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疯狂的梦,
该说是怀念还是该嘲笑我自己恶趣味呢?
那个梦似乎是我所未见证的某个故事结局的延伸,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说些别的吧。
说到底世人是怎么评判善恶的呢?
保护了什么还是破坏了什么吗?
也许在世人看来,在这个世界的庞大系统看来,最基本的判断标准也不过如此吧,建立了什么保护了什么的人会成为人们口耳相传的英雄;践踏了什么,破坏了什么的人会成为遗臭万年的恶徒,人们大概不能原谅破坏,即便是自己的身体百年不到就会变得腐朽不堪最后也埋入冥界,总之他们不会允许,不会允许破坏,不会允许践踏,更不会允许篡夺。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曾见过某个违反了正道,毁灭了一国却仍坚信自身正确,坚信善的人,虽然我并未曾见过那个故事的结局……
那个全副武装的少女狂奔在荒原上,那里大概本不是荒原,只是那个时候烈火炙烤着大地,摇曳着吞噬着亡者的残骸。
战争仍未结束,有着相似面容的两军仍在搏杀,只不过无论哪边都所剩无几,曾是兄弟的人如今践踏着对方的身体前进,曾是友人的人拔出了插在对方尸骸上的利剑,曾互相亲爱的人亲手葬送了对方的生命。
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最早见到那个那个孩子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那时的她大概个子才刚过我的膝盖,穿着装饰华丽而她本人却极其嫌弃的华服,和她的兄弟们一样别无二致的生活在宫廷中。
本来作为贵族之女的她大概在长大之后也会成为与她母亲一样了不起的淑女,令人遗憾的是继承了母亲精致容姿的她却尾随着她的兄弟们进入了王宫,成为了王的骑士,背负着某个使命。
如今的她已经成了可以统帅千军万马的领袖了,不如说她正是这支势力的领袖,这场战争正是双方的最后之战,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敌方统帅,过去她所效忠的王的首级。
“王在哪!”
她怒号着奔走在战场之中,怪异的甲胄和耀眼的剑赋予了她远超常人的怪力,如同飓风一般切开了战场。
无论死了多少人都没有意义,无论是自己的人还是王的追随者,无论他们有多少死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的灾难都绝不会结束,直到自己或者王的人头落地。
不,如果作为乱党的她死在了这里也的确结束了这场纷争罢了,那位无比正确的王所带来的灾难绝不会在此停止。
“切,就不该期待罗马那个混账!”
少女握紧了剑,加快了脚步。
她所寻找的人就在不远处,一国之主将自己的佩剑从敌人的身体里拔出,周围早已遍布尸体,两方的旗帜零散的散在地上,无论是那方的图案都不得完整,残缺的旗子伴随着硝烟缓缓舞动,早已四散的碎片如今早已不分敌我。
“找到你了,王。”
她停了下了,用剑尖指着王。
“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卿啊。”
王显得格外冷静,对于她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
“一切,都是卿的所为吗……”
王者的目光异常严厉拷问着背叛者,毒杀文官,煽动民众,甚至暗杀兄弟,背叛了国家的骑士。
“正如您所知道的一样,这样一来您的国家也就此结束了吧。”
沉着而冷静,面对王的质问,她没有一丝退缩。
“狂妄,无论如何这个国家都绝不会结束,我不会让他结束!”
“多说无益,王!”
她挥剑便砍,不需要任何理由,王者与叛徒只是因为立场不同两人就足以豁出性命。比太阳更加耀眼的黄金之剑与比任何金属都更加耀眼的白银之剑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卿居然得到了它的认可,选王之剑居然会认可卿,真是讽刺。”
王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手中宝剑的来历,那是早已沉积在宝库中多年的选王之剑。
“煽动,还是说欺骗?您觉得我是依靠什么才获得了能与您抗衡的力量的!”
这场交锋绝没有到能让她游刃有余的地步,虽然王年事已高但他每一剑的力道都让她觉得难以招架,即便自己是比王年轻了三十岁挂零的年轻人,无论是在力量技巧还是经验上王都有着她难以企及的优势。
“对您不满的可不仅仅是□□□□啊!”她呼唤着剑的名字,铭刻在白银剑身上的铭文也应和似的亮了起来。
“不识正道之人!卿想指责我的王道吗,我身为王从未犯下一点错误!”
她的话明显激怒了王,挥砍几乎变成砸,她也从未见过如此震怒的王。
“正是如此啊!你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正道之王,但是你的正确可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你想保护这个国家,结果却让人们痛苦!”
她不甘示弱,银色的闪光不仅仅防御着迎面的攻击,同样也伺机夺去王的性命。
“究竟是什么让卿如此怨恨我!”
黄金的光毫不留情的绕过白银的纠缠向着她的头重劈下去,她微微侧闪,刀刃如同野兽的尖牙一样啃掉了她一直不肯摘掉的头盔,露出了半张脸。
一切都如她所料,她毫不迟疑的选择抛弃了碎裂的头盔,露出了与王有着同样颜色的双瞳,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面容。
“我就是你的错误,并不是作为王,而是作为人的错误。”
她挑起剑将王手中的剑驳开,黄金的宝剑由半空中直插在地上慢慢消散了光芒。
“原来是这样么……”
王嘀咕着似乎陷入了呆滞。
“纳命来吧!”
她叫嚷着再度举起了剑。
这一剑将决定这场战争的结果。
利刃贯穿血肉,鲜血顺着刃口滴落,洒在了地上。
被王手中的长枪贯穿了腹部的她仍举着剑,表情呆滞。
“原来卿就是她的复仇吗!”王的头发杂乱的垂下,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悲哀,“我是绝不会把这个国家交给卿的,卿绝没有成为王者的器量!”
“咳……”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仿佛唤回了她的灵魂,“什么吗,你也不过如此啊……”
她笑了,那是嘲笑。
“一国之主的器量也不过如此而已啊……母后她啊,到最后都没有为爱过你而后悔啊!”
她咬紧了牙关,最后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即便如此白银的宝剑也还未从手上划落。
这一剑将为这场战争带来结果。
这是绝不会改变的事实。
“□□□□!”
少女呼唤了剑的名字,闪耀着少女最后生命之光的魔剑由上至下狠狠砸了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甲胄都无法阻挡的最后一击。
刀刃深深嵌入了王的头颅,为一国之主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听不见死者的哀鸣,听不见胜利者的欢呼,少女的视线在暧昧的摇曳中完全堕入了黑暗。
梦境在暧昧中结束,他睁开了眼睛,大腿上仍然摊开着没怎么读的书,眼前站着的人正是这次任务的雇主托马斯.拉威尔。
“哦?应该快到时间了吧,学士阁下。”
“正是,可是术士阁下没有进入战前准备让我可有点不痛快啊。”
拉威尔毫不客气的瞪着他,即便是作为佣兵成为了拉威尔的保镖,隶属于Daybreak的他仍不以真面目示人,虽然他们的头头也是如此。
“哈哈哈,学士阁下真会开玩笑,无论今晚的结果如何,决定它的都不会是我,虽然互为协作关系,我们家的管事儿的也听命于你,可我并不是你的使唤下人哦。还是说对老人也极尽使唤之事就是你托马斯.拉威尔的风格?”
“哼,看不出来,术士阁下居然会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倚老卖老。”
不用说,拉威尔对面前的家伙是打心眼儿里不满,Daybreak虽然是新兴的佣兵团体但风评一直不差,为什么这次偏偏会来了这种人,无论实力如何,会摆出这样态度的家伙毫无疑问是个团队的蛀虫。
“是啊,和年轻人不同,上了年纪的话可就没那么一本正经了,不过对年轻人倒是感兴趣了不少。”
他说着指了指腿上的书,署名为罗宾.麦瑟的《深渊的黄昏》。
“学士阁下也是个奇怪的人啊,这么多的书却只有几本小说,剩下的只有学术资料而已,我听说学者们也是会喜欢文学的呢。”
“这么说来术士阁下喜欢这类东西咯?”
拉威尔反问道。
“不算讨厌,想把什么想法传达给别人,以此来构筑故事,羞涩而坚定,这可是人类为数不多的有趣的地方。”
“看来术士阁下也不过如此,居然会喜欢这么空洞的东西。”
拉威尔说着侧过了头。
“空洞?会这么形容他们情之所系为之共鸣的东西,我还真是第一次听。”
他倒是饶有兴趣。
“当然是空洞,会为此感动的也不过是些躲在安稳时代里无病呻吟的丧家犬罢了,无非是把渺小的东西放大吹捧,执着于那些东西这个世界就玩完了。我所需要的是推动着这个世界继续向前的结果,能让我觉得感动的只有世界仍在向前,为了消灭战争,抹平分歧,为人类开启下一个时代的结果罢了,除此之外的文字都没有意义。”
拉威尔说着抱起了肩膀。
“我听说阁下是战争遗孤来着?”
他看着拉威尔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又怎么样?”
拉威尔显然对这个问题不屑,或者说对他本人不屑。
“不,倒是没什么。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让阁下这么执着于这个实验,作为维克多.霍华德曾经最为得意的弟子,如果不执着于这个被否定的实验,转而选择别的项目,阁下时至今日的成就恐怕早已经超过霍华德教授了吧……”
“不,那是不可能的。”拉威尔顿了顿说道“如果像老头子一样做那些事,做多少都是不够的,并不是看不到未来,我只能看见混乱。什么改变世界的五人嘛,老头子只是满足溺死在和平中的废物的需求罢了,对于仍然处在战争地狱里的可怜虫他可是视而不见!无论怎么满足废物们的欲望得到的也只会是更强的欲望,名为战争的灾难根本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Rusty Demon的力量就是我所追求的无上的力量,只有无上的力量才能构筑和平,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你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失败吧……
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拉威尔正是这种人,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会有错误但绝不容许失败,只要心中的白色巨塔永不坍塌,他已经见过了无数这样的人,有的跨入神域,有的殒身不恤,这就是人类吗……
想着想着他笑了出来。
“怎么了?我的话很可笑吗?也不奇怪,嘲笑我的人呢从来都不少。”
拉威尔说着握紧了拳头。
“不,没那回事。”他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不过是想起了个和阁下很像的人罢了……”
正宛如那个至死都不曾犯错的王一样……
“差不多到时候了,为了你能达成目标,我这把老骨头可能也得加把劲啊……”
苍老但仍然清晰的笑声传入拉威尔耳中,此时的房间内已经没了术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