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秉章很不自然地垂了垂眼皮,道“原是不知的,昨夜听到它的哀鸣就知晓了”。他低声念叨道:“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所以它被你家捕获的原因是它能让人多子多孙”,庆云君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传说中让人多子多孙的方式是要佩戴鹿蜀的皮毛,不知鹿蜀受了多少罪,它为神兽,轻易不会死去,这活活剥皮……他实在不忍再想下去,抱着侥幸心理问道:“你家最近有过老虎纹样的皮吗?”

严秉章惨然一笑:“怎么没有?我领了一块,我二弟和他房中人也都领了一块。就是因着父亲定要让我们佩戴上那皮毛,还催着我再娶亲,我觉着纳闷,那天又看见他从密室出来,身上还有着血迹,我才往密室去了”。

庆云君喃喃道:“惨无人道”。

严秉章又笑了一下,“这还不算惨了,他们对人都和对禽兽一样了”,像是起了兴致,严秉章道:“道长,你听我说说我的家吧”。

庆云君没有拒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确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严家。

严秉章道严家在这润青镇也是非常有名气了,因着几代以来子嗣繁多。常有人来讨要生儿秘诀。

哪来的什么秘诀不秘诀?不过是一直生一直生罢了。像他二弟,四年前娶了个媳妇,是官家的小姐。但她自娘胎来就身体不好,嫁进严家后原小夫妻俩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好生美滋滋,然后后来就变了。只因她生了个女儿,而且依着她的身子是不能再生了。之前二弟对她海誓山盟,说自己一生只她一个,绝不纳妾,才从一众的求亲者中脱颖而出,将这才貌双全的大家小姐娶回了家。可到那时,就开始出现变化了。同年与他炫耀自己的胖小子,再加上父亲一日又一日的逼迫,久而久之,往日的誓言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很快就纳了二房进来,马上接着又是三房。妻子先还与他争吵,见拦不住,便也就死了心。她性子也刚烈,想着你背负在先,也别怪我绝情了,原想着拼着牢狱之灾也要和离。却也没能如愿。笑话,严家怎会让妻休夫的事发生。他只稍微那么操作一下。最后倒是让小姐自己落了个悍妇妒妇的声名。

她的娘家,哎,说到此处严秉章手抖得不停,我因良心有愧,送信与她娘家,盼他们能将自己的女儿救出火坑,却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就这样好端端一个容貌焕发的小姐愣给摧残得病容枯槁,性情也古怪起来了,精神也不正常了,竟恨起自己的亲生闺女来了。见着她,一会儿是掐着她,嘴里念叨着讨债鬼,一会儿又是抱着她笑嘻嘻“好儿子”,把女儿给当成儿子了。前几日三房又诞下一子,这是她第三个孩子了,还是个女儿。这三房是到农人家买的,免了她家租子,将当年才十四岁的丫头买回家中给老二当了妾室,只因看重她身体强健耐折腾屁股大好生养。折腾折腾着,身子骨是越来越弱,生了这个孩子后就走了。他爹,这孩子的亲爷爷看着这又一个女儿,果断决定扔了算了。他是个做生意的头脑,这个孩子不足月,往后定然疾病缠身要给养到出嫁本钱不小了,又是个赔钱货,扔了算了。

庆云君不解:“既你是长子,为何却不逼迫你传承香火,而是你弟一直在生”。

严秉章冷冷道:“他们自然逼我了,逼得我都害死一个好姑娘了。”

镇上人都知道严秉章曾娶一妻,是镇冬天李癞头家女儿。

“锦诗可真可怜哪!她娘亲方产下她就去了,她爹呢,就把襁褓里的她给扔河里了,还好被无分大师给救了,吃着周围的百家饭。后来大概是十二岁吧,出落得婷婷大方了,她那爹又去将人寻了回来,作甚呢?”

一个字从严秉章的洁白如玉的牙齿里蹦了出来:“卖”。严秉章笑了笑,“锦诗和佛寺有缘分,他那爹可害怕了,怕她哪一天去做了姑子。他还等着拿聘礼呐。另外又听说锦诗不知从哪学了一身本领,常给人消灾解难,赚了些许酬金。女儿不是女儿了,是摇钱树了。”

“之前我和锦诗在庙中见过几次了,她很爱笑。后来她回家后,我们也玩得不错。青梅竹马的,那个时候我就想着以后定然是要娶她的”,说到此处一抹红霞爬上了他白皙的脸,“我想她应该也是愿意嫁的。因为她爹的缘故,她对很多男人都是不假辞色的,除了对我”

可是我忘了我的家人是什么样子了,和他的爹德行一模一样的糟糕啊。

那日是上巳节吧,严秉章和周锦诗两个少男少女来到河边踏青。一时玩得迟了,天黑了都还没回家,周锦诗将一方砚台递到他眼前,甜兮兮地笑着说:“秉章哥哥,这砚台好不好,我买的”。他高兴极了,收下了砚台,然后将自己袖中藏了许久的玛瑙红莲簪首金簪插到了她头上。这礼物互换,就算定情了。他们并排坐在河边,严秉章握着她的手说:“明日我将我们的生辰八字拿给算命先生算算,让他挑个黄道吉日。然后我就去你家提亲怎么样。”

周锦诗将头靠到他肩上,这举动让他高兴万分,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将心跌到了谷底。她说不怎么样。

“为什么?你难道不不喜欢……”吓得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周锦诗拉出自己被握着的手,坐到他对面,笑道:“我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我有多恨我那爹,我就有多喜欢你。我只是觉着你只要向我求亲就行了,我那爹还没资格操办我的婚事。”

他有些犹疑,“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周锦诗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他把我接回家中五年了吧,我将我这五年花的钱加一番给他也就行了。但是我的婚事绝不容他插手”。说罢又用自己如葱管般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虽细却也不白,她总在外面跑,白是不可能。她说:“我的父亲可一直打算着货比三家”

变故就在顷刻之间,他们在那天定下终身之约,也在那天分道扬镳。因为他们见到了好几个饱含怨气的婴灵,而这些婴灵有的就是严秉章家造成的,它是冲着严秉章来的,如果不是周锦诗和另一个女鬼相护的话,或许第二天这个镇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新闻了:上巳节严家长子落水身亡。说不准还会有好事之辈猜测他是遇着心仪的姑娘趁着上巳节表白却被拒一时想不开跳水自杀了。

然而正是那个女鬼,给了周锦诗极重的一击,让她对他的家人彻底失望了。

而给她最后一击的,便是自己对家人的留念了。

那群婴儿死得可真惨,有的是给溺死的,有的是在寒冬腊月里冻死的。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女孩子。严秉章一开始是看不到她们的,只是感觉自己脖子像被好几双手给掐住了。而周锦诗脸色突变,连忙祭出自己的法宝——一块红肚兜,对着那几个婴灵猛抽了过去。她拍拍好不容易喘过气的严秉章,满眼担忧神色,道:“秉章哥哥,你没事吧”,转腿又是肃杀的神情,恶狠狠道:“为什么要伤人性命,不说个明白,将你们抽魂飞魄散” 。

他一脸狐疑地拉了拉周锦诗的袖子,怔怔道:“你在和谁说话?”周锦诗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寻常人,她瞅见水田中一只悠悠漫步的老牛,肚兜这边还捆着几个婴灵,那头无限延长径直对着无辜的老牛头上抽了过去,再将肚兜收回来时那头已润湿了一些。然后周锦诗将湿漉漉的那天对着严秉章的眼角擦了几下,紧接着严秉章就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了。

然而再次回想起这一切,严秉章捂着脸痛苦地说:“我真想我什么都看不见。看到太多鬼魂真是太糟糕了。”

那肚兜是被牛眼泪弄湿的,周锦诗那一下抽得实在太猛,泪水有些过剩,而且周锦诗的肚兜本也是宝物了,所以自那日起,严秉章就算是有了不一样的眼睛了,总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再说回那日,春意盎然,处处都是一片生机,本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定情的好时候。他们确实定情了,甚至还更进一步,定了终身。然而却陡生变故,俊俏的郎君被恶鬼缠上,欲要置他于死地。幸得小娘子不是等闲之辈,有一身好本领,这才救得他的性命。

严秉章已经能看见了,他们便一同盘问起那几个婴灵来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问出自家的罪愆,也牵出了周锦诗的伤心事。

看起来是那群婴灵的头头怨憎地盯着赵秉章,阴恻恻叫道:“哥哥好啊,还没见过我这妹妹吧”。严秉章一惊,“我没妹妹啊”。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个夭折的妹妹,只有一个失踪的姐姐和个小他几岁的弟弟。

那婴灵咯咯笑了起来:“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确确实实是你嫡亲的妹妹,和你是孪生的,比你只晚出娘胎一会。不过命运就天差地别了,你呢,钟鸣鼎食的,我呢,一出生就被亲生的爹娘给扔了”。

听到此处,周锦诗不免有些神伤,感同身受。严秉章不信,说“不可能。为什么要扔掉你?是有那些生了女孩的然后给扔了,可有的是因为养不起。我们家不这样”。

祸从口出,听了这话,周锦诗很不满,瞟了他一眼,问道:“男孩就养了起吗?”

“不,不,锦诗,你别多想,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觉着依着我们家财力,无论几个小孩都养的起的,没必要同胎的孩子扔一个留一个”。如果能回到过去,今天的严秉章很想给那天说出这话的自己掴狠狠两个嘴巴子,在目睹着二弟的三媳妇的惨剧后。

“是了。又不是养不起,怎么就给扔了呢?”那婴灵也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问他:“我亲哥哥,你真想不出为什么吗?”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子”。

“可我爹娘对我姐挺好的”,严秉章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如果不喜女孩,我姐恐怕也……”

听了这话,婴灵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仿佛在看一个白痴:“姐姐降世时他们还没男孩,那就讲究着养着呗。还有对姐姐好,呵呵呵”,婴灵冷笑了起来。

许是同情,周锦诗将它们都放了下来,但命令道:“不许对严秉章动手。这不是他的过错。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也和他的父母不一样。他对女孩子可温柔了,他们家的丫鬟都得了他的救助,愿意出去的他私下垫着好多银两给了她们,不愿出去的他也不允许他人随便对待她们”。

如果语言能解决问题的话,为什么还会有人苦练武力呢?那婴灵偏着头想了一会,问:“她好她的,与我有什么相干。再有他真有那么好,自己的姐姐死于非命他怕是一无所知吧,就一个蠢虫而已”。

这一句恍若一声惊雷落到他头上,“姐姐!姐姐她死了。她怎么死的”。

“你自己去地下问她吧。”婴灵发了狠,也是趁着周锦诗发愣的空当又扑了过来。

周锦诗知道严秉章有个姐姐,他曾经说过的。

他说自己有个长他五岁的姐姐,比镇上所有女孩子都要美,是一个笑起来很温柔的姑娘。他爹忙于生日,娘身体又弱,平日里照顾他的,除了丫头,就是这姐姐了。姐弟两感情笃厚,形影不离的,然后在十岁那年因为他的一场怪疾,姐弟分离。他只知自己在病榻上躺了一月有余,起先几日还模模糊糊地瞧见姐姐来擦他额头的虚汗。后来就没见到她来了,自己想问却又说不出话来。过了一月,他的病好了,他连忙问及自己的姐姐。他的父亲给他的说辞是姐姐外出与他寻药去了,在途中遇到了一域外的商客,他动容于姐姐的美貌,巧的是那商客的一个同行有着一朵能治百病驱邪祟的肉芝,为讨姐姐欢心,他竟散尽家财将它买了来,姐姐也欢喜他的热情,竟是结为伴侣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姐姐也就同这商客天南海北地跑了。

如今听这婴灵所言,其中怕是另有内情。

可如今是不及她细想了,这严秉章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那其他婴灵也不一蜂窝地往严秉章那去了,只缠着她,有抱着她腿的,还有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她竟是用肚兜裹住了自己。急的周锦诗直跳脚,突然一只惨白惨白的手伸了过来,掰开了掐着严秉章脖子的鬼手,软糯糯的女声,还带着有点娇嗔的抱怨:“小妹,你不听姐姐话啊。别伤害秉章呀”。

眼睛已开了光的严秉章看着此人,心里难受急了,泪水滚滚而出,直接扑了过去,想抱住她,然后扑了个空,只不断声得叫着“姐姐姐……”

“你还是记挂姐姐的”,来者看着他,很满意地笑了起来,“都长这么高了。还这么俊。不知有多少姑娘想给我家阿章当妻子呢”。

那一心要置严秉章死地的婴灵冷艳看着这一切,嘲讽道:“少演这久别重逢姐弟亲深的戏码了。你这宝贝弟弟可不知道你是有多么得惨”。

今天看来我是不能如愿喽,姐姐护着你,情人也有本事,可我总不能白跑一趟吧。这样吧,我和你们讲个故事吧,一个给弟弟献出一切的姐姐的故事”。

“不!你住嘴!”严秉章的姐姐叫道,飘了过来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婴灵一手挥开。

“你少命令我。我不过是看着你比我还惨,才叫你一声姐。然而听不听你话那全凭我高兴”,婴灵又看向严秉章,“我的傻哥哥,你应该也想听吧。你应该不想做个一辈子都被人蒙在鼓里的傻子吧”。

严秉章看了看那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白衣女鬼,鼻头一酸,点了点头。

“那你就叫你的小情人看好你觉着很好很好很亲很亲的姐姐,叫她别碍事”。

接着婴灵便讲起了一个故事,一个满是血的故事。

从前有一对夫妻,先是生了一个女儿。有那不着调的算命的说这姑娘长大后要搭着宫里,赶紧欢天喜地地给精细着养了起来。其实那算命的话只说了一半,他是听到了这对夫妻说把孩子给扔了,说着这话也是为了救那娇嫩的女婴的性命。

女婴的年岁渐长,出落得十分靓丽,面如傅粉,睛若点漆,唇似朱涂。看着她这样子,满脑子生意经的爹喜不自胜,他想着当年算命的留下的只言片语,盘算着不说搭上宫里,总能和个达官贵戚攀个亲吧。另外这些年家中喜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夫人三年间给他生了两个小子,再就是生意越做越大,也攀上京里了。

天有不测风云,大儿子十岁的时候,突然得了怪疾,遍请名医请也不见好,只是昏睡在床榻上,间或哼出一些只言片语。不吃也不喝。这可愁坏了老父亲。着人到处宣扬若是有奇人异士治好自己的儿子,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天一个商户寻了过来,说自己有奇珍异宝,能救治他家公子。听得弟弟有救,小姐也开心极了,偷偷躲在珠帘后往外瞧,她见此人相貌不俗,谈吐举止有风度,对自己视若珍宝的弟弟又有再造之恩,难免生了些心思。

再后来,小姐喝了一盅老父亲递来的茶,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

那商户对她道:“肉芝我给你爹了,你弟弟应该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醒过来”。

“那我呢,你是要带我走吗?”小姐有些羞赧,心中暗恨自己丢了大家闺秀的风范,这才一面就想着与人同去留了。而且此人手段还不光彩,可此人救了她弟弟。爹娘常常和她说“算命的说了,囡囡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那可不能忘了爹娘,更不能忘了你弟弟。当姐姐的,一定要照顾好弟弟”。日日听着这念叨,她也将让弟弟过好变成了自己的信念。

她在颠簸的马车中想只要弟弟平安一切都值。又想此人仪表堂堂的,又富有金银,两家若是结成亲家,自己也算为家中做了点事了,自己也得了个俊俏的郎君。

只是事实远比她想的残酷。这商户的钱财全来自于一个太监。他认了这太监做干爹,才换来自己在京中如鱼逢水左右逢源的财气和风光。以表孝心,他也经常奉敬着金银财宝过去。可他干爹对这些不屑一顾,他明敲暗打的,才摸清了干爹的喜好。他喜欢少女,只是宫里的宫婢染不得。所谓投其所好,为把这孝子劲做个十成十,他献上了自己府中有些姿色的丫鬟,在外做生意时也格外留意。几年下来,环肥燕瘦,清秀妍媚,各个类型的女子都搜罗了不少。只还差了几类,有一类便是那温文端庄的大家闺秀。只这种一般家中都视若明珠爱如珍宝,轻易得不了手。到那夫妻所在之处时,他听得他家女儿便是这种,不免动了心思。巧的是他家儿子又急需救命的奇药,便与之商议将女儿嫁给我便救你儿子。这买卖不亏。女儿再怎么样都还是别人的,儿子救下来还能替自己养老送终,也能替家族绵延香火。

那小姐以为是一举两得的事,却不知自己是货物。她以为自己能和商户成鸾好,到了京中与她共赴鸾帐的却是那无根之人。倒也是应了当初算命的那句搭上宫里,阉宦可不也是宫里的人物。

小姐身上伤痕累累,倍感屈辱,身心皆痛极,啜泣不止。拉着那商户痛骂一顿。那阉宦初尝此类,也觉新鲜,命自己的好儿子将这小姐好生将养着,待有时间再过来。那小姐先是痛骂客商,再又哀求,让商客放她回去,自己爹娘定会重重谢他的。

商人吹了吹杯中的茶,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回家去?回家辱没家风吗?再说了你父亲将你卖与我时是签订契约的,说之后再不过问。你且就在这待着吧,吃穿用度皆少不了你的。也不过有几天夜里难熬些”,说到此处,商户的眼神都下流了不少,眼神在手女手臂上的几处青紫痕迹间游移,“待他兴致过了,你就可自便了”。

然后呐,那小姐便存了死志,一日趁着看管之人松懈,投湖自尽了。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婴灵拍了拍手道:“真是惨绝人寰啊。要我是这姐姐,先是杀了那商户和阉宦,叫他们偿命来。再是啃了那卖了女儿的父亲的皮,儿子也别放过,也得好好招待一下。可惜我不是”。婴灵咂咂嘴就带着自己的伙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听完这个故事,严秉章本就白皙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他痛哭着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我怎么当时不死透了呢?我害死了我亲姐姐。我害惨了我亲姐姐。我是个害人精”,头都给磕出好几处血来了。

赵小姐十分心疼地飘到他眼前:“章,别这样。我的阿章是最好的”。眼见着天要亮了,严小姐对着周锦诗说道:“周姑娘,阿章就拜托你了。我知道他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周锦诗并未做任何回应,她已经在重新思考自己与赵秉章的未来了,在听了赵小姐悲惨的遭遇后。她并不想与严秉章的爹娘相处。

听完这个故事,严秉章本就白皙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他痛哭着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我怎么当时不死透了呢?我害死了我亲姐姐。我害惨了我亲姐姐。我是个害人精”,头都给磕出好几处血来了。

赵小姐十分心疼地飘到他眼前:“章,别这样。我的阿章是最好的”。眼见着天要亮了,严小姐对着周锦诗说道:“周姑娘,阿章就拜托你了。我知道他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周锦诗并未做任何回应,她已经在重新思考自己与赵秉章的未来了,在听了严小姐悲惨的遭遇后。她并不想与他的爹娘相处。她想到了两个字“罪恶”,这对父母可真是令人齿冷。

她叹了口气,将仍在不停磕头的少年抱进怀中。

等严秉章哭累了被这两番撞鬼的事折腾得精疲力尽睡了过去,再醒来后,周锦诗仔细瞧了瞧严秉章,像是要将他模样刻到心里去,看得他发毛,他问:“锦诗,你别这样,你说话吧”。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应你,那只是我们一时的胡话。你仍做你的富家公子逍遥快活,我也再做闲云野鹤。”然而她一开口就要了他半条命。

“不,你这是迁怒”,他紧紧拽住他的袖口,“锦诗,别这样,这不是我犯下的过错。你明白我的,我绝不轻视你们女子。你之前也说了这不是我的过错”。

“那是我在知道你姐姐的事之前说的。那你能和你的家人断绝关系吗?扔了你的亲妹妹卖了你的亲姐姐的家人?”

“我……”,

周锦诗将他的手扯了下来,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怎么样,做不到吧。”

赵秉章说:“锦诗,我和你不一样,你父亲在你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你,后来将你寻回也是没照拂过你,甚至还用着你赚来的钱挥霍。可我父母没亏待过我”。

“是的。你从小就受着你爹娘的呵护,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最好的。就是你患了重病,也竭尽全能要治好你,哪怕是卖了亲身女儿也在所不惜。然后待你病好后,也不去问问女儿处境了。严秉章哪,你这命是拿你姐姐的命续着的啊。你的爹娘,两个女儿,一个方才出世就给遗弃了,一个倒是养大成人了,然后被卖了换给儿子救命的药。你有想过你这样的家我敢去吗?我去了又要受什么样的罪,是不是要过得和猪圈里的母猪一样?”

“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谁都不能委屈你,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还是可以做着你的风尘侠女,没人拘束你。”

“那我想打你的混账爹娘呢?他们要是欺到我眼前,我的脾性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

“这……我……”

“算了吧,严秉章,到此为止,对你我都好。如果哪一天你不要你那个家了,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当然我也不是叫你不仁不孝,你爹娘的恩情你还是要先还了的。另外也向你那可怜的姐姐忏悔吧。不过我觉着你姐姐应该也不想在那冷冰冰的家中有她的牌位”。

“那天我知道了自己有个妹妹,那天我知道自己的姐姐因我而死,那天我心仪的姑娘对我的家人寒了心,挥剑斩情丝,要命的是她也是喜欢我的,明明两情相悦的。那天开始我就能看见鬼了”,严秉章苦笑了一声,对庆云君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惨极了?可我姐姐都那么惨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惨呢?可是事情不算完,我在家中都能见着鬼了。有被我爷爷逼死的,也有被我父亲逼死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