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
这是乱花巷最初的记忆,可以追溯到第一批迁来的居民。
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手工艺人,而在手工艺者中,很大一部分都精通本土的工艺。
在搬来的第二年春天,一对夫妇在巷中种了一棵树。听他们说,这棵树是以对面山头移过来的。他们说,这样树叫乱花树。虽然这么叫,但是这棵树却能才护着他们居住的小巷。后来,巷子便被叫作“乱花巷”。
“即使很多次被风拂乱,这种树却能在乱中呈现出一种凌乱美。它的叶子与花都十分细碎,因此当花盛开时叶与花交错,虽繁杂,却不显得混乱。”
那年秋天乱花树一树生花。果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微风中飘落的花瓣,有剪纸一般的红艳红,有刺绣一般的灵动,有秸杆画一般的精细,有抽纱一般的朦胧……
谁都不知道,乱花树会走过多少个春秋;也没有谁知道,这条巷是多么坚强,又是多么脆弱。
六十年前。
这与其说是冲突,不如用一场战争来形容。人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具体原因。只是持续时间超出了人们的意料,原本以为会很快结束的战争竟持续了近一年。更令人担忧的是,南方军队对于北方军队并无优势可言,开战不久便节节败退。大片土地为北方军队所占领。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南方将会彻底陷落。
北方军扬言,按照他们的计划,打到C镇只需要半个月。也就是说,位于C镇的乱花街不出半个月就会落入北方军手中。
乱花街的人们陆陆续续迁出了乱花街,打算去避难。
一位少年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加入了保卫乱花巷的战争。如今,在C镇即将陷落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父亲毅然参了军,背上了锃亮的步枪。那位少年,就是愈月的爷爷。
少年大喊:“爸!你不能留下来,你这样做不值得!”
“闭嘴!”父亲的话把少年吓得怔住了,“如果我不留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这条巷陷落的话,那么祖辈们传下来的工艺就会毁于一旦!”
父亲的语气有了些舒缓,“如果我不幸牺牲了,那么我们家的秸秆画,就交给你了……”父亲抚摸着少年的肩膀,紧接着说:“可能你现在不懂,但是有些祖辈留下来的东西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既然它能传下来,就意味着能为此付出生命的,我不是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人。儿子,无论你今后生活如何,我都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支持你。”
少年登上了最后一班火车。父亲跃上了马,他的前面是硝烟弥漫,后面是乱花飞舞。马跃起的一瞬间,刀刃发出了幽蓝的光,父亲红色的领带随风飘扬。杀机与悲哀凝固在那一片夕阳的华美盛放中……
三个月后,乱花巷还是陷落了。尽管南方军在这三个月中与北方军僵持,但是北方军还是打到了C镇。攻陷C镇的那天,北方军的大炮在C镇轰了三天三夜,C镇满是断壁残垣与烧毁的民居,乱花巷的命运岌岌可危。
但是南方军知道,打到C镇的北方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南方军开始反击了,反攻的南方军势不可挡,轮到了北方军节节败退。终于,在开战近两年后,北方军投降了。
乱花巷的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少年站在乱花巷口,一切变得凌乱不堪。但是,与成为废墟的C镇相比,乱花巷受到的破坏还不算严重。而且,让少年欣慰的是,乱花树还在,家里的作坊还在。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可是,父亲却杳无音信。
几天后,一位陌生人来到了少年的作坊,手里捧着父亲的佩章和临终前写下的信。
少年明白了什么,紧盯着父亲的信。
父亲的信是战前写的。在最后一场战争中,北方军的指挥部久攻不下,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南方军他们的阵地受到北方军疯狂的轰炸与炮击。死伤惨重,整座城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少年拿起笔,打算给父亲写一份回信。
笔尖在纸上刷刷滑动。少年写了好几张。在写完之后,少年轻轻地点燃了信纸,面对着烈士墓的方向。
灰烬随风飘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乱花巷里流传着一个传说。
据说是巷里的灯塔能让死去的人复活一段时间,在复活的时间里,逝者能够完成他的遗愿。据说原理是让逝者借用别人的身体而产生临时的实体。但是我并没有听懂。
看着灯塔的我半信半疑。
那个故事是愈月对我讲的。当时我不相信有这么一回事。依稀记得在愈月复活的那一天晚上,灯塔的光异常明亮……
时隔十年,如雪般纯洁的少女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十年之后,乱花依然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