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十年,乱花一定会像现在一样盛开的,一定!
在一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愈月的画后面发现了一封信。
我拆开信封。
对不起……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呢。没能陪着你继续走下去了,在今天晚上我就要离你而去了。想到这里,似乎感觉胸口一阵疼痛。但是,在这么短小的篇幅里,就算挖空心思,想对你说的话似乎也不能在半天里写完啊。
你一定也十分悲伤对吧?如果你要哭的话,不,我相信你是不会哭的。但是,不要再沉浸于悲伤了,我虽然不在了,但是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如果把身上的包袱放下的话,轻松活下去这件事一定也会变得容易的。
但是还是要感谢你在这一个月里的陪伴,让我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的时光,还有你的陪伴。想想我们都已经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了吧?能和你一同分担,真是莫大的幸事呢……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们都是生活的牺牲品。但是,我们只要能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选择我们认为正确的选项,把牺牲降到最小,不也就可以了吗?
真是一封难写的信啊……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词来表达我现在的感情啊,能和你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和你细数满天繁星,和你倾吐喜怒哀乐,和你拾起缓缓落下的乱花瓣……以后都不会有了。
我以前曾经觉得乱花树这般柔弱的样子,是绝对活不过十年的,一场台风就会把它刮倒。但是,并不是这样的呀。
如果还有十年,乱花一定会像现在一样盛开的,一定。
信上有一些泪痕,我分不清是愈月的还是我的,或者说,都有。
不久,我听说城市里开了一家新的咖啡馆。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直到朋友告诉我那家咖啡馆是一家传统文化的主题店。
一定要去看看。
一天,我在下班时走进了那家咖啡馆。
馆里靠着墙摆着一排博古架。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却什么都有。而且很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个店主一定也是一个内行。
我在这些作品中寻找秸秆画的踪迹,可是,它们被摆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为什么要把秸秆画摆在角落呢?”
怀着一种好奇心,我问店主是不是认识乱花巷。
“乱花巷啊,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不是雨兰蓿里那条刚签了拆迁协议的巷?”
我点了点头,“我以前就住在哪里。”但是至于以前是什么概念,具体是多久,恐怕就不好解释了吧?
店主告诉我,他以前去过乱花巷,乱花巷的风景很美,尤其是那棵不常见的树。而且,他店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从雨兰蓿买的。
“但是,雨兰蓿的手工业也大不如前了。现在整个镇的手工业被拆迁搞垮了……那帮开厂的就只图钱。”店主埋怨道。
我告诉店主有关愈月的事。
“秸秆画啊,这个我不是很了解啊,但是听别人说挺难做的。”店主回答道,“不过手工艺品不都是这样吗,价值不在于作品本身,而在于作品中所蕴含的价值。”
“不过,那个传说是真的啊!”
不过,店里几幅精美的秸秆画确实让我相信店主的手工艺品确实来自雨兰蓿,而且上面还有艺人的签名。
坐在一个靠墙的位置,我一边品味着店主亲手磨的咖啡,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刺绣和水墨画。喝完咖啡后,还和店主唠嗑了许久。
在偶然的一天,我在郊外看见一棵和乱花树长的很像的树。这又让我想起了那棵不复存在的乱花树,以及失去愈月的无可复加的悲伤,觉得心绪烦乱。
与愈月有关的一切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对于过去的回忆就好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一样,镌刻着我们过去的种种。玻璃珠碎了,变成无数的碎片,每一片都是一段往事。这些往事交织在一起,使我的内心又变得十分繁杂。
我感觉,我的一切似乎又乱起来了一啊。 但是这对我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诚然,我们难免会被生活用扰乱,就像巷里的乱花树会时常被风吹雨打而变得凌乱不堪。但是,也总是在一次次被打乱之后,再度盛开出满枝桠的花抚平身上的伤痕,来填补生命中的空缺。在一次次打乱与梳理中成长,不仅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
如果我们都逃不过作为牺牲品的命运,那就敞开双手,正视风吹雨打吧。愈月也曾被两种观念打乱自己的决定。但她最终却梳理好了自己的想法。只要能遂自己的心愿,作为一个牺牲品又如何呢?
能够感觉到,愈月虽然不在身边,但她却似乎在遥远的地方注视着我。在我的内心被拂乱之时,仍能在眺望星空时想起从小生活的乱花巷,和陪我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的少女,想起两人之间的承诺。
是时候必须独自面对被生活打乱的内心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想起了如雪一般的纯白的少女。 在乱花树下背靠着树,搓捻着花瓣,数着满天的繁星,在我望向他的时候,微笑着望着我。想起了她对我说的话:
“如果还有十年,乱花一定会像现在一样盛开吧?”
肯定会的,愈月。
一定会盛开的。
如果你能回来的话,你也一定会看到的!
手里搓捻着心形的花瓣,我的眼前又浮现起了少女精致的脸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