,结果来看就是那家伙虽然是名副其实的七十岁老人,外表却依旧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样子,给予他相对的惩罚则是……”
“没有子嗣吗。”董仪说道。
“这你也能猜到?”梅璐睁大了眼睛看着董仪。
“不,不是,只是隐隐约约的那么感觉而已。”
所爱之人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逐渐走向流逝,本来作为生命延续和痕迹的子嗣也没能留下,所以那言语里才会有那样的空虚和遗憾吧。
“不过外人会觉得这是种很棒的能力也说不定就是了。”董仪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会这么想吗?”莎温斜眼瞥了瞥董仪。
“也许意外的方便也说不定。”
“得意忘形的男人……”莎温转过了脸看向一边。
这两个家伙……丝毫没注意到梅璐的白眼,微妙的气氛在莎温和董仪之间弥漫。
另一边莉亚也跟上了走开的教宗“教会的事,我可得多谢你,Ms.Robin。”
“哦?您知道了?”莉亚虽然这么说,脸上却看不到什么惊讶。
“只有真正的文豪才允许加入的飞鸟会的最年轻成员,你的举报我可不能无视。”
“可事实上,教会目前为止不还是无作为吗?”像是有意讽刺教宗一样,莉亚的话没有丝毫罢手的意思。
“不要那么着急,不如说,现在还缺少大义的名分不是么?基里斯教虽然如你所见拥有自治领地级别的母舰,但实际上我们还得受UW宪章和区域法律的限制,现在要拔除肉中刺还太早了,那群人就算现在教会自我曝光抖露出去,也不过是吃几年牢饭而已,做了‘那种事’,宽恕他们的事可只有神能做到了。”教宗故意把声音压低,微弱的杀气还是让莉亚觉得沉重,很难想像这是被使人称为大圣人的基里斯教教宗会有的行为。
“让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十二年前,目睹了令尊那个样子的你居然没有选择沉没在人海之中,反而是加入了飞鸟会,甚至是Gleiphir,并不只是在某个角落斜视着世界,而是要让自己走向更大的舞台,很难想像除了复仇之外你还会有什么理由,但看起来却并非如此。”
被看穿了,本来Gleiphir和教会方面的约定是让护卫完全混入会场内,即便对安保系统和教宗及其家属也不暴露身份,这是出于Gleiphir立场的考虑,所以莉亚和梅璐也仅仅是以《Sliver Hearts》的负责人和学生代表,这次教宗的来访本来就是以加入学术集会为名,事实上教宗之前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作为Gleiphir的身份。
“也许吧,理由的话也许多少都能想到,也许我也跟本就没什么理由,硬要说的话只是觉得自己非这样做不可,十二 年前的那场灾难,不只是失去父亲,自己的身世也让我多少有些绝望,不过之后有人跟我说,如果觉得某一刻糟的不能再糟是件好事,因为即便如此自己还有活着去改变什么的可能,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可靠的说法。所以啊,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闲着,不是言语上的同情,而是真正靠自己的脚奔走,为了阻止那些不该有的悲剧,不是任何主义主张的驱动,不需要那些虚有其表的旗帜,只是动起来而已,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做了许多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了。”
“总之是动起来吗……”教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似乎被言语所牵引,过去的时光中那个总是一脸倔强的故人,维克多.霍华德也经常这么说。
故友的遗孤成长的足够令人放心,两姐妹虽然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这却并不太构成问题,令人担心的却是另一个。
“你们两姐妹都是让人省心,不过那个孩子和他母亲可真不是一般的像啊……”
教宗叹了口气。
“按照学派的说法,九年前的那件事之后那孩子的状况就一团糟,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超越了他母亲的麻烦啊……”
“能看明白的吗?”一时间莉亚想到了西蒙.塞洛斯的传言,被称为教法之王的他据说有着“通晓之魔眼”,凭借着这项能力他能做到和莉亚一样轻易读取人心所想甚至更深层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他刚才的猜测很有可能全都是直接读取出来的东西。
“并不是读取呢,用着类似能力的你应该明白,刻意读取对方思考的时候魔力会明显的改变流动,那是魔法师们可以轻易察觉的。言归正传吧,绯夜的孩子糟糕在不只是心理状态,全身的魔力流动也很奇怪,本来作为亚鬼种应该具有的魔力脉动非常低,如果把一般的魔法师身体内的魔力比作火焰的话,那孩子的魔力却如同薪柴一样,火焰被刻意的封存在更深的地方几近熄灭,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本该被继承的王位被篡夺了,总之,状态很糟就是了。”
不不不,刚才那一下怎么看都是读心发动了吧……
莉亚用复杂的表情对着教宗。
“我不否认。”教宗微微一笑回答道。
“你再说一遍!”
与此同时,陆续到场的来客中,争执的声音响了起来。
“道歉,这话你听不明白吗?”回答那愤怒声音的正是扮作女装的董仪,琥珀色的眼睛半睁着,杀气弥散在周围,那并不是普通人能放得出来的杀气,在混合了不经意间散出的魔力之后,愤怒被具象化,普通的人类会被瞬间麻痹。“没想到这儿的学者也会说这种话。”
董仪苦笑着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后是不知所措的莎温。
“出什么事了这是?”莉亚第一时间挤进了人群中央,伏在梅璐耳边问道。
“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自找麻烦事……”梅璐耸了耸肩示意莉亚别说话看着。
与董仪针锋相对的是个年轻男人,二十五岁上下,头发留得相当长,戴着与给人的感觉一样严肃的方框眼镜,面对着毫不在意自己杀气的董仪依旧安坐在座位上,不怒自威。
怎么看,都是找错了吵架对象啊……
莉亚抱起了肩膀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不过周围的其他客人却没有那么轻松,那令人麻痹的杀气依旧弥散在周围,虽然不至于令人窒息,不过让人觉得难受还是会的。
“几遍我都照说,阿尔比昂的圣女这种称谓根本就是鬼话,不过是阿尔比昂王室为了立威扶起来的傀儡,驱散了狂猎的圣女也不过是在圣加洛斯任性大闹一场的破坏机器罢了!”
麻烦了啊,偏偏是这种事啊……菖蒲在一边看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放在别的事在这种场合董仪是不会闹事的,即便是整个一高都躲着走的别扭鬼,在这种场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明白,在人情礼仪这些事上董仪不会出什么问题,或许这得说是他的生存之道——最大限度回避与人产生联系。不过那样的他也有着绝对不能被提及的事,像是过去或者谱系,他不愿意过问别人来自哪,是没兴趣同样也是畏惧着过去,是不愿意伸手触摸别人的秘密还是不愿意被别人走入过去,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面前的人说着的事在他看来,无异于是挖开莎温的伤疤,也或许只是同样身为异类的同情。
“圣加洛斯?莎温和那里有什么关系啊?”菖蒲对着梅璐低声耳语。
“说到狂猎,你总知道那是什么吧,游荡在欧罗巴大地上的幽灵军团,在旧时欧罗巴的国家传说中都曾出现,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也有多种说法,不过没差别的是狂猎的出现就是灾难的预兆,战乱,瘟疫,传说在这一切灾难降临之前,狂猎都曾踏足过那些土地,‘他们’在大混乱时期就曾无数次造访各地,与传说不同‘他们’本身就是灾难,带来毁灭的恶魔军队,天坠历之后只出现过三次,三次都被人为化解,被认为是退散狂猎的关键的三人被称为‘奇迹之子’。这三次狂猎的降临分别是在十七年的奥格威尔,六年前的圣加洛斯,以及五年前的潘多拉贡,奥格威尔和潘多拉贡的那两次都没有造成什么问题,不如说‘他们’只是露了个面就迅速消失了,圣加洛斯却没有那么好运,详细细节至今没有被公布,不过整个城市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过人员伤亡却没什么,那次出现的奇迹之子就是后来的阿尔比昂圣女,不过现在在网络上人们更喜欢叫他们取的名字,圣加洛斯的女妖(Banshee)。”
梅璐一遍打量着与董仪起了争执的男人一边说着,露出一副“这你总该明白了”的表情。即便是退散了名为狂猎的恶灵军团,莎温作为圣女的名号却无法得到别人的认同,恐怕幸存下来的人会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开始将失去财产的空虚,甚至是自己遭遇的愤怒全部迁移到那个少女的身上,被树立起来的虚伪的英雄不过只是阿尔比昂皇室的新棋子,对人们来说,却是个新的靶子。
男人的话里带着那么一股子不可辩驳的威严,董仪即便是再有气势却找不出回答的办法,在座的所有人都一样,无论是认识作为圣女的莎温的少数人,还是其他学者,建立在现实之上,真理即使如此,圣女之名的确是无法被人认同的事实。
“这男人,是不是……”梅璐看着那个男人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是啊,这个人不是等闲之辈,不然……怎么会在同一天遇见三个把头发留的那么长的男人,这是学者的聚会,又不是一群艺术家,这家伙一定是个大麻烦啊……”莉亚摸着下巴说道。
“那个……莉亚姐,梅璐的意思,不是这样啊……”依旧是那个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奥克托打断了莉亚的话。
“会有比你还大的麻烦吗……”梅璐颇有些嫌弃的看着莉亚“我是说,那个男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你这么说的话倒是……”莉亚也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人群中心的男人。
“到此为止了两位,”教宗从人群中走出,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宴会的主人将聚集的人们分开“两位看我三分薄面如何,没什么事非得在这一较高下吧?”
西蒙.塞洛斯满面含笑看着董仪和男人,言下之意这争执是进行不下去了,这也确实救了董仪一回,无论是如何不满,面前的男人所说的是事实,单个人的情感无论如何是无法和大家所认同的事抗衡的。
“那种样子,把自己捧在高贵的旁观者位置就这么高兴么……”董仪嘟囔着扭过了头,身上佩戴的饰品跟着一通乱响,晃得他心烦,紧接着他偷着看了一眼莎温,出乎意料的莎温却并没有那么为难,不如说现场最尴尬的倒是董仪自己。
“哼,谁知道呢?”男人冷笑一声,转过头看着教宗“久疏问候还给您添了麻烦,教宗阁下。”
“好久不见了,海因格卿。”教宗眯着眼回答道。
“墨丘利.海因格……果然啊。”梅璐低声嘀咕道。
“哦?”似乎是听见了梅璐的自言自语,海因格也发现了梅璐和莉亚。
“你们是……这样啊,霍华德先生家的。”与刚才决不让步的坚毅表情不同,海因格表现的颇有些尴尬,不过更多的是惊奇。
与之相对,完全输给了对方,还让对方完全不在意的董仪咬紧了后槽牙,是愤恨对方吗?可能不完全,如果说的话,这可能是董仪的极限。
眼见着海因格和霍华德家的两姐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教宗转向了董仪。
“绫香君,你的心情我并非不能理解,遗憾的是像你知道的一样你并没有选择最好的办法,挺身而出这种事还真是充满热血和青春的行为,值得赞颂,不过……我们从来都不能保证自己做的事对别人来说是善意不是吗。”
“啰嗦……”董仪低声不语,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伴随着对教宗的致意,人们又回到最初的状态,宾客们依旧在渐渐进入会场,没人提起刚才发生过什么。
会场里人头攒动,人流之中剩下董仪低着头,莎温站在他身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是没什么意见啊,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
跟海因格寒暄了几句,霍华德姐妹和他其实并不熟络,无非是几面之缘。十几年前墨丘利.海因格是维克多.霍华德的学生,多年不见再见的时候海因格已经是地位不输于当年维克多的学者了,教宗将其称之为海因格卿,梅璐印象中的他只是个出身于阿尔比昂平民家的普通人,不过现在的他似乎因为被贵族收养,现在已经是海因格伯爵了。
不过这人和印象中没什么差别,依旧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说了两句话也就走了。走可是走了,留下董仪和莎温却成了问题,莉亚抱着肩膀叹了口气。
“放着不就完了,只要不影响任务的话,随他俩去呗。”梅璐拍了拍莉亚的肩膀安慰道。
另一边教宗西蒙.塞洛斯正举着酒杯和来宾谈笑,虽然宴会是基里斯教主办,但名义上却只是凑了Area7学术交流时节的热闹,至于谈判还没到开始的时候,也自然不会在人多眼杂的这里。
“西蒙,格罗斯主教要见您。”
说话的人站在教宗身后,倒也不是别人,贝拉.塞洛斯教宗的第十八夫人,与克蕾娅不同是西蒙教会事务方面的助手。
“正好。”西蒙.塞洛斯微微一笑向面前的来客示意,一边往后一退,格罗斯主教就在身后不远处。
格罗斯主教是枢机主教中的一位,在教务方面的业绩无人能出其右,这人四十岁上下,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整整齐齐,头发留的不长,满脸的严肃,仿佛是硬派漫画里出场的人物见棱见角。
看见教宗走过来,格罗斯赶紧行礼,紧走了两步来到教宗身边。
“看起来直属命令你已经收到了啊,格罗斯。”教宗眯起了眼睛和主教窃窃私语。
“是,所以我立刻就过来找您了,这么庞大的人数……”
“诶,格罗斯你这个人哪都好,可是太急,你这毛病真是……我是给你了处理名单,我可也写好了别太着急推进,怎么说也是一百多人一起处分,别那么着急。”教宗笑着,可是与刚才不同,这回是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是,是,您说的是……”主教额头能看见明显的汗珠,教宗自己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
从三个月前开始就有媒体披露神职人员的不诡行径,在职责内的教区猥亵儿童事件层出不穷,教会方面却一再掩盖,最终在一个月前这件事被署名为知更鸟(Ms.Robin)的不明人士全数揭发,教会本身陷入动荡。这次教宗本人亲自下达的命令就是对涉及到的人员进行从严处分的内部清理决定,但涉及人物之多,乃至于涉及教会高层。
还没等主教继续说下去,只听的一声巨响一声巨响,会场的玻璃全数碎裂,伴随着摇曳的灯光,千万点光的碎片之中约有十人全副武装从天而降。
“哦?”教宗不慌不忙打量着侵入者“那边的使者根本就没露面这群人就到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么做是不是太鲁莽了,旗舰要塞的结界被突破了?没有,那这么会所的话……”
教宗仔细琢磨着眼前的事态,眼前的异样感并没有停下作为领导者的行动脚步。
“诸位,请尽快回避,这可不是准备过的惊喜,请到会的各位迅速离开会场!”
象征着基里斯教的洛耶斯皇后号具备着难以想象的防卫系统,正所谓是不沉之船,无法侵入的要塞,若非邀请连一只苍蝇也进不去,在这里发生袭击是难以想象的事,虽然教宗心里有数,可到场的其他客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学者和商人,事实上与拉格纳的外交是UW的绝密计划,这种事若不是有所关联也是绝对料不到的,若不是教宗的提醒,恐怕过不了多久,会场之内就会变成血海。
听到教宗的话,会场中的来客本能的闪出了地方,入侵来的人与来客之间产生了距离,说来奇怪,这群人既然是来袭击的却并没有使用类似于烟雾弹之类的干扰措施,这件事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一瞬间在场的人谁都搞不明白。
“总之先下手啊!”
梅璐说着抓起了莉亚的手,一瞬间会场内的时间仿佛静止,袭击者与来客之间空着的区域仿佛升起了障壁,空中的浮尘也被凝固在虚空之中静止不动,像被封印在琥珀里昆虫。
杰克的玩笑(Jack’s Joke),这是铁腕的梅璐与生俱来的天赋,天生具备强烈魔力放出能力的她可以制造出连机械都可以骗过的幻觉,借由莉亚聚集起来的现场来客的排斥情感使得空气本身成了屏障,不速之客们来势汹汹不假,不过身上带的依旧是规整的枪械,如果单纯抵挡子弹,这借由幻觉形成的屏障绰绰有余。
“教宗阁下,请快点避难。”
莉亚错不开精神的盯着不速之客们大声喊道。
“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主人比客人率先离席,哪可都没这个道理。”教宗微微一笑“大家,先把注意力放在疏散客人上。”
教宗这么说着,站着一动不动,人流则开始涌动,会场中的多位女性点了点头开始疏散起了客人。
“这异教徒,还真是和听来的一样不慌不忙,看起来是真把我们当瓮中之鳖了啊。”
看起来像是头子的人物端起了手里的步枪,对着人群中就是一枪,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看穿了Gleiphir会采取什么动作一样。
一声枪响之后,疏散的人群中,一个尸体到底,惨叫在慌忙的人群中响彻,人群变得更加汹涌,混乱与恐惧缠绕住了人流,疯狂与崩坏正从人心底的裂缝悄然爬出。
“有这种事……”
梅璐咬着牙蠢蠢欲动,子弹穿透了混杂着幻想与现实两种存在的屏障,这是可能发生的问题,不过原本是仅存在于可能,难以被魔力影响的事物极少存在,能完全突破魔力的封锁不受影响,这本来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设想。
“看来这回的活儿,可是没有奖金了啊……”
莉亚感叹着也锁起了眉头,来客中出现了牺牲者,无论怎么算,作为安保系统的Gleiphir都难辞其咎,这个时候人命就仅仅是这样一种单位,容不得别人同情与悲哀,因为谁都难以保证自己是不是下一个倒下的。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室长!”
言语之间董仪的身影闪过,他身上的礼服随风起舞,宛如蝶翼,脚下的高跟鞋早就趁机扔到了一边,左手所带的黑色手套已经被白色的骨甲覆盖,苍白的左手伸进浮尘的魔力屏障,一瞬间,本来如玻璃般透明的屏障被白色的骨头所替代,从董仪左手延伸出的骨甲如同挣扎的魔物,吞噬者屏障的同时将其化为自己的身体,伴随着从内部而来的子弹声音,白色的骨头堡垒把不速之客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赶紧清场吧,这可撑不了多久……”
注入了超乎以往的大量魔力,董仪感到身子发轻,可能一阵风就能把自己吹倒,会场的状态仍然说不上乐观,龙骨包围的堡垒从内外同时崩溃,会场内可以清楚的听见枪械的咆哮,“生羽”所制造出来的龙骨极不稳定,在脱离了董仪的手之后,龙骨的围栏也在一点点的溃散。
“诸位,抱歉了……”
教宗张开手,伴随着几声巨响,无数苍白的锁链像是从天花板和地板中钻出,将近前的董仪,莎温,莉亚与梅璐与不速之客们一同封印在了里面。
“空间遮断,搞得像角斗场一样,这可真是恶趣味……”
这是一部分的契神与圣人们所拥有的与王相同的能力,以王者之名呼唤的锁链有着隔绝一切封锁空间的绝对能力,只有同等级的魔力才有可能解除,作为教法之王的西蒙.塞洛斯君临于此,利用完全的屏障争取到了宾客疏散的时间。
被搁在锁链另一半的菖蒲显得不知所措,站在身旁的奥克托则拉了拉菖蒲的袖子,示意她先跑出会场。
“雨宫,现在是站着发懵的时候吗!”
董仪紧缩眉头压着牙对锁链之外的菖蒲喊道。
“但是!”
“没时间管那些事了,你们两个呆在这可帮不上忙,我有预感今天不会那么简单就算完,能把尼洛叫过来的只有你们了啊!”
来不及等菖蒲反映,奥克托就已经先一步拽走了菖蒲,看着两人的背影董仪点了点头。转过头的时候龙骨的屏障已经消失了一半,剩下的高度大概成年人高抬腿就能迈过去,此刻四人所面对的十多人全副武装的袭击者。
“掩护拜托了!”
扔下一句短短的拜托,董仪迎着不速之客们的诡异微笑冲了上去。
生羽制造出的骨甲覆盖到董仪左手的手肘位置,看起来如同手肘以下的部分完全变成了义肢,如此简单的武装对付普通人就已经足够,迎面飞过的子弹碰到龙骨的时候被轻松弹开,在密集的子弹骤雨中这算是聊胜于无的自保手段。令人奇怪的是这群不速之客虽然全副武装但并不是熟练的老兵,应该说虽然满腹杀气,但手上的枪却并不听指挥,子弹虽然如同骤雨一般跟随着董仪的脚步,但却始终没有真正抓住他,或许是有赖于轻盈的步伐,如果对方手里拿的是加特林系的机枪,状况可就没有那么乐观了吧。
配合性质的战斗绝不是董仪的强项,总被莉亚说是缺少团队精神,不过用命较量的场合学那种东西不如赶紧解决问题实在,董仪先三人一步吸引对方的注意也是如此,对策室的掩护并不是替冲在前沿的成员吸引火力,相反的是通过快速减少对方火力来减轻作为前排战力的董仪的压力。
在堪称“森艾特之花”的某位男扮女装的成员的枪林弹雨之舞中,利用魔法掩盖了自身存在的梅璐与莉亚已经从两边使多名不速之客失去了意识,瞬间抬高精神敏感度的思考系魔法与致幻术,本来被表现出超高敏捷的董仪吸引以至于精神高度紧张的不速之客们被突如其来的魔法刺激,形势便在短时间内逆转。
觉察到身后的同伴倒下,仅剩的一个袭击者显得异常动摇。
“你也给我快点趴下吧。”
梅璐说着将手伸向了他,与此同时莉亚心中的某种预感也油然而生……“躲开!”几乎是依靠着本能,莉亚推开了正要施展致幻术的梅璐,也仅仅是在这之后,围绕着那仅存的刺客,强烈的魔力场爆发出来,如果刚才放任梅璐去接触刺客,双方同时展开的魔力场会让二者产生类似与电路短路的效果,就结果而言相对小的魔力场会被大的一边吞没,作为施法者的梅璐也会受到重创……
“搞什么鬼啊这是……”梅璐拽着莉亚踉跄着站了起来,眼前所见的是体型放大了大概一半的刺客,身上的衣服紧绷着身体,仿佛随时都会撕裂。
“估计是来之前服用过贤者之石之类的东西,吃了那种东西的话就算是一般人也会拥有放出魔力的可能,不过,对身体的负荷就……”
莎温像局外人一样悠闲地走近董仪的身边“妥了。不过这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董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以往的笑容。
“太简单就结束的还能叫麻烦事吗?不如说,不找点乐子这活儿可干不下去啊。”
董仪说着用腿轻轻一踢把落在地上的一把手枪踢了起来用手接住,简单瞧了瞧,那是把相当常见的伯莱塔M92F是诞生于大混乱之前相当有历史而且普及率相当高的手枪,董仪微微一笑,摆好了架势,那是莎温从未见过的样子,并非是使用刀剑的时候那么充满戾气,单手持枪摆出空手格斗架势的他显得如同日常一样压抑着野性。
“我是不太相信这是王牌,总得陪我玩玩吧,大叔。”
董仪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脸上的表情却一刻都不曾放松。
“异……异教徒……”
异化的刺客从那持续呼出低吼声的声带中挤出这几个字,伸手便向董仪扑来,速度之快让人完全难以和那庞大的几乎是兽人的身躯联想到一起。
仅仅是一下,董仪差着双臂接住,却后退了几米,在力量的大小上无疑是对方占尽了优势。
“室长,你们两个可得躲开点了……”
一方面短暂的交手让董仪明白了眼前的敌人并不能像以往一样轻松解决,这次的事太古怪,自己不能下杀手,另一方面看来也没法期待后援,眼前的这个倍化了的刺客大叔周身被强烈的魔力波动覆盖,普通的魔法难以造成伤害,不过制胜的办法并非不存在。
“嗷!”
兽人一般的刺客发出了非人的咆哮,拾起了地上掉落的铁栏,紧接着挥舞着双手步步紧逼着董仪,但与其相对,董仪并没有做出如众人所想的反击亦或是如同Gleiphir录入考核时候的借力反制,只是选择了不断闪躲的董仪,眼神却与逃避既然相反,仿佛是被什么勾去了魂魄一样,对眼前的猛攻只是本能的回避。
——这样真的好吗?
声音反问着。
——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才会想到那家伙,该说是狡猾呢还是卑鄙呢?
像是嘲笑一样尖锐却又如审判一样稳重。
——不过不给我添麻烦的话也随你的便啦,无论是寻找记忆深处丢弃的东西也罢,还是烙印在心底那个最讨厌的身影也罢,你想要的话……毕竟是人或是鬼还是成为卫道者,一切都是你的自由。
恍惚之中董仪的记忆被连通到几年前,通过名为回忆的时间隧道,某种概念被施加到自己的身上。
像是等待着乌鸦的稻草人一样,面临着高举的铁栏,董仪还是一动不动,断头台的铡刀一般刺客手里的铁栏仿佛要撕开空气一般砸下。
“砰。”
董仪左手中的手枪吞吐火蛇将子弹喷出,灼烧着虚空的子弹在刺客面前画了条线正好击中在铁栏之上,那早已被握紧的铁栏再被集中的同时带着刺客的手联动着身体后仰。
与此同时董仪也展开了攻击,无论何时看起来都觉得纤细的手臂将拳头推出,如同怪蟒的狩猎一样,打在了刺客的身上。
那刺客调整好身形又像董仪发起了攻击,拿着铁栏的手生生阵痛,另一只手全力打出却依旧觉得哪里不够,这次董仪却没有躲闪,只凭借一只手招架住了攻击,与刚才被震退不同,那是完全的接住了攻击,紧接着你来我往的交错董仪也并未闪避,单纯通过左手接招右手打出,宛如手持矛与盾的古代斯巴达战士,攻击与防御交错进行,用最为简单的模式构成了坚固的守备与攻击。
刺客突然一个趔趄,刚刚调整好重心,觉得要站稳的时候却发现两腿已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紧接着倒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技术?控制弹道阻挡了攻击!?”
依旧陪伴着教皇支撑着结界的菲看着董仪的动作惊叹道。
“确实,利用精密的计算射出子弹来停止对方的动作,确实可以说得上是不得了的技巧,而且使用手枪只是为了引诱对方走入圈套而已。他所使用的技术,不应该说是类似于技能的东西,那招式的本质应该是源自古蓬莱的拳法流派”
“流派?”菲看着董仪与刺客的攻击交互却并没有理解流派的含义。
“过去曾是这星球上拥有最为源远且完整的历史的国家,辽阔的国土和不同的民族让文化本身也产生了分支。蓬莱的武术和现在的格斗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一旦进入了武术家的招式之中就难以回避,绫香君所使用的招数虽然是具备了十足侵略性的攻击,但招不致命,反而是瞄准了对方的气脉,这种流派通过打击对方的气脉来瓦解对方的气劲,同时气脉也是体内魔力流动的方向,这种拳法也能卸除掉覆盖在体外的魔力场,作为武术家来讲虽然还未够班,如果说是Magic Slayer的话……”
“气脉?那种东西我怎么没听过?”杀手出身的菲瞧了瞧自己身上显得疑惑非常。
“说起来的话我也只是听过坊间传闻,除了具备超人直觉的武术家之外能精确打击气脉的可能非常低,绫香君的话,应该是魔眼吧。”
教宗饶有兴趣的看着仍旧处在一对一决斗中的董仪,眯着眼睛说道。
“魔眼……与西蒙你?”
“不,人们说的阴阳眼和我拥有的通晓之魔眼都算是魔眼其中的一种,算是不可控制的天赋,绫香君的话虽然微弱,应该也有预见魔力走向的能力,不过他本人应该会认为是直觉吧。不过这还真惊人啊……他居然能使用这种招式,看来他的武艺不只来源于绯夜……”
在那种东西的面前,董仪并没有率先使出招式,如果说这是为了将对方引入自己的节奏,那么花的时间也太久了,简直像是故意将自己逼入绝境一样的赌博,或者说是必须要藉由将自己逼入绝境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实感呢,无论如何这样的人还是存在的。
塞洛斯所见的天宫绫香更像是用绝境寻找回忆,借此逼迫自己触摸某种一直希望回避的东西,以此引出的技巧与招式并不熟练,不如说是照葫芦画瓢的产物,也更有可能是二者有着一样的源头。与绯夜的“五艺”截然不同的技能被她的后继者学会,塞洛斯突然觉得有趣了起来。
若是武艺达到极致,人类之身也可以颠覆诸神的秩序。这是西蒙.塞洛斯曾见过的“不可能”,过去颠覆了诸神秩序之人多为魔法师,魔法本身正是灵魂意志的具象化产物,凭着人类的抗争与挣扎,过去由伟大意识所打造的铁牢才得以被打破,眼前所见的技艺一样源于信念,连存在的形态都不具备的概念却是极小的奇迹的源头。
“差不多,该是主菜的时候了吧?”
教宗睁大了眼镜,瞳孔中散出了微弱的光,借由通晓之魔眼,视线内的镜像变成了类似于漫画线稿一样的简单样子,即便是此时的“大块头”刺客被击倒在地,会场大厅之内的魔力浓度还在上升,魔力有序的流动,聚集,慢慢构成了人的形态……
“喂喂喂,就不能让我说错一次吗!”
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异样气息,董仪抱怨着转过身,那脸上可没有和语言一样的轻松,不如说和那开玩笑的语气截然相反,似乎是借由本能感受到了什么从未染指过的东西,那张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从魔力的漩涡中现身的是三个带着相似面具的人影,黑衣紧身的矮小少女,腰间挂着太刀的高挑男人,与被斗篷几乎完全遮盖起来的模糊影子。
“该说,不愧是你们吗?”太刀男首先开了口“作为UW最前沿的Gleiphir的战斗能力果然优秀,普通的狂信者果然拿你们没什么办法。”
“真是会说啊,虽然看起来你们三位和倒下的这几个饭桶不一样,不过也不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吧。”
莉亚感到来者不善,但会场内依旧激荡着的混乱魔力场让她和梅璐依旧难以出手,她盯着来着眼神犀利地问道。
“这种说法我不否定,尽管目的不同,诸位在这里退场也是我们Daybreak剧本的一环,虽然说起来,的确是对不起各位呢。”
“那么,就是没话可说咯?”
董仪压低了身形,左手的【生羽】凝结出了胁差,刀交右手抢先向太刀男冲了过去,面前的这个人极度危险,来自本能的咆哮在胸中响彻,几乎是完全没经过思考。就已经把胁差攥在手里,这绝对不是允许不用刀就能使自己活下来的轻松对手,董仪的灵魂如此判断。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从旁边冲了出来直逼董仪。
清脆的剑戟之声响彻,两个人手中的利刃交叉在一起。
“看什么!你该对付的人不在这!”
莎温手里的【命运之石】已经变做剑杖,伸出的代替剑刃的部分被光所包裹,与其架在一起的是闪着寒光的匕首。
在董仪冲出的同时,一直沉默的少女人影也向董仪袭来,将目标锁定在太刀男身上的董仪并未发觉迅速毫不亚于自己的少女,生死之际是莎温替董仪挡下了袭击。
“这可不是什么人情,只是这个人,是只有我才能对付的麻烦啊!”
被神祇的恩赐包裹着的剑杖与那诡异的匕首颤抖在一起,两位少女的身影也难舍难分。
“新来的还真是积极啊,你说,是吧!”
那看不见的被面具遮盖之下传出了一声冷笑,仅仅是一瞬间,束缚在腰间的太刀在空气中割出银光,与苍白的胁差咬合在了一起。
“你是谁!”
交战之中董仪被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包围,从母亲绯夜手中继承的剑术,那本是出手便能将人的性命如残烛一般吹散名副其实的杀人剑。
面前的男人明明与自己使用差不多的武器,在比通常的任务认真了绝非一点半点的董仪面前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银白与苍白的刃不断咬合在分离宛如蛟龙的死斗,总有一方会在不远的下一次交错丧失性命。
——斩不断……
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董仪手中的剑也没能突破对方的防御。
——那种事居然存在?
两人手中的剑以及其诡异的轨迹在空中飞舞,远比其他人来的更加热烈,刀刃相互绞杀的中心,死亡正悄悄胎动。
太奇怪了,梅璐看着眼前缠斗着的四个人和另一边未曾移动过半步的人影,产生了强烈的疑惑,莎温与戴着面具的少女尚且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但董仪和同样拿着日本刀的男人绝不是这样,尽管剑的纠缠让两人也纠缠在一起,但那男人的样子却像是在打发时间,要点……并不在那……
“管不了那么多了!”
梅璐伸出右手食指,霎时间指尖的光被扭曲,借由强大的幻觉魔法扭曲了现实,致使空间被瞬间压缩在一定时间之后夹杂着魔力爆发,这是梅璐所持有的为数不多的攻击手段,其名为崩坏戏法(Broken Trick)。
扭曲了光的折射,整体已然成为一团混沌的魔弹高速射出,直奔着不动的人影,却停在了半空中直接消散。
“真是够呛……”衰老却又清晰的声音响起,一直站着不动的黑影明显的摇了摇头“要嬉戏倒也没什么问题,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啊……”
老者声音的黑影说着伸出了那同样被黑色的衣物包裹完全的双手,以双手之间为圆心,直径足有一人高度的魔法构成阵瞬间展开,漆黑的隐约透着幽邃光芒的符文(Rune)在空中盘旋,伴随着脉冲着的魔力震撼了整个会场。
“死灵术?不对,这是……”看着封锁区域内的激斗教宗再次眯起了眼睛。
“教宗,来宾已经全部撤离了,您也……”格罗斯赶忙说道。
“别那么心急,为我而战的人们尚且在拼命,况且时机未到……”
伴随着符文带动的凌冽的魔力洪流,本来已经确认被击倒的不速之客们再次晃悠着站了起来。
“有这种事……”
莉亚将自己的魔力扩散开来,本来应该能探知到诸多内心的思考网络却并没有显现出这些人的意识,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立于大地。
“这是……”莉亚感到大事不妙。
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歪斜着站起来的人们咆哮着。
“我就知道!”
随着董仪的感叹,从教宗召唤出的锁链根部伸出了纤细了不少的黑带,紧缚住了依然如同怪物一般失去了理性的十几人。
人肉炸弹,董仪最初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拉格纳方面,或者说教团方面如果真的想刺杀基里斯教的领导者,势必不会采取这么薄弱的手段,考虑到Gleiphir的存在,教团也应该选择其御用的魔法师们。那么明知不会产生效果还派出狂信者袭击的理由也就只剩下了一个,这群袭击者本身就是某种廉价而恐怖的武器,可以随意舍弃的同时也可以引起混乱,教团所拥有的古怪技术尽管无法确定有如此可能,但董仪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如此预感。
“原来如此,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有绫香君一个人出来吸引注意力,霍华德家的姐妹负责从身后减少敌人,一直没有出现的圣女是在设置术式么……虽然谈不上什么配合,不过的确相当有效率。”西蒙.塞洛斯事不关己一样的说着,仿佛是站在特等席欣赏戏剧一样。
“这可不一定。”
太刀男冷笑一声,与此同时后撤,同样持刀的两人之间来开了距离。
“你在盘算着什么!”
环顾着周围挣扎的人们董仪大喝。
“不是看着就能明白吗?”
说话之间缠绕在僵尸一样的人们身上的黑带开始蠕动,不如说是缠在它们身上的部分从【遮断之锁】一方拉取着。
“魔力……逆流……”
莎温与少女的对决也在不知不觉中中止,来不及错愕,莎温已经看懂了眼前的现象。她所设下的术式是应对会场范围内的生命体内部魔力突然激增产生反应,以教宗的【遮断之锁】为魔力供给制作出闭合的“环”让术式生效之后缠绕在目标身上构成类似电路短路的现象,除非从外侧解除术式,不然被困住的人是绝不可能有别的动作。
就连莉亚的感知网都无法察觉灵魂反映的十几个袭击者们如今正在从【遮断之锁】吸取魔力,这是已然突破了莎温的封印术式,身体正急速发生变化,人类规格的肉体开始扭曲膨胀,暗色的士兵装备被撑开露出了已然染成漆黑的肌肉与指爪。
“Rusty Demon?”
董仪说着又朝着太刀男扑了过去。
随着银与苍的刀刃相交,清澈的响声再次响彻,太刀男轻易地接住了董仪的攻击。
“Bingo。”
“你们到底是谁!”
董仪抽回【生羽】闪身躲过压下的太刀,压下身子再次常识从下段发起攻击,短兵相接往往能占得地面的一方会取得优势,一旦有一方被迫跳起,那就无异于将在空中毫无防备的自己送入对方的口中,可董仪在此之前多次尝试都没能成功。
苍白的獠牙如同闪电一般刺出,两把刀再次相交,然而太刀男的刀却压着董仪的【生羽】立了起来,带动着整个人腾空跃起落在董仪身后,随后就是一脚,董仪被踢倒在墙角。
“想知道的话也无妨,我等正是Daybreak,迎来这世界真正的破晓与确立真王之名之人!而各位正是为此而献出的必要的祭品,为了大道而做的必要的牺牲啊!”
真正的王?乔治.伊文瑟特的爪牙敢如此自称?那种人也可以被认同成为绯王吗!
“一派……”
董仪正想站起,却发现连开口的力气也被夺去,面前的锈魔(Rusty Demons)所散发的强烈魔力场正吸收着众人的魔力,不只是自己,就连有着强魔力放出能力的梅璐和室长也寸步难行,另一方面再度卷进与少女缠斗的莎温也显得愈发衰弱。
魔力,换句话说正是灵魂的延伸,强烈的魔力场中魔力如同漩涡猛烈卷积,在灵魂的风暴之中放出的魔力得以保护自身,一旦被打断再次展开屏障保卫自己难于登天。
如同洪流一般的不知来源于何处的情感渗透了紧锁的心之壁,迸发的无数愿望掩埋了本来存在的意识。
——异教徒们,死吧,死吧,死吧!
歇斯底里的愤怒在崩溃之后却露出了绝望的恸哭。
——我,不得不去啊……
如此自我安慰的人借此欺骗自己,自己将要步上通往未来的路,并非不知道自己将走上不归之路,而是眼前的行动也许会带来未来。
——聆听我等之主的教诲,这世上所有丰饶之物皆是赋予我等忠诚的馈赠……
被铭刻在心底的所谓纲领从没有过称之为理解的可能,仅仅是在诞生之初,在成为人的时候就被如此授予,与伏行于贫瘠大地的生活成为了本该如此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事。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在寂静中响彻,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似乎是本来无色的东西上滴上了什么,被一片片染上颜色,奔涌的灵魂碎片将唯一拥有存在的精神送去了灵魂的最深处,记忆之中被埋藏的只言片语的所在地。
拉格纳啊,那个地方……真是难以形容,UW与帝国战争的末期,那里是战争最惨烈的地方,然而在战后却变得无人问津,大片的鲜血之街(Blood Street)的存在让环境变得极其恶劣,土地贫瘠,再加上教团的干预,那个地方成了完完全全的无法地带,来自各个种族的放逐者都活跃在那,只有那个地方,人类还是大混乱时期的样子。封闭而卑微的生命势必会制造出坚定且偏激的信仰,过去存在于人类历史中的宗教艾德兰教在那个地方变得普遍,不过和UW这边被社会规律干涉世俗化的群体不同,那些人所信奉的主是被人类的文明放逐了的神明,绝对的信仰甚至超脱于社会的规则,约克萨德派,我们这么称呼他们,只要相信绝对的主就会被赐予无上的荣耀与幸福,这倒算是现在的社会失去的信仰,也正因为如此,狂信者为了信仰的光辉甘愿奉献出一切,UW方面的艾德兰徒最近会变成社会话题也是因为这件事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似乎是作为执魔官的某人随意发的牢骚而已……
卑微吗?我们本来就是这样,面对着无可奈何的现实低下头,欺骗自己,终归活着也许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即便是建立在别人的绝望之上……我们做不到的啊,永远做着正确的事,永远饶恕别人,能坚守着某种原则的话,只有……
已然忘却的声音再说到最后之前消失,那是被拼命掩盖在心底的,绝望的根源。
——现在,无冕的王,你的选择是……
随着锈魔的急速膨胀,非人之物身上发出嚎叫,Daybreak的三人只是驻足观瞧似乎是在等待见证什么,大厅之中的锈魔们开始聚合在一起,漆黑的血肉搅合在一起化为崭新的身体,无可名状的肢体向外扩张渴望着鲜血的慰藉。扭曲着的聚合魔兽似乎选好了饵料,被魔力的洪流夺去了行动能力的两个金发少女映入了那全身遍布的瞳孔之中,如同液体一样流动的全身伸出利爪同时刺向了猎物,仅仅凭借着破坏的冲动,蚕食的欲望,被戏称为人类本质的怪物展开了捕食。
如同晚霞吞噬天幕,漆黑的肢体侵略如火,感觉被无限放慢,视线中的黑暗掩盖了眼前的以前,或许是已然绝望的双眸顺从本能悄然紧闭。
——尼洛……
无限的寂静之后,响彻在耳边的是血肉崩坏的声音,眼前的无尽黑暗被劫火点燃。
伴随着天顶的无数碎片,黑衣的天才降灵术士与点亮了黑夜的不死鸟闯入了战场。
原本笔挺规整的黑色西装伤痕累累,撕裂的痕迹之间露出了遗留着血迹的皮肤与显眼的刻印,伴随着尼洛的登场,盘旋在会场上空的巨型火鸟发出嘶鸣,仿佛是臣服于全身燃烧的不死鸟一样,聚合的锈魔带着被劫火燃烧的肢体缩了起来。
“我说过的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赶来……”
“尼洛.麦瑟,原来如此还真是闻名不如一见的天才降灵术师呢。”西蒙.塞洛斯的眼前【遮蔽之锁】开始分解,即便是在洛耶斯皇后号之上室内与甲板之间也存在强烈的封印结界,那绝不是可以轻松突破的防卫网,既然是得到了天之四灵之一认同的降灵术士,能够突破教宗亲自设下的的结界看来也不足为奇。不过即便如此侵入结界的尼洛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即便使用了星宿级别的灵还是没能避免满身疮痍的结果,就乱来这一点,还真是不输给某个向众神发起叛逆的无名神祇。
另一边刺向莎温的漆黑指爪也被董仪在一瞬间斩断,从起身到来到莎温身边也仅仅是一瞬间,苍白的剑刃化作光带那漆黑的肢体就被火焰燃烧殆尽,火焰燃烧的痕迹同样也在董仪的身上蔓延,加具土命。
“有那种力气的话,你还有那种闲心吗!”
几乎与声音同时太刀男手里的到就到了董仪身边了,自上而下银光如同闪电一样劈下。
一阵沉默过后,太刀男舍弃了手中的太刀,后撤了几步显得十分动摇。自己手中的到劈在董仪伸出的胳膊上,仿佛是被吸收了一样一动不动,与此同时一言不发的董仪的身上爆发出了巨大的魔力,一瞬间,聚合锈魔所散布出的魔力场被完全颠覆。
与刚才完全逆向的魔力漩涡卷起,那几乎嵌在手臂上的刀刃化作光的粒子被渐渐蒸发,处在那漩涡正中央的董仪依旧沉默,如同死寂。锈迹斑驳的锁链从虚空中伸出,董仪那被刀刃砍伤的手主动抓住了锁链,缠绕在手上。
“喂喂喂,老爷子这是什么情况!”
太刀男向着展开Rune的黑影喊道。
“这可真是令人横生趣味的情况,老朽以为……”
——就这么想破坏吗……那么,就看好这非人的力量,感叹自己的羸弱吧。
“嗷!”
宛如野兽的咆哮董仪向着太刀男奔出,仅仅是一跳两人就已经是当面的距离,宛如原始的捕食者一般的动作着实让太刀男吃了一惊,但紧接着董仪的右手已然挥出,那并不是刚才位置还在手上的短刀胁差,取而代之的是就连能否称为武器都令人存疑的巨型骨片,就如同真正的龙骨一样,长度大概与成人身高相近,如钢板一般厚重,如同火山口喷出的岩浆一般形状扭曲。
异形的龙骨巨剑划开空气劈下,太刀男侧身躲开,剑身砸在地上在地板上凿出了坑洞,剑气直奔前方驶去。大厅内的魔力流动变得及其杂乱,聚合的锈魔开始萎缩,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孱弱老人,挣扎着走向了覆灭。
“这怎么说也太不正常了吧。”
太刀男说着,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兴奋。他所见到的是有着少女身姿与穿着,却挥舞着大剑的怪物,只有在正脸才能看见,董仪的而头上似乎是漂浮有似乎是长出了荧光的独角,不像是任何有角的物种,反而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样结构清晰,闪耀着白光的同时也似乎在瓦解一样缓缓分解出白色的光粒,右眼的巩膜被染成黑色,双眼的瞳孔发出橙色的光辉,宛如开始狩猎的蟒蛇一般,弥漫着黑雾的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绑在了董仪的右手上。
“西蒙……那是……”
远处的菲看着那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身姿呻吟中多了几分颤栗,那是源自于血液,源自于骨髓深处的寒意,直觉如此表述,那绝不是交了手还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对手。
席卷着的魔力漩涡甚至带动了会场大厅里的灯光一同颤抖,那超越了人类的姿态之下的影子如同水面的涟漪清晰而动摇。
“果然啊……就算红叶狩是来源于实际存在的人类的传说,可依旧被作为鬼的种族信奉,继承了红叶之鬼赤坂绯夜的血源,那孩子果然也具备鬼种的特征,还真是令人胆寒的戾气啊……”
“教宗阁下……”格罗斯想再劝教宗离开又张开了嘴。
“我知道了,事已至此,决个胜负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不过战斗很快就会结束,我的屏障已经被打破,这里还是去做点该做的事好了……果然,还是放不下这个心啊,影子与肉体,哪边是杰基尔(Jekyll),哪边是海德(Hyde)呢?”
教宗自言自语着转过了身,身边的诸位夫人也一同随行。
“先请您到动力室去一趟,那里好像出了些问题……”
灌入思考着的西蒙.塞洛斯耳朵里的是格罗斯的提醒。
手中的武器已然失去,面对来自董仪狂澜似的攻击太刀男左闪右躲,那如同炭火一样流转着火焰纹路的纤细身体彰显出了异样的压迫感,宛如狂神附体一般的猛烈攻击与刚才判若两人。
“清醒点,事已至此第一阶段已经失败,我们该退场了。”
那苍老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面具三人组的脚下开始被黑色的薄雾环绕。
“现在的我们可没办法追击他们,那可不是我们的工作……”
踉跄着站起的莉亚提醒着尼洛。
“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呢……”
只见已经被黑雾包围了一半的太刀男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铁棒一下子就将董仪手中的苍白“大剑”驳飞,紧接着铁棒向着董仪的喉咙刺出,与之相对董仪的左手中再次生成了苍白的骨桩,两者相交正对着叉在了一起。
“对半开么……虽然有点遗憾,不过下次还真是令人期待啊,独角的恶鬼!”
带着兴奋的声音太刀男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失去了眼前目标的怪物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是奔向了刚才的同伴,伴随着刺耳的咆哮,手中再次出现了那令人不适的苍白“大剑”。
“唰”
挡在大剑剑锋的是无数纤细的丝,丝线的主人正是已然满身疮痍的尼洛,奇迹一般的纤细的丝线完全挡下了苍白的“大剑”,被称为对策室最强之人的尼洛名副其实。
“您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老师……”
尼洛的声音显得吃力。
没等到众人寻找,夏兰就已经从天顶跳了下来,实际上她与尼洛是同时侵入的结界。
“这算什么啊?英雄登场吗?”
梅璐看着跳下来的夏兰不屑的说到。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UW的人,就算教宗西蒙.塞洛斯遭到刺杀也跟我没关系,执魔官的工作只有一个而已。”
看着与董仪僵持不下的尼洛再看了看现场的众人夏兰轻描淡写地说到。
“消除魔法灾害发生的一切可能……”莉亚看着赶来的夏兰轻声呢喃,这本来是执魔官们最基本的工作,抹杀一切可能诱发魔法灾害的可能,不过夏兰脸上的表情并不凝重,莉亚的心里松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啊……不过这一招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啊,行不行得通就……”
试试好了!
夏兰微微一笑,两个黑影从她身上脱离而出凝结成【时针】的样子将与尼洛僵持着的董仪钉到了墙上,复制了平行世界的可能的自己,这是夏兰所使用的必中招数。
紧随其后夏兰的手中虚空开始扭曲看起来似乎与以往别无二致的【时针】凝结而成,不过却由于先前看过的不同,枪身自我拉长散发出了与以往截然相反的魔力。
“这可就解决问题了啊!”
随着夏兰的话【时针】从她手中飞出直中被钉在墙上的董仪。
“会死人的吧!”
看到这一幕梅璐喊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夏兰耸耸肩一副轻松模样“这是我前段时间出事的时候发现的可能,【时针】的另一种样子,与加速目标时间引起‘时间的矛盾’爆发出魔力的原型不同,这种可以倒回击中目标的时间,想了想好像除了对付小鬼也没别的用处。”
“这么说……这就算完了?”莉亚说着看了看点头的夏兰“可是啊……这个魔力场不是完全么变化么!”
话音未落董仪就已经从尘埃中冲了出来,龙骨构成的装甲布满两手。还没来得及让夏兰惊叹自己的一击被完全接住,莎温的剑杖已经拦在了董仪面前。
“你不是他的对手!”
夏兰的言语之间,二者已经展开了近身战,包裹着光之刃的剑杖穿梭在一对骨爪之间,两人的进退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那不是……董仪的剑术吗?”莉亚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个人,强大的魔力场依旧让自己难以活动,但她不会看错莎温所使用的剑术与董仪如出一辙。
剑与爪,为了保护与为了破坏的凶器如今不知为何而战,根本没有堵上性命必要的两人出在生死拉锯战的两端,生与死,胜负仅仅是瞬息之间。
“你这样子……可什么都完成不了啊……”
一个错身莎温进入了董仪的怀中,失去了矜持与理智的怪物将弥漫着戾气与愤怒的锐爪伸出,穿透了少女的胸膛。
“抓住你了!”
少女纤细的手颤抖着抓住了刺入自己胸膛的凶爪,涌动的鲜血顺着苍白的骨爪淌下,宛如雪地上绽放的梅花。
夹杂着愤怒与悲哀的魔力漩涡在一瞬间消散殆尽,如同被鲜血洗净了一般失去了所有戾气。
“不可以!”莉亚对两人发出呼唤。在消失的魔力场的重心,另一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出现在众人眼前,莎温与董仪的身形变得时而模糊时而透明,像是接触不良的投影仪所投射出的影响一样闪烁不定。
“心之壁……在消却……”
人是通过肉体来互相区分的个体,为了保护脆弱的灵魂与本质,人们通过种种演绎来掩盖真实的自己,人格或者说是精神都可以被看作灵魂制造出来保护自己的屏障,保护内在的墙壁,人们以此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才得以独立得活下去。
魔法作为灵魂的延伸本身对于人的精神就具有明显的干涉性,在一定条件之下人与人之间也会构成心之壁的回路,不过与肉体相似灵魂也具有排除异己的特性,灵魂可以抚慰同类的躁动与哀鸣,但作为拯救者进入对方灵魂禁区的一方也有着随时被摧毁的危险,最差的情况那是连人的形态都无法继续保持的完全吞噬,现在的二人已然去往并非现实存在的终焉之地,那是记忆与愿望的另一边。
“你这个人啊,果然是麻烦透了。”
苍白或者是完全空白的思考的断带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被某种冲进夺去了精神的灵魂睁开了眼镜,寻觅着那声熟悉的声音,浮现在眼前的却只是模糊的轮廓,似乎变在不同的人形中改变着样子,包含着他所见的样子似乎集合在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意识到自己的手伸出的时候,那“人”的轮廓便化作了自己从未接受过的信息再次涌入了稀薄的记忆中……
“女孩子?”
眼前所见的东西让他疑惑,在几乎完全漆黑的面前,不知名的地方,自己面前出现的是瘫坐在地上如同人偶一样的女孩,或许那只是人偶,顺从本能他将“手”伸向女孩,可自己越接近耳边徘徊的某种声音就越明显,那是近乎于绝望的哀鸣,歇斯底里的拒绝与逃避,即便如此那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背德感与好奇心让他无法停下,越是接近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那是伴随着绝望的哀鸣一同的某种东西向外喷涌,灵魂最深处的幽邃。
一时间无数的信息涌入思考当中,无数不是自己的记忆碎片从眼前掠过,荒诞残忍而飘渺,那正是某人绝望的源头。
被作为标本监禁的少女。
被剥夺了作为人认同的困兽。
鲜血与死亡,流淌着的无数次循环,夺取了瞳孔的光辉,精神先于肉体腐朽。
被千支利刃刺穿,被处以焚烧,被夺去肢体,死亡与近乎死亡的折磨循环往复,却永远无法脱离屈辱与绝望……
“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却不能传达给任何人,不知是谁的记忆在自己的眼前放映是如此的感同身受,那绝不是出于任何主观的感情,而是单纯的不能接受,无论从什么意义,如果连这样的事也能接受,人是否还能称之为人呢?
在肉体也完全毁灭之后,灵魂被固定在非人之物上继续着绝望。
被鲜血与阴霾涂满了世界的少女即便是脱离了不能称之为人的那段时光却依旧无法成为人,依然忘却了作为人该有的样子和寻求的未来,无论这之后身处何处都与那最初的狭小监牢别无二致。
眼前的断片开始变得模糊最后依稀见到的是模糊的少年的身影,少年伸出的手与听不清的话语让记忆的断片化作泡影。
视野再度回归空白,就连自己仿佛也变成了只有轮廓的简笔画,与刚才不同,在这被无限延长的瞬间之中,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啊啊,全都被你看见了,明明应该是我来救你……”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对不起啊,让你看见了奇怪的东西,这一切就是我的本质,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为什么憎恨缠绕在这身上的诅咒,要是让你感到害怕了的话,我……就是人们的厌恶啊,连被认同为人都不被允许,单纯被认作崩坏的带代名词,圣加洛斯的女妖。在这世上的任何角落都不会有属于我的归宿。”
“没有该回去的地方吗?听到房客这么说,作为房东还真是尴尬。”董仪自嘲一样的苦笑了一声“听说过吗?在无可计算的遥远的古代人们有赤身裸体来讨论正经事的规则,他们相信坦诚相待才能成事。现在虽然并非如此,作为被拯救的一方我还是得做些什么,虽然谈不上回报……”
“我是只会破坏,以凶器斩断阻拦的异物,所以,我在此仅为你一人立下誓约作为偿还,背负了被称为恩惠的诅咒之人,你的绝望从此由我来斩断,你如此希望的话,直至地狱的旅途我都会奉陪到底,这是作为弑王者的约定,与你的约定不同这次由我来提出。”
不知不觉中原本在虚无中相背的两人已然面对而立,只剩下轮廓的人影也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你这个人……果然麻烦透了……”看着对面的人形轮廓伸出的手,莎温显得不知所措“可别反悔啊!”
“嗯……”
——你如果是毁灭的代名词的话,那我就成为颠覆之王。
人的债务,说起来的话无数的人想到的都是钱财,过去曾经有个文豪还特意写了一句话表示自己痛恨借钱。说起来的话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欠的最多的却是人情,起源于万千种情感或同情或亏欠,无数的缘将流浪的灵魂羁绊在某处,织成了人的关系,借由某种契机继续升华,愿望本身或许也从此诞生,只是现在仍未有人知道,人情的债与愿望的终点,在那里等待着的东西是什么。——《绝弦的游吟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