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可以称为成就?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有无数种。有人说,它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胸前的军功章,有人说它是象征王权的权杖上那颗璀璨的宝石。或许有的人认为当你真正有时间闲下来喝一杯红茶的时候,心中即充满成就感。

而对我来说,答案非常简单。

那是一条“上帝的美妙铁路”。

作为一名工程师,我活到现在设计了许许多多的桥梁,隧道和铁路。他们为我的国家服务着,而我也乐于为当权者献上图纸而便利于市民的出行。

但是这条铁路对我的意义不一样。它帮助我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为我的冒险打开了一扇门。

这绝不是夸张,而是完全纪实的描述。

换句话说,这条铁路不仅仅是一个实体,更是一种“能力”。

我没有滥用这种能力,而把它视作上天对我的一种褒奖。我因此更加努力地工作付出,创造更多属于我的成就。我认为这条铁路一定会把我的生活引到更为光明的轨道上。

轨道已经确定好了,只要保持速度,就一定可以平安到达。

我是这样想的。

然而,如果这条轨道开向深渊,那这列车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闯进去。

因为我的这辆列车没有刹车。

我对我自己的前途深信不疑。

再后来我被叫到一间事务所工作,而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出价够高,而是因为我看见了除我以外,更多使用“能力”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用自己的能力造福人民,一部分却仗势欺人,作恶不断

而这家事务所的任务,就是“用能力来对抗能力”。

我叫布鲁内尔,是个喜欢空想的实干家,也是个经常实干的空想家。

在遇到某人之前,我人生道路的铁轨一直笔直的前进着,没有丝毫颠簸弯曲。

直到一位少女弄得她差点脱轨。

这就是我与她不想相遇却又不得不相遇的对我而言十分悲惨的故事。

“不许跑!”

我飞奔在泰晤士河畔的街道上,任凭在街道上散步的人群的异样眼光,头也不回地追逐着一个跑的比我更快的小贼。

今天泰晤士河畔格外热闹。人流像潮水一样沿着一个方向涌着,大概是因为天气很好而今天又是礼拜天,人们在教堂做完礼拜正好出来散步。犯罪者大概刚好看中了这一天而作案。

对方似乎是具有“穿透事物”的能力,简而言之就是穿墙术。他趁珠宝店店员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几串价格不菲的珠宝,店员回过神来时目睹了他从玻璃中把手抽出来的过程,不仅报了警,还联系了事务所。

我虽然加入这个事务所已经有些时日,但是我的本职毕竟还是工程师,所以对这样的体力活不算太擅长。但是“事务所的创立人”坚持让我去做这件差事,我也没办法。

眼看这个蟊贼越跑离我们越远,很快就要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了。

“快点啊,布鲁内尔。可不可以叫你布鲁,好拗口。”

金发双马尾的少女向我抱怨。

我直接停下了脚步。

这一急刹让她差点没从我的背上摔下来。

“哎哟,你干嘛啊。”

“可能我不背你的话,大概早就已经抓住他了。”

“那怎么可能嘛。”

少女轻轻踢了我的侧腹部一下,示意我要下来。我弯下腰,她慢慢从我的背上滑落了下来。

“毕竟我不擅长运动嘛,还是要多多麻烦布鲁先生您了~”

“我叫布鲁内尔啊混蛋!”

这个女的大概是三个月前加入我们事务所的。这家伙没什么来历,不如说在她的入职表上,履历这一栏都是空着的。这样一位诡异的人物,实在让我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她很聪明,也很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很厉害。

这样好像是三点了。

“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出胃病。”

我起身再抬头看向满是人群的街道,那个小偷早就不见踪影了。我努力地在脑袋里描绘出一张泰晤士河周边的地图,我曾设计过泰晤士河隧道,对周边的地形有仔细地考察过。附近有一处住宅区,一所教堂和一家医院,小巷子根本数不胜数。想要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区域拉出个人来,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好了,被你一搅和事情全泡汤了。”我无奈地向着少女摊了摊手,这也不是第一次她干扰我原有的计划了。上次她看一尊雕像看得入神,结果让她盯住的人最后还得让我来帮她找到。

“用你的能力开辆火车把所有人都碾过去不就解决了嘛。”少女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看着一列蚂蚁在街道的台阶上一路向上爬。她对自然什么的特别有兴趣,相反的,对正在执行的任务一点也不上心。

我送她了一个白眼,然后继续想怎么追踪犯人的方法。也许他慌慌张张跑过的地方会引起一定的骚乱,或者我可以问有没有人见过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红发男人,他这个面部特征实在很显眼。

我从进入事务所到现在,还没有过任务失败的先例。我不能把这件事当作我光明铁路上的一颗石子。

“走了,艾……你在干吗?”

少女很专注地把不知道从哪拿来的蜂蜜顺着井盖的孔倒进下水道里。我一把夺过拿瓶蜂蜜,然后用一只手把她拎起来。

“你不好好干活还要破坏公共设施?嗯?”

少女很委屈地用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不是嘛,人家就是想看看人被蚂蚁爬在脸上能坚持多久而已啊。”

我往她刚才蹲着的地方看,蚂蚁闻到了蜂蜜的甜香味,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往井盖下面列队走去。

“你说人脸?”

井盖下面传出了骚动。

“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

一个人突然就从井盖下面一下子蹿了上来,吓了我一大跳。

红发大胡子的男人很努力地抹去自己脸上的蜂蜜,四处掏着各个地方进行攻击的蚂蚁。他的腰包鼓鼓的,很明显装着从店里偷来的珠宝。

他见到我们,立马撒腿就跑,顾不得身上还有几只蚂蚁贪婪地吸食着蜂蜜。

“还想跑!‘上帝的美妙铁路’!”

从旁边的墙上突然开出了一个黑色的大洞,从里面伸出了一截铁轨,又穿透到另一边的街道的墙壁上。

罪犯突然不跑了,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布鲁内尔,我可是研究过你的能力。你可以凭空召唤列车对吧?你知道在人这么多的街道上,这会引起多大的伤亡吗?哼,如果能做到就试试看!”

他以如此挑衅的口吻说道。确实,现在才疏散人群已然晚了,很多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动。如果单单为了阻截一个逃犯就引起很大的人员伤亡,那也算是得不偿失。

“那么再见了,侦察员先生。”

红发男人装模做样地向我行了一礼,随后准备穿过围墙向公园里逃去。周围的人群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包围着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果这次再让他跑了,可能真的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要是这样也让你跑掉的话,也太小看我们事务所了嘛。”

这个金发女人用得意地语气说道,还冲我挑了挑眉毛。

确实,她的“能力”在追捕犯人上的确比我的更好用。因此我跟她搭档的这一个月里虽然因为她的神经大条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故,但最后还都是有惊无险地抓到了犯人。

“哼,你能把我怎样?拜……嗯?我的脚好重?”

其实不只是脚很重,仔细看的话,那男人的脊背也稍稍有些弯曲,腿不由自主地往下跪去,鞋子甚至已经有点嵌进地里去了。

“跪下吧,愚蠢的庶民。毕竟论头脑你比不上我,论技能你还是没我强嘛。”

我的搭档慢慢悠悠地走过去,用穿着皮鞋的脚踩住已经整个身体呈土下座姿势,即使全力挣扎也丝毫动弹不得的犯人的头部,像个获胜的将军一样环顾四周,像是在炫耀着“看吧看吧!我超厉害的!”,至于群众们的反应只有对男人异常行为的惊奇而已。

我的这个搭档拥有的超能是可以改变重力的能力。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只要她想,就可以让谁忽地一下飞起来或者脸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且对象不只限于人,换句话说,只要她想,连一栋大楼都可以轻松毁掉。还好她是内心比较善良的孩子,真不知道要跟她当敌人要怎么应付。

“万有引力”,这就是她的能力名。

没多久,天空中就传来了警笛声,而且越来越响了。在我们能看到警车时,三五个警察已经快速地举着枪从车上下来。人群自动为警察们让开好几条道,两名警察把迅速把枪口对准罪犯的头部,一名警察疏散看热闹的人群,一名警察给趴在地上的罪犯带上手铐,还有一名警察脱下警帽跟我们交谈起来。

“谢谢你们,最近超能犯罪越来越多了,没有你们的帮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说笑了,肯尼迪警官。我们也只不过是帮警方办事而已。这些犯罪者的监禁与看管最终还是要靠政府帮忙。”

我冲着黑人警长微微一笑,这个情商很低的搭档则很专注地看着警方压制着囚犯的景象。

“就算这样,改天还是请你喝一杯。顺便,呃,这位小姐叫什么?”

“艾萨莉`牛顿。”

我替我这个没眼力见的搭档回答了。

“对,牛顿小姐。把她也带上一起吧。”

“她……”

就算了吧,我本来想这么说,但是因为本人就在旁边,这句话我还是憋进了肚子里。牛顿就是那种无论到哪里都喜欢炫耀自己才能的人。她确实很厉害,但是如果带她去酒吧这种地方,难保不会出事。她不仅没成年,酒品还很差,这点我在这一个月的工作中已经见识过了。

“肯尼警长,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而且她对别人的名字从来都叫不对。

“犯人的能力是‘能够穿透5cm厚度的东西’,所以手铐大概异地你用也没有才对吧?情报应该早就给过你了才对嘛。”

肯尼迪警官立刻露出很尴尬的表情,转头不敢看牛顿的眼睛,看来是压根没想到这事。

“真是的,所以每个月都有那么多的超能囚犯会从监狱里跑出来啊。虽然每次委托事务所都可以向你们警方收取费用,但是老是抓同一个犯人很无聊嘛。”

黑人大叔一脸不知所措,像个挨批评的孩子一样站在牛顿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样子十分滑稽,一点警长的威严也没有。大概是因为牛顿的每句话都戳到他们痛处了。

所以我才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他们会用一脸不屑的语气说出让你很气愤的话,你想反驳但是又无话可说,所以多数时候只能像个孙子一样站在一边挨训。

牛顿大概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十分钟,内容大概就是监狱的哪里哪里设计的不好啦,警方办事哪里不到位啦,每次委托给的报酬太少啦等等。肯尼迪警长慢慢地转头,用一种落水的蚂蚁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我。说真的,不要啊,好恶心,明明你职位更高才对。

“那么,牛顿小姐,警方现在该干嘛呢?”

“干嘛?”牛顿终于从完全沉醉其中的吐槽模式中苏醒过来,扭头看向还满脸痛苦表情趴在地上的犯罪者(受害者)。

“当然是回警察局把你们防弹装甲车开出来,那个车厢铁皮厚。然后准备一个幽暗的地下室,把他丢进去就行了。”

红发男人在地上呜哇乱叫想说些什么,但因为脸贴在地上,所以听不大清楚。

“赶紧回去准备,在你们第二次到之前我都会在这控制着他。毕竟我这人做事的原则就是有始有终嘛。”

肯尼迪警官像得了圣旨一样向牛顿敬了个礼,然后收队上车,像来的时候一样飞速地离开了。

太阳在天空中闪耀,激起泰晤士河的点点金光。我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这点事情七七八八地弄了一上午,是该吃午饭的时间。

“喂,布鲁内尔,午饭我要吃咖喱。苹果蜂蜜味的。你请我。”

“这些都好说,我问你,你早上是怎么知道这家伙就藏在下水道里的?”

我指着仍然趴在地上的犯人。警察走之后,行人又逐渐向这里流动过来。路人的嘲笑和正午柏油路上的温度几乎把男人的脸弄的和他头发一样红。

“啊,这个啊。”

牛顿上衣的兜里拿出手机,给我看屏幕。屏幕上是附近的地图,有一个小红点不停地闪,地点就在我们不超过三米的地方。

“我上周末在快餐店打零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没有推门就走进店里的人’。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看见,或许他们以为自己看错了吧。但是我知道这世界上是有超能存在的人,而且看他的面相和这能力也不会拿他来干好事,所以我在给他递汉堡的时候偷偷地给他加了点我自己的‘料’。”

所以我才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这句话好像已经说过了,但是重复一次也没关系。

这种完败的感觉可真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