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之石:
卡尔苏曼曾经的国宝,现在屹立于安苏曼高塔的穹顶之上。
千年前,沧海之石由秘纹学院发掘于秘纹岛上的远古遗迹,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魔力,有着海洋般伟岸的力量。它曾帮助卡尔苏曼的人民渡过了艰难的“海难之灾”,又被卡尔苏曼的贵族们带去西部平原,庇护他们在那片沃土上的殖民地。
他们依托着沧海之石建立起了雄伟的城市——安苏曼。
遗憾的是,殖民活动遭到了最血腥的失败,卡尔苏曼所有幸存下来的贵族都不得不离开那片受诅咒的土地,甚至连沧海之石都被落下了,并碎成了两块。
余下的卡尔苏曼人顽强地活了下来,危难时刻,沧海之石再度迸发出了伟大的力量,为人类守住了最后的阵地。它的其中一块被打造成了一把双手剑——破法者。
而现在,这把剑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失落王者之剑”。
——《奇物志》
“木槌镇的人类啊——尔等的末日到了!用自己的鲜血洗刷长久以来的罪孽吧!”
话音一落,盘踞在永恒之木上的千百个树妖同时射出了箭。箭矢暴雨朝四面八方散去,不断命中看台上人手无寸铁的人类平民。惨叫、悲鸣和鲜血纷至沓来,血色极快地蔓延,看台上密集的人群乱作一团,互相踩踏,死伤更甚。
“杀、杀人啦!”
“快跑,快跑啊!”
“她们人不多!叫更多的守卫过来!”
法洛克习惯性地拽起一个部下的领口,冲他大吼大叫,一枚箭矢立刻贯穿了后者的背心,他的部下瞬间丧了命。
“妈的,撤退!退去密道!”。
永恒之木的顶梢上,树语者布蕾娜正在为永恒之木引导魔法。她身上只有少数布料遮住关键部位,一头墨绿色的秀发无风自动,生长在她右肩上的树枝开出了细小的花。布蕾娜快速地吟诵完了法术的最后一个咒语,永恒之木蓬勃生辉。她双脚和永恒之木连在一起,永恒之木源源不断地给她供给着魔力。
“布蕾娜大人,请封锁出口!”
下方的树妖一边射箭一边朝布蕾娜大喊,布蕾娜点了点头。她再次诵唱咒语,硕大的藤蔓拔地而起,拦住了所有的出口。
“用火!用火!”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一些玫瑰帮的战士还有市民开始朝藤蔓和永恒之木投掷火把,火把刚投上去便瞬间熄灭,刀剑劈砍在上面也只不过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刻痕。
“完了!出不去了!”
“那就放箭!杀死她们!快!”
他们朝树上的树妖射箭,可树妖们占据绝对的制高点,还有繁密的树枝作掩护,几乎无法造成什么损伤。
树妖们随意地朝人类头顶倾泻箭雨,就像享用早餐般随性自然,人类的死伤一点点加剧。
“这么大规模的法术……树妖游击队的魔法师简直是怪物!”
密道里,哈伯探出头看着树妖的杰作,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
哈伯、法洛克还有一些玫瑰帮的干部原本欲从密道撤退,却发现密道里直达地下的出口也被粗大密集的藤蔓拦住。树妖显然对斗兽场的构造一清二楚。
他们很清楚:木槌镇里有内奸——但眼下已经不重要了。
“并不是树妖的魔法师厉害。”法洛克说,“一千年前,这里是树妖的圣地。能选作圣地的地方自有妙处……她们知道该从哪获得魔力,恐怕就在这斗兽场的地底下。”
“圣地?管他呢。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能使用‘那个’了。”
“‘那个’?你不是要用来对付精灵的吗?”
“精灵怕是不会出现了,但既然你们真的有货……那机会难得,我早就心痒痒了。”
“好吧。”法洛克朝一个部下招招手,“给哈伯老弟带上来!”
一个玫瑰帮干部走上前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还有一把碧蓝色的双手剑。剑身晶莹通透,似乎被灌注了大量的魔力。
哈伯打开盒子,一股冰凉的寒气四溢而出。寒气散尽,只见里面装着一个硕大而丑恶的黑色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歪歪扭扭的经脉血管,血管一张一合,心脏一胀一缩。哈伯毫不忌讳地伸出手,把心脏捏在手里,感受着心脏在手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动。
诡异,但充满了力量。
“这种力量……是用钱买不来的,”哈伯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心潮澎湃,“恶魔之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们从哪弄来这玩意儿的?”
“前线。”
“你是说圣光之庭要塞?”
法洛克点了点头。
“不可思议。”哈伯的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色,“想象一下吧。一个生长了上万年的恶魔,在圣光之庭被斩杀,心脏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辗转万里送到我手上。而现在,我将成为他的主人……”
哈伯吞了吞口水,把心脏送到嘴边,正要咬下去,被法洛克拽住了手腕。
“哈伯,你最好再犹豫一下——一旦这么做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吃下恶魔之心的人大部分都没什么好下场,否则神圣日轮也不会严令禁止食用这玩意儿了。”
“传言向来九假一真,但我手中的这股力量……我感受到了,再真实不过了。”哈伯将目光聚焦在漆黑的恶魔之心上,“如果九成的人都因食用恶魔之心而死,那我一定会成为那一成的幸存者。我可是哈伯——大陆最顶尖的佣兵!有了这股力量,我将赚更多更多的钱!”
“就为了赚钱?你真的确定吗?”法洛克又一次警告,“赚钱的方法多得是,你这是拿自己的命作赌注!”
哈伯没有理会他,把跳动的心脏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
乌黑的鲜血飞溅而出,哈伯的胸膛、腹部猛得一痛,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上心头,心脏像被人给拽住似的,疼得要炸开了。
哈伯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
“咳咳咳……”
从嘴里咳出了黑血,也不知是恶魔之心的还是自己的。
“快!哈伯!快拿剑!”法洛克厉声大叫道,“你就快死啦!”
哈伯一边咳血,一边伸手去拿剑。他右手刚握住剑柄,一股奇妙的清凉忽然从手心很快传遍全身,渐渐地,所有的痛苦、不适都褪去了,只剩下浑身上下涌起的浪潮般的力量。
“哈伯,你手里的剑名叫破法者,只要砍中,她就可以封印敌人体内的魔法之风。”法洛克肥胖的脸上换上了一副庄重的神色,“或者,你更熟悉她的另一个名字——失落王者之剑。”
“失落王者之剑?!”哈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双手剑,张大的嘴里塞得下一个大鸭蛋,“安苏曼第二代君主的御剑、恶魔斩杀者、西方平原的守土神器、失落千年的沧海之石……就在我手里?!”
法洛克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这碧蓝的颜色……果然是沧海之石锻造的,”哈伯珍惜地抚摸着剑身,“传说中能压制恶魔的神器,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失落王者之剑遗失了将近一千年,你们怎么找到的?”
“唔……这不是我们找到的。”法洛克挠了挠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抱歉,不便透露。总而言之,请好好使用吧。”
……
…
屠杀还在慢条斯理地进行着,树妖的人数并没有那么多,不过千百人,要射死看台上几万个人类可得花上一阵子。人类发现出口已经出不去了,也大多都想方设法找掩体躲了起来,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偌大的斗兽场,从原来的乱作一团,逐渐归于寂静,满是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员。
法利安用人类的尸体作掩护,观察着树妖的动向。
就凭这么点人手……想要压制整个木槌镇怕是痴心妄想。只怕这斗兽场只是个诱饵,真正的主力在小镇的外围,正准备里应外合。
法利安心想,
人类、树妖……谁死谁活于我无关。我必须想办法全身而退,不能被树妖误伤着了。树妖用藤蔓封锁住了所有的出口,所以我必须……
他一边将目光放在永恒之木顶端的树妖魔法师身上,一边取出破魔矢,张弓搭箭。
我与你无冤无仇,但你挡着我的路了,抱歉。
法利安拉满了弓,眼角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华伦娜!
他立刻调转了目标,箭矢直指华伦娜的背心,华伦娜没发现他。
就是现在——
他咬紧牙关,即将出手的那一刹那,一个稚嫩的哭喊击碎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啊妈妈!”
在他眼前,一个幼小的人类女孩和她妈妈正手牵着手奔跑,母亲被一枚箭矢无声地射中了脖子。箭尖从一端射入,从另一端带着血肉贯穿而出。母亲倒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生前惊恐的表情,女孩趴在母亲的身上嚎啕大哭。
她就那样哭着,周围没有一丝一毫地掩护,弄出极大的动静,成了绝佳的目标。
该死!
法利安眉头一紧,
在这么下去,我也会被牵连到!
人类、树妖,谁生谁死于我无关……于我无关……与我无关!
他朝小女孩猛扑过去,把她护在怀里,单手支起一面晶莹的魔法盾。箭矢瞬息而至,撞击在魔法盾上叮叮作响,他抱起小女孩,躲到一根石柱背后,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掠过他刚才的位置。
“别误会,我不是在救你。”法利安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自言自语,也不知小女孩听没听见,“我只是怕你暴露我……仅此而已。”
华伦娜再次消失,猎人丢掉了猎物。
……
…
海洛伊、陶蝶和矮人带着尸川骸躲在永恒之木的树底下,海洛伊托着尸川骸的身子,尸川骸仍然昏迷不醒。这里是一处绝佳的死角,树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看台上,没有任何一个树妖发现自己脚底下还藏了人。
“你受伤了……”海洛伊担忧地看着矮人的肩膀。
“无碍!”矮人满不在乎地说。
“你等一下。”
海洛伊将手放在矮人的肩上,默念咒语,肩膀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完好如初。海洛伊觉得很奇妙:明明自己从没学过这样的愈合魔法,使用起来却得心应手——似乎自己原本就会,虽然早就忘了,但身体还真真切切地记得这一切。
仔细想来,自己一路闯进斗兽场所施展的全部魔法都不曾学过,随着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放了出来。
矮人看着自己肩膀愈合,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你果然是个女术士!”
海洛伊点了点头。
矮人伸出手,说道:“俺叫泽尔坦·灰山,俺谢谢你。”
“我叫海洛伊。没事,你替我挡了一箭,我们互不相欠。”
人类和矮人互相握了握手。
“我叫陶蝶。”
陶蝶犹豫了一会儿,也伸出手,但矮人没理会她。
“海洛伊,俺们现在怎么办?”
永恒之木的树底下,三个人类和一个矮人陷入了困境。
阻魔金的烟尘渐渐散去,海洛伊体内的魔法之风再度活跃起来,埋在体内的晶核还在发烫,不断填补着先前的损失的魔法,少女渐入思考:
大摇大摆地冲出去绝对会被树妖发现,她们会发动攻击吗?要是她们发动攻击,我能用魔法拦下来吗?即便我能全身而退,尸川骸怎么办?陶蝶和泽尔坦怎么办?
不能去赌这种可能性。究竟有没有什么魔法能逆转这一切……
可以拼一时的蛮干掀起狂风,又或是发射超大的火球,但这些能改变现状吗?
那些藤蔓……
少女望向阻拦着斗兽场出口,那些粗壮的藤蔓狂野扭曲地生长在那里,拦住了去路。
魔法师召唤了那些东西,她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或许我该冒险一试,对她发动攻击来创造逃脱的机会?
我有几成胜算…… 不,不行。这不是胜算的问题,最关键的是——我们无冤无仇。
有没有更加精细点的魔法……
少女看了眼手边诡异的黑色双手大剑——似乎是尸川骸的东西,但现在没什么用。她的目光又落在高大的永恒之木上,她细细观察,才发现这并非是一颗真正的树木,倒像是一个巨大的翡翠,上下都散发着翠绿色的光芒。
海洛伊把双手放在树木的躯干上,打开心眼。
刹那间,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进入了一片新的天地,清爽的魔法之风从周身席卷而过。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卷了澎湃的浪潮中,生命之风的活力欢快地涌入体内。在生命之风的洪流中,少女感受到了某条隐约的路线,源源不竭地在为永恒之木提供能量。
“有什么东西……”
少女紧闭着双眼,喃喃自语。
“海洛伊,你发现什么了?有什么办法吗?”
“这里一条路……它就在……就在我们脚下?”
少女努力地把意识伸入永恒之木,那里有错综复杂的风脉和隐藏在风脉中的“道路”。海洛伊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可以进去,只要找到什么方法……
“究竟该怎么办……”
正当少女一筹莫展之时,背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应该这样。”
谁?!
她惊愕地转过头,却发现泽尔坦和陶蝶也是一脸惊讶,四处张望着寻找声音的主人。
光影开始扭曲、重塑,最终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那人高高瘦瘦,穿着一身黑袍,脸上戴着半张面具,很是神秘。他把一只手放在永恒之木上,突然之间,永恒之木上放射出七彩的光芒。
一道流光溢彩的法阵凭空出现,海洛伊、陶蝶、泽尔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一道耀眼的强光吞没。
强光散尽,众人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不曾出现过那样。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