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照亮的少女侧颜给人一种油画般的浪漫感,如果真将此情此景画下来,就算是写实作画恐怕也会被当作是美妙的浪漫主义幻想创作而流芳百世。
——我不禁逃避现实般这样想到。
恋爱小说中的那种”熟悉的少女侧颜”的确正真切地存在于我面前。但这并非是恋爱小说里的桃色相遇,而是冒险小说里突然的情节突变。
我现在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
——在我家那幢简朴但温暖的木屋屋顶下,一位全领少见的美少女正沉默不语着,以侧颜躲避我的视线。
最重要的是,她有着一张令我无比熟悉的脸。
……回顾一下自己那两年的浪荡冒险生活吧,君墨堂元,你到底曾在哪里见过她。
我一边下定这样的决心,一边将刚沏好的那杯仍冒看热气的达卡递给木桌对面的少女。
“请。”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无用的花言巧语了。实际上,我就是这样麻木地将她请入玄关,请入客厅,进而请入餐厅的。
“······”
值得庆幸的是,少女也没有开口说话的余裕,她慢慢地捧起那杯热达卡,在旁人看来颇为尴尬地品味着两名近似哑巴之间的心神交流——如果真有的话。
她稍微用自己那如同月长石般的双眸瞥了我一眼,随后迅速扭向一边,拉低那个如若她个人标志的黑色连帽斗篷,就像那个仅有着简单白色纹路装饰的布料能给她更多安全感一样。
但看到她脸上微染的腮红,我就明白是自己的目光实在太过贪婪,随即将视线拉向玻璃窗外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
教授。我就像喝多断片的醉汉一样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君墨堂教授”——她是这么称呼我的。
也就是说她知道我在学院里那段短暂的工作经历,或者说……
她曾是我的学生。
窗外的街道仍旧漆黑,空旷如海面一般,我彻底抛弃了那些麻烦的礼节,把视线重新拉回那位少女。
简朴的黑色连帽斗篷,斗篷缝隙间露出的映现纤细娇弱的身体曲线的亮白色衬衣,以及,如同宝石一般,似乎有颗粒在上面微微发光的奇异银白发丝。
如果只是虚瞟一眼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是优秀人偶师制作的国宝级自动人偶,就算以此形容她也完全不为过,她就是这么地出众,这么地······全领独一。
似乎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至少是其中一部分。
“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
随着这声如若嫩豆腐一般细腻柔软的声音,那对月长石终于不再东躲西藏,直率地与我对视了。
那双眸里带着与卡蒂娜不同的悲哀感,没有那种捉弄般的玩笑感,只有从她内心深处而来的直接的情感表达。
“我原本还因遇见你而高兴,但看来我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去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她的双眸里倒映着我的身影,那位有着干练发型但却没了往日无所谓感的前任学院教授。
那么从我的蓝色瞳孔中,她读出了什么呢?
我没有逃避这种似乎毫无缘由的话,说道:“运气这种比猫还捉摸不透的玩意儿是不能拿来赢得任何东西的。”
少女嘴角微微一抬,露出了笑容
“像您会说的话。”
“我的某位临时搭档也经常这样说。”
“那是因为你只有这点像是个教书育人的教授。”
“很可惜我是被激将法刺激成教授的,所以我只是个教书的半桶水。”
“但就算是那样的您,过去也没有放弃我。”
我回忆起了什么,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发现十几分钟前的我就像是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的智障儿一样。
我不应该想不起那个名字的。
“······焦桐堂琴笙,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宝石在一定角度上反射灯光,少女——焦桐堂琴笙的双眸中好似有光芒在滚动。
她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她便放弃了。
——随后,正如字面意思那样,她不顾一切越过木桌扑过来拥抱了我。
直接将包裹着丝质长袜的双腿放到桌子上,不顾差点被撞到的热达卡,不顾因剧烈运动而落下的斗篷帽子,不顾随之散开的,带着钻石尘般光点的银白长发。
“呜——!”
焦桐堂琴笙,两年前效应学界的才女,雾阳领领主的养女,以及受天择术式影响而被转化为名为“神女”的魔物的人类。
——现在正在我怀里,像一个受委屈的孩童一样大哭起来。
我并非愚钝,至少我不是榆木脑袋。
因此我伸出双手,稍显生疏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拍着她上下起伏的肩膀。
直到灯油渐渐燃尽,学生重归冷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