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火焰四处游走着,仿佛有意识的触手四处掠食着。

尽管偶尔也会有绿色的火焰倏忽浮现,但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树木,石头,甚至土地,都被赤红色的火焰蚕食鲸吞。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向马车原来所在的地方——

那里只剩下赤红色的火焰。

我连动也动不了,身体就像是石块一样沉重,我的大脑已经不能准确思考。

火龙的头颅看向我的方向,眼睛里只有颜色更深的火焰。它的边缘不断地发出巨大的火花,在空中飘散然后再一次生成,燃烧正旺的火焰在它头部与脖子的连接处不断延伸,终于成为了长颈的模样。

我明白,它将要把我一口吞下,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双腿一步都移不动,反而似乎想要拥抱着这燃尽一切的烈焰。

它那由火焰组成的双颚张开,隐隐约约露出鲜红的獠牙。

我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可当我拔出剑时,火焰的龙喉已经在眼前绽开,那钢铁打造的剑身就如朽木一般烧融成为废渣,而其他的武器一时间不在身旁。

烈焰的双颚轰然落下,我的眼前一时间化为纯粹的红。

但转瞬间,那纯粹的红便成为一个半球形的空间。

除了手上被融化成为长条废渣的铁剑,我的全身竟然没有一处受损,就连熔点明显比铁低的衣服,也连烧灼痕迹都没有,甚至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处在高温环境中,而是莫名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在我的面前,站立着五名女性。

她们面部的轮廓完全相同,眼睛瞳孔有如赤红的宝石一般闪耀,但从这明丽的眼眸中我看不出一丝恶意;肤色则是偏向健康的小麦色,不如圣女一般白皙,但显然是成人的肌肤;体态也非常修长,纤细得超凡脱俗,粗看下来身高可能高过两米。

但她们中的每个人,穿着打扮都不一样。

为首的站在中间的那位,看上去像个正统系王女。她的头发是紧紧捆扎的短金发,只在后脑勺留有编织发型,而没有太多饰物,从正面看她所露出的皮肤只有那美丽的脸和耳朵。立领的白色长衣遮盖全身,胸口处明显突起,而置于那个微妙的平台之上则是五条金色项链。她衣服的各处都带着金边和镂空的透明装饰,有着金雀花形状的金属雕刻悬挂在双手上臂的表面。她姿势端庄,仪态优雅,却明显不是那种花瓶,因为她腰间的一把被绷带缠绕的混种大剑明显不是宫闱少女所应有之物,眼睛里燃烧着欲望的火光。

中间左边站立的,则是一名不戴头盔的板甲骑士。她的头发整理成短金发和脑后的马尾辫,马尾辫上佩戴着金色的环状饰物,而身上的铠甲则是银底红边的。如果说我所看见的蔷薇骑士团的板甲或是欧德·冯·提谢尔的板甲是现世中最为精湛优秀的板甲,那么她身上的板甲不仅制造工艺远胜而过之,而且板甲上的花纹甚至描绘出了完整的图案和故事,只可惜我缺乏时间去辨认故事内容。她那层叠两层的板甲之下,几乎看不出像中间那位那样丰满的身材,却依然充满了军武风格,好像刚从皇城出征的公主。她的背上同样是一柄大剑,只不过那更像是沉重的铁块所铸成的菜刀,呈直角的刀头内侧还有一个三角形的尖端。

中间右边站立的,基本上没怎么穿衣服。她的头部由透明的薄纱所笼罩,那透明的薄纱只是让她薄纱内部的脸庞更加神秘,充满了吸引力。上半身上只有白色但不透明的束胸,一双美乳的上半部完全裸露,束胸的下方是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露出的肠骨和肚脐,金色的发丝披散到肚脐的位置;而下半身则是腰带加上透明下摆,两条腿从直披到底的下摆中露出,从膝盖以上覆盖着白色的丝袜,但脚上却没有穿鞋。她的双肩裸露在外,从上臂延展到双手带着白色长手套。一眼望去,她就是和行世圣女完全相对的‘淫靡’,但从她不卑不亢的浅笑、不多衣衫上绣着的若隐若现的金色铭文和背后背着的一米以上的盘蛇状焰型大剑看绝对不是简单货色。

站在最左边的,是一名猎人打扮的女性。头顶是三角形的尖锐猎帽,猎帽上装饰着仿佛巨大的蝙蝠翅翼的物品,前段则是一只展翅翱翔的猎鹰雕像,猎帽之下则是收束的金色长发。她的身体部位覆盖着一套雕花的胸甲,但立领式板甲护颈延伸到肩部后就只有皮甲作为双臂的防护了。她的手部裹着一层深棕色手套,腰间皮带之下是棕黑色的长裤,身体左侧是明显暗藏不少东西的淡棕色披风,右侧则是一把相当长的迅捷剑——话说回来,我记得曾经身边有一个用迅捷剑的女的来着?不过她的打扮除了上半身多了不少铠甲之外还真是像玛利亚小姐啊。

余下的最右侧的那一个最为奇怪,我从未在实际上见过这样的铠甲(其实我见过的也就是冒险者普遍配备的皮质铠甲或是铁质铠甲,普通圣殿骑士的全身锁甲和部分板甲,以及蔷薇骑士团的骑士们所配备的整套板甲),样式大概是圣女给我的历史书上的由层叠的金属片上打孔穿绳编织而成的武士铠甲,按理说这种奇异的铠甲应该是千年前某个地方军阀使用的,在这里却重新出现。她戴着一顶样式奇异的头盔,头盔上的徽记是一个圆形铁板里的五个呈逆时针排列的火焰圆环。她的头发被环装的头盔侧甲挡住,但眼神相对而言是最凶恶的,附有金属甲片的右手紧紧按在腰带上挂着的太刀,大概我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斩下去的样子吧。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以中间那名公主样的少女为首,五个人在火焰组成的半球中向我单膝下跪。

“叶钊杰大人,我们来向您宣誓效忠。”她的双唇中轻轻吐出几个字,但在我耳中却放大成为了咆哮。

“咕,你,你们是谁,为何向我宣誓效忠?为何杀死欧德·冯·提谢尔、玛利亚小姐和布伦希尔德大人?”我忍着痛苦,向她们询问真实,“是何用意?你们应当是罪龙吧?为何接近与你们毫无瓜葛的我们呢?”

{毫无瓜葛?开什么玩笑?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你而现在想要推脱?/哈哈哈,原来我们的盟友已经失忆了,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啊/这样的话他还有利用价值吗,而且我们目前还有事要做,不如找个地方扔了吧/不对,如果放他走或许会泄露信息,但又无法杀死他…….}

脑海中响起了四个相同声音却是不同人所发出的谈话,我十分清楚,那是五人中除了那名正在与我所对谈的女性之外的四人的鄙夷。

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卢修斯·法尔海姆,与千年之前的历史又有何关联?

“没关系的,勇者大人。虽然看来您已经被姐姐或者其他人洗脑了,但对我们来说,您还是有作为主人的价值的,很可惜不如预期呢。”公主——我还不知道名字,所以先以公主代称——“按照我的姐姐、你们所憧憬崇拜的虚伪圣女,希露娜·埃伦斯蒂诺的称号来说,我们是‘受咒之子’,代号为‘贪婪’的大罪之龙。现在与您解释千年前的故事或许为时过早而且时间不足,毕竟就算事先商量好了也没料到她还想反将我们一军,那三个家伙都还活着。首先先把这个千年前您亲自托管的东西归其旧主吧。”

她随手抛掷出一枚银色指环,我忙不迭地接住,看向那枚指环——

“DEUSEXMACHINA?什么意思?”

但当我再次望向她的时候,她们五人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举起左手,另外四人也上前一步,举起手来。

五人的左手重叠一处,赤红的光芒立刻从重叠的左手爆发开来,四周的空气被骤然加热,甚至我衣服上的绶带已经开始从边角处烧焦。

此时,她们开始了五人同步的咏唱。

【以埃伦斯蒂诺帝国第二皇女、‘受咒之子’安娜斯塔西亚·埃伦斯蒂诺之名立下誓约】

【以埃伦斯蒂诺帝国第二皇女、‘受咒之子’贝娅特丽克丝·埃伦斯蒂诺之名立下誓约】

【以埃伦斯蒂诺帝国第二皇女、‘受咒之子’卡珊德拉·埃伦斯蒂诺之名立下誓约】

【以埃伦斯蒂诺帝国第二皇女、‘受咒之子’迪娜林德·埃伦斯蒂诺之名立下誓约】

【以埃伦斯蒂诺帝国第二皇女、‘受咒之子’欧多西亚·埃伦斯蒂诺之名立下誓约】

【聚齐五人而以贪婪之名,五首之罪孽之炎提亚马特】

【舍弃身为人类之躯,转而效忠于无魂之旧主】

【以非人之血肉为食粮,以记忆的唤回为报偿】

【来自于黑暗的愤怒,来自于被诅咒的血脉】

【心灵的空虚将由吾来填补,但前路漫漫仍需孤独】

【炎之精已然唤回旧主,虚空之子的血脉正在此处!】

她们的身体,正在缓缓化作赤红色的烈焰,那五只叠在一起的左手随着她们的咏唱而越举越高——乃至合五为一,但身处烈焰中的我却浑然不觉火焰的烧灼。

【所以让吾等举起左手】

【所以让吾等举起左手】

【所以让吾等举起左手】

【所以让吾等举起左手】

【所以让吾等举起左手】

【【【【【啊!捐献身体来换取灵魂!燃尽那污秽的亵渎!】】】】】

我感受到了。

她们消失了,酷烈的火焰铸成赤红色的左手手套,每个手指的根部都镶嵌着赤红色(但每颗颜色略微不同)的宝石,然后以我的眼睛所不能捕捉的速度,套入了我的左手。

接着,以我的左手为始点,赤红色的火焰在我手心聚集。

然后向四周散开。

那就是——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