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君在门外看着里面忙忙碌碌,所幸火势不是很大,自己又及时相助,不致成了断壁残垣,未酿出惨祸,只是有些焦污的痕迹。只是毕方为何会要让这里起火,如果鹿蜀果真在这的话。难道

要探明这个问题,又不知需要多少时间了。他捏了个隐身诀往府里去了。

这严家的府邸气派非常,金碧辉煌的,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但虽是富丽却也不失雅致。几间正房轩昂壮丽,树木山石随处可见,亭台画阁小巧玲珑,湖中铺着残荷,红的黄的鱼儿惬意地游来游去。梁栋上都刻着精美的雕花,只是这一处……

庆云君已到了祠堂前了,他这一路行来都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除了这里有些怪异。祠堂的牌匾上的图案实在与这家建筑风格不搭,就是其他人家恐怕也很少刻这个东西吧,它并非善类,常闹出灾荒,农人对其是深恶痛绝。那匾上有着一个镂空的蝗虫的图案,在图案旁边又有几个篆刻的小字,庆云君凑上前看了下,是“宜尔子孙”。

这四字的出处庆云君知晓,他曾读过这首歌谣:“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即蝗虫,因着它繁殖能力极强,百姓就将它作为兴象哼出了歌谣来,希冀着多子多孙。

他正欲往祠堂里去,却感觉有什么在拉扯着他的衣角,他低头一看,一只大黑狗在叼着它的衣摆。他再往四周瞅了瞅,人来人往的,但都像没看见他,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隐身诀没失灵。看起来只是这狗发现他了,他又仔细瞧了瞧这狗,个头高大,一身的黑毛油的发亮,在颈间还有一小簇白毛,在修长的四肢脚趾那上一点也是一圈白毛。胸抱明月,四蹄踏雪是相狗的常说的乌云盖雪的好狗,这狗又吉利又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既是无人看见,而且那狗只是拽着他衣摆也不咬他,再说自己好歹是个天神,现如今还是身担重任的神,要是让一条凡间的狗给咬了,想想都觉得滑稽,庆云君便就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还非常自来熟地轻声问道:“好狗,你是给这家看门的吗?你在这有没有见过一种长得像马身上斑纹又像老虎尾巴是红色的东西啊?”

“汪汪汪”,我不知道。狗吠引得其他人注目,往这边瞧来,然后纳闷:“这狗对着空气叫什么”。这狗看起来很忠心,是不会给自己提供信息的。庆云君起身掸了掸灰尘,想去祠堂里瞧瞧。不料又被扯住,“汪汪”,你见过我女主人?

庆云君无暇理这无头无脑的问题,因为他嗅到了一丝血味,就从在这祠堂中传出。

“念念,晚上不要叫了,等会大家要休息了”。他方入了祠堂脚步又顿了下来,这次让他停下的是一个很温润的声音。更准确的说是这声音响起时卷轴的感应。他回首瞧着来人,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俊朗的公子哥。他头发用剔透的白玉簪束起,脸庞圆润,唇红齿白,文质彬彬的,好一个白面书生。身上穿着霜色褴衫,外罩着一件绣着鱼戏莲叶的图案的青白色鹤氅裘,腰间佩戴着一枚玉鱼。仆婢们见着他叫大少爷,他笑着点点头叫他们早些休憩去吧,为着迎接新岁大家都累到了。

然后他弯下腰摸着狗悄悄说了几句话,往祠堂去了。庆云君连忙跟在他后面。他在祖宗的牌位前跪了一会儿,然后将一幅画挪开。画上是一个人,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庆云君在话本中听过有着紫髯的人,也听说过紫瞳的人。画上这身上穿着红色直裾的人的形貌还真没在哪本话本里听过,脑袋瘦小,再就是那一张紫黑紫黑的脸,色若桑葚。再看颔下,络腮胡好不规整。

画像后别有洞天,那公子不知触了何处,就有一扇窄小的木门往后开了,可是待这公子要进去时门却又关上了。方才公子挪动的画像在那里哗哗作响,若是一般人,大约会以为是风作祟。

庆云君知道这不只这么简单,他稍微动了下手脚,使供着的烛火更旺盛了些,这画像若是不想被烧还是安分些吧。公子又打开了门了,他跟在他后面穿过繁复的过道。“噜窣撸簌”,在静寂的密室中响起了微弱的哀鸣,听到这声音,庆云君心头一紧,这分明是鹿蜀的叫声,正因它的叫声,它才有了鹿蜀之名。他追寻着哀鸣声而去,公子也同样,只是他实在太不小心了,大约是心慌吧,在转弯时撞到了墙壁上的烛台,弄出了声响。接着这密道之中就变得格外凶险,箭就像雨一样飞了出来。庆云君赶紧将这脸色已然惨白的人弄至自己旁边,也给隐起身来。

蓦地发现这里还有其他的人,公子也是吃了一惊,只是如今已是来不及解释了,他感受到好几股强烈的威压了,来者修为必然不低。都能困住神兽,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了。

他拎着这公子飞至入口处,让公子开了门。倒也奇怪,他试着用术法开门时感到有力量与自己相抗衡,公子倒是一触即开。

当再有人来时,这公子已是在门外专注地摸着狗了。而庆云君也离开了这,虽说一般的人看不着他,可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要谈事还是需要寻个稳妥之处的好。

在庆云君离开之后,来的是一位中年人,眉似黑漆,长髯飘飘,他头戴幞巾,身穿灰色袍衫,问道:“秉章,如何还不休息?”

他站起身来:“今天弟妹头七,我心里难受睡不着,过来问问祖宗持身不正焉能绵延”,又昂起头盯着他的父亲说:“你说弟妹的阴魂会不会在家中不走呢,当娘的尸体还没凉,就要把她拼着命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给扔了,她寒心哪”,然后便就走了,走时还悠悠问道:“父亲,我们家中死多少人了,你记得清楚吗?”

严秉章回到房中,想着那个在箭阵中救了他的黑衣道长临行前的耳语:明日辰时岳山见。

虽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是抱着何目的到他家中,但他愿去赴约。说不上来的,他是天然地信任此人,觉着他本领高强,更别说还救了他。

他不知道的是庆云君是很慌忙地离开的,因为他受伤了。庆云君捂着受伤的手臂来到岳山脚下,此处灵气充足,又有李海的仁德,有助于他疗伤。

庆云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遇到了一个不好相与的,可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愿自己的道行能在这次旅途中能增强吧。若是能有什么奇遇吃了什么灵宝就更好了。

那所谓的不好相与的自然不是严秉章,那又是谁呢。

他也是神,这个神与天上的神又不一样,天上的神君神姬们皆是因修炼而入了神班,可这位他是因着人们心中尊敬供奉而化神,是为家神。他庇佑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子孙后代。

在严家祠堂在密道中庆云就与他们打上交道了,在那一根又一根箭飞过时,他还庇护了严家的小子,箭无感情,只知闯入者必死,他却不能看着后代死在那。但这庆云君暂时是不打算说出来的,让严家小子认为是自己救了他,之后才好谋事。

他应该会来的吧,第二天太阳将将升起时庆云君就已经在等他了。 来了,庆云君看着那颀长的身影越来越近,喜道。“道长,学生严秉章前来赴约,也谢过昨日救命之恩”,他拱手作揖礼数周全,全不问别人为着何故偷偷摸摸闯入他家。“庆云君。此处也非讲话之所,你我去山上吧”。严秉章摆手:“不可”。庆云君笑了笑,“我知你这的禁令,只是那里最是安全,在这容易让人发现。而且到了上面,你家的守护神也无能为力”,说罢便不顾他的反对,又是拎小鸡一样拎着他往毓秀峰去了。这庆云道行实在说不上好,力气全不是一般大。

到了峰顶,他将严秉章放了下来,神情严肃:“你知道你家密道中困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