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果然啊。”我从被切成两半的气管中发出嘶嘶的不成样的声音。

根本没有死啊,我。

尽管剧痛,尽管疼痛到接近失去意识,我还是没有死去,反而从喉咙中流出来的黑色血液流回去封堵了伤口。

我又缓缓地把剑抽出来。剑身上带有明显的腐蚀痕迹,沾有的我的不祥的黑色血液顺着剑向上爬,最后融入了我的手里。

那么,我也是怪物了。

能够杀死普通人的攻击看上去并没能杀死我,那样的话,面对能够杀死普通人的怪物,我或许还有一搏。

面前随意站着的美丽女性,她好似无敌,但细看之下还是有破绽的。

破绽有两个——一个,是她全身上下唯二裸露的皮肤,那就是头面部和双峰的上端。尽管脖颈处有细密的护甲,但不可思议地,头部除了华丽的翼状冠冕之外几乎没有防护,尤其是面部,那双银色的仿佛能够看破一切的眼瞳周围简直就是空门大开,而双峰上端白色的肌肤也能说明这一切。第二个,是她胸膛上那颗蓝色的宝石,仿佛皇冠上蓝色的珍珠,却是愚蠢放在胸前,与两三根长长的珍珠十字架挂坠相仿佛。美观是美观,这么明显的弱点却如此暴露,也是我的大好机会。

我的战术,也可以就此制定了。将我能够快速治愈伤口的能力和我手上的剑连接起来,我就能看到黑夜中的一丝曙光。

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我的进攻。

于是,我动了。

目标,是她胸口,无论是击毁宝石,抑或是插入她胸口的皮肤,

首先,普通的加速冲刺。她两米多的身高使得我手中的剑能够在上段劈时直接击中她的胸部和面部,但最为有效的还是快速突刺,所以长剑的攻击以距离长的突刺为主,再用劈砍格挡她手中的钺柄,然后尽可能利用一击脱离的战法造伤,切不能贪刀。

随着我右脚蹬地,我开始以直线冲向她所在的位置。

她不闪不躲,仍然在——傻笑。

我双手上举,瞄准面部,随着奔跑的速度加快脚步,双目紧盯着对方的动作。

她还是没动。

还有三步就能击中了。

撒。一声轻响,她的身影已然不见,这一击明显是打空了,打空的同时有一个巨大的存在在我的身后出现,正如我所预料。

巨大的斧枪从后向前,试图直接刺穿我的头颅,但我的身体向下略微倾斜,斧枪的枪头部分从我的左肩膀上擦过,在衣服上留下巨大的破口但没有划破皮肤。

我的身体还没有转向,只能赌一把了。

于是,左腿发力,我试图在她斧枪挥下之前将身体避开。在我向右侧翻滚躲避时,她砍下了我鞋底的一部分。

她横向挥动斧枪,但此时她的身高成为了劣势,有整整一米左右的活动空间,我无伤走过了第一回合。

“继续。”我吐出翻滚过程中的唾沫,左手捡起了我所一开始瞄准的目标之一——特拉维斯留在原地的连弩。

当时,为了在队伍前面警戒,在最后他应当是装满了机闸而且拉满了弦。正常情况下连弩的伤害一定不高,但是根据他一次齐射就能打穿小野猪头皮的表现也能判断它的攻击力至少不低。我扣动了扳机。

十多只箭犹如汹涌的奔流,向着她的身体上部飞去。

然后在空中,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下——不对,不是挡下,而是偏移到一边,弩箭依然飞行,但是从她颈部的两边飞走了。

看来她身体上还有装备能够偏转远程武器和投掷物的东西啊,无论那是什么,直接导致被杀死的所有人身上一半的武器不能用。

我向后退了三步,她则步步紧逼,手上的钺的一个突刺差点就能碰到我的前胸,而我用来格挡的剑就像是纸一样被削断。我略微俯下身子,在她加速前段下劈之前捡起了死去的维克多的剑。

由于是马上使用的剑,所以维克多的剑相对于我之前使用的死去剑术教官的剑明显更大更重,没有时间挑剔了——因为我连迟疑的机会都没有,手上的剑就已经被纵向砍下一片。

她的步伐以我肉眼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快速接近,手上的长柄斧枪带来快速的死亡。

维克多的剑基本上已经坏掉了,我轻轻抛出去,飞出去的半截剑大概挡了一下她手中武器的轨迹,然后趁势向后翻滚躲过她的一次横扫。

我在她铁壁似的进攻下,完全找不到攻击的可能。她的速度和力量就好像是一座大山的山壁上飞流直下的瀑布,兼具石头的坚韧和流水的迅捷,而我的攻击连她的脚边都摸不到。

我缓缓后退,她的攻击也停下来了,面部的笑容依然保持,手持武器步步紧逼。

无法打破僵局啊,我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好像是罗格的铁叉。钢铁的重量和寒冷让我的心中燃起些许希望,然而枪身上凝结的血液又提醒着我逝去生命的沉重。尽管是较长的铁叉,长度也不及那个女性手中的斧枪,但至少相对于毫无作用的剑来说,相对多了一战之力。

挺胸,抬头,刺击,被砍断,扔掉半截断柄,后退闪过一击,被闪到背后,前滚差点被击中。

我捡起倒地侍从的还带有剑鞘的佩剑,左手拿着剑鞘,希望能够格挡。

跳起,突进,左手剑鞘试图挡一下攻击同时右手剑突刺胸口,然后左手的剑鞘和右手的剑身被同时砍断,身体继续前突试图扑入怀中,被对方左手盾牌弹飞,然后反身后跳。

她连朝着我身体的攻击都快不做了,专注于打断我的武器,就像是看笑话一样看我表演。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反抗都宛如儿戏——但是就算如此,也无法扭转我战斗的决心。

而且,智力——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物灵长,立于地球之巅的能力,曾经帮助我们击倒过迅捷快速的雄狮和力大无穷的猛犸,曾经令我们创造直通天际的金字塔和直达地底的超深井,现在,也能令我击倒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敌人。

我所设下的,以自身动作为饵食的陷阱已经布置成功,血泊中蔓延的不只是我看似仓皇失措的脚步,还有冒险者所必备的东西。

当时我们打猎野猪时,我所携带的背包一直背着,虽然在营地卸掉了,但是其中的一样东西我始终带在身上——那是一卷丝线。

 

丝线的一头,连接着我手上的武器——所有我使用过的武器我都曾双手持握,而右手负责发力的同时左手就负责做些小事,而这些细如毫发的丝线,终于成为了我手中所能够扭转命运的纽带。

尽管我不知道为何我能够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动作,但这一线希望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她的动作停来了,正好就在线圈的中间。

“开始吧!”我大喊一声,右手中刚刚从另一个无名冒险者尸体上拿起的长枪快速冲向那名女性的脸部,枪的后段所连接的丝线拴在我之前所拿过绝大多数的武器上。

除了正面贴脸的长枪之外,还有从四个方向射过来的四把断剑。

被她一斧枪全部再次连着丝线一起砍飞。

我知道了。

这是我的胜利。

一切的博弈,都要至少考虑三步。

第一步,是最为明显的——一直在正面战斗中被压制,武器被一直损耗,一直落在下风。

第二步,是相对隐秘的——用丝线连接武器,然后操纵丝线攻击,将之前所有的折断的武器制成攻击的网络。

而第三步,就是用我左手拿着的唯一一把没有绑在线上的武器——之前被砍断的罗格的钢叉的半截,原本平滑的金属被她削出极端锋利的刃口,击中了她胸口的蓝色宝石。

击碎了。

随后我的左手——就被她连着肩膀直接砍了下来。

巨大的痛苦让我几乎失去了意识,在我勉强后退几步之后,留在脑海中的——只剩下一个从空中飞跃而起,展开四枚巨大而洁白的翅翼,狂笑着将枪头对准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