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有稍微考虑过可能性…”

 我站在那所被田所夫妇所告知的学校门前,稍稍有些头疼的扶住了额头,随即自言自语着苦笑了起来。

 “没想到还真是这里啊。”

 高天市虽然本身并非不发达的都市,但是实际上学校的数量却也在正常的范围内——虽然没有去刻意了解过,但大约摸是在五十的阈值之下吧。

 五十分之一的概率,就像是在抽卡游戏中恰好抽出了最高星卡片一般,但是却也并非是那种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只扭一次蛋就得到最高奖品的人数不胜数。

 虽然我并不想要这种奖就是了。

 “是你的学校吗,花野井?”狭雾看了我一眼,随即再次将视线掠过了学校的门牌,“我之前看过几次你从里面出来。”

 “是,我倒是没有想到过我会有个成绩那么好的学长会自杀。”我耸了耸肩,随即先行一步踏入了校舍内,“我在学校的时候对于自己的交际圈外基本上都没有映像,所以要说情报的话,我这里是绝对没有储备的。”

 “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明白的,从听到这么瞩目的学长名字被提出来后还毫无联想的,估计也就只有你就这样的交际笨蛋了——和交际花对应,或许你就是交际瓜吧,交际呆瓜。”

 “…总比你好吧,就算交际圈再窄,我也还是有朋友的哦?”我嘴硬的反驳道,“倒是你吧,我可没有看到过你和我之外的家伙走近过,和清洁工之外的人就毫无友人关系的你好像要更可怜哦?”

 “……”

 狭雾并没有回应我,空荡的走道中除开我们的脚步声之外,唯独只回荡着她耳机中漏出的现代音乐。

 这么仔细一想,自己似乎的确没有看到过她和其他人走得特别近,估计顶点也就是和客户之间交流情报的时候会略微活跃,其他的时候只是一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电子游戏和睡觉罢了…或许我刚刚的话的确是说重了罢。

 “抱歉。”

 “不,没有关系…要说友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不过基本上都是和我同样职业的家伙,因为工作时间冲突的关系所以平日里也很少有碰头。”

 我低头看向了她的方向,但她却似乎依旧是毫不在意——她看上去总是那么机械化,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电子产品,就像她的智能手机和电脑一般,只尊崇完美的效率而行动。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忽略了她的本质吧:她是我的同龄人,是女孩,本应该是心灵纤细的孩子,但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的…用来处理物语的杀戮机器。

 她一定经历过什么我所无法想象的事情罢,正是因为那件事情,才会导致她将自身与同龄人相似的天真完全剔除殆尽,仿佛羚羊厌恶豺狼一般厌恶物语。

 不,在这里的喻体显然有错误。

 这个少女并非只识逃跑躲避,依赖群体行动的羚羊。

 她是落单的雄狮。

 “不过,现在你们学校是放假吧。”她在四楼停了下来,随即根据着记忆中田所夫妇所说的方向,步入了楼层的走廊,“就算来了这种地方也问不到其他人,也就是说在这里进行询问不过是浪费时间——最好的话术师也撬不开空气的嘴唇,我想我们来这里是个愚蠢的决定。”

 “也不尽然。”

 我在那间教室前停下,抬起头确认了一下教室的班牌。

 三年(A)班,这里就是诚一生前所在的教室。我和狭雾不一样,虽然并非是人缘好到通晓校内人际的家伙,但是如果只是一些基础的教室分布姑且还是明白的,毕竟本身在交换教室考试的时候就要去其他班级,所以对我而言,找到田所夫妇所说的『四楼的三年(A)班』并不是什么劳神的事情。

 “我们的学校是即使在寒假也会开放校舍给学生们组织社团活动的类型,所以就算活动的学生少,却也不能直接用『没有』进行断言。”我推开了教室的大门,示意狭雾先进去,“山笑没有理由不知道寒假的学校没有人——这所学校已经放假有一阵子了,按理来说山笑应该早就知道了这里不会有一般过路的行人供我们盘问。”

 门后的教室和我最开始想象的一样。

 早已习惯看厌了的的金属桌椅,被风吹开的淡绿色棉麻布窗帘,还有在午后的阳光中飘飞洋溢的灰尘。空白的黑板上没有任何被画过粉笔路径的痕迹,座位与座位的走道之间干净的没有一片垃圾,而所有的椅子也都被一并收入了桌子下,空旷的令人不禁一寒。

 失去了【被使用的必要】的寒假的教室俨然仿佛已经沦为一座废墟。

 但是在那废墟之中,却存在着我所寻找的『特异点』,它平静的伫立在无人的课桌之上,是理所当然应该存在,但却又本该绝对不会存在的造物。

 素白色的花瓶,素白色的菊花。

  

 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座位之上,那朵白花在由外面吹进教室风中轻轻的摇曳着,摆动着她那仿佛舞裙一般的花瓣。

  

 “我说的没错吧?”

 我缓步靠近了那处座位,随即轻轻抬起手,将被寒风吹落的花瓣从桌面上拾起,随即回头看了狭雾的方向一眼。

 “原来如此…”她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声开口道,“现在还没有开学,也就是说通常情况下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自杀,况且就算传播开来了,也不会有人特地来在他的桌子上摆放花瓶…”

 “——换而言之,有一个知道事情的发生,而且对于他抱有愧疚感的“某人”曾经来过这里。”我咬着指甲,一面思索着一面开口回应道,“山笑也一定是知道了对方会来到这里,所以才会选择告诉我来到学校会有收获,那么也就是说,剩下的部分只要找到这个送花的人就好了。”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花野井。在寒假期间,学校应该不会打开教室方面的监控,而就算有监控,也不可能提供给我们查阅——换而言之,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瓶花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的确,这是事实没有错。

 但这也是唯一的突破点。

 也就是说想要的知道那个和事件相关的人物,就必须去寻找到目击到送花的人的人:即使在寒假,我们学校选择参加社团活动而留在学校的学生也仍然不在少数,如果只是贸然进行搜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栗秋君?”

 不是狭雾的声音。

 那个失礼的家伙只会直呼我的名,自从相处熟识之后便不再叫我的姓,甚至于连“君”都省略了。据她而言,似乎是叫名比叫姓更加容易分辨,而不带君大约摸也只是为了方便:她就是那样的性格,一但不需要的东西就会剔除,一但对于效率产生阻碍便会挖去,虽然是对于工作而言非常适合的性格,但是招人误会的场合也并非少见。

 不过,事到如今在认识我的人中,会仍然用【栗秋君】这么正式而见外的称呼来指代我的,恐怕也就只有正经的吓人的“那个人”了吧。通常情况下我还是更习惯他人直接管我叫栗秋,毕竟听上去太生疏还是太贴近都会让人苦恼。

 当然,因为家教和习惯而无法更改称呼的她除外。

 “小笠原?…啊,是因为弓道社的训练告一段落了吧,”我一面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面下意识性的摆了摆手笑着打了个招呼,“不过一般来说弓道社距离你的班级的路上应该也不用经过四楼吧?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巧。”

 那位身着弓道服的单马尾少女此时正站在班级的门口,手中虽然没有提着平日里那柄一人多高的竹弓,但却仍然显出一抹异度的英气,我一向认为弓道服较之其他社的社服而言要更加帅气,给人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异世界的武士一般令人敬畏,现在想来恐怕也是有她本身的因素——她很适合穿和服,也非常适合穿弓道服,可能这就是出身在传统弓道道馆家庭的好处罢。

 “不,事实上,只是因为准备来帮前辈拿东西而已——狭雾小姐,啊,也就是说你们是在工作吗?”

 她一面和我们闲来交谈着,一面步向了第二组的倒数第二排,这时我才发现那张桌子的抽屉内塞着一只背包,那里面应该就是所谓的她的前辈所需要的东西了吧。

 “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的工作和诚一同学的死有关吗?”她拉开了背包的拉链,翻找起内部的东西后望着我们的方向抬头道,“总不可能是来调查什么校园不可思议的吧?”

 “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我想她会很试试的。”

 我苦笑着回应道。

 栗秋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少数知道我的工作的人之一,她并不会对于我们的工作产生妨害,所以我也基本上不会规避她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的确的在调查有关于诚一君的事情就是了,现在稍微碰到了些瓶颈,所以在这里稍微思考些许时间就是了——不过比起这个,这个班级是三年级的吧。高中三年级还在专注于弓道吗,小笠原的那个前辈?”

 大部分的学生都会选择在高三的时候退社备考,就算不退社也会彻底成为幽灵团员,而像是小笠原前辈那样会在高三后继续留在社内,甚至认真出席寒假期间社团活动的社员则少之又少:距离升学考只剩下一个学期的事件,就算对于弓道再怎么热爱也不应该这么轻松才对。

 “啊,因为前辈已经被提前录取了,所以现在已经可以稍稍放松一些。”她很快从背包中取出了她前辈所需要的东西,那是一个装满了运动饮料的宝特瓶,是在进行过高负荷运动之后放松肌肉和精神充能的最好选择。

 “提前招生啊…”

 那样的话的确是。如果通过了提前招生的话,后面的学业也就不用担忧了,甚至可以说是剩下的课业时间不来报道也没有关系,毕竟高三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只有应对升学考的复习。

 那么既然这样,就算去弓道社继续练习弓道也是个人兴趣方面的无可厚非…

 “小笠原同学和诚一的关系很好吗?”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关于学生生活相关的有的没的的时候,身侧的狭雾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兀的开口道。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内容拼凑而成的印象而已。”

 “那么,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座位是诚一的呢?”

 ……

 没错,如果只是从传闻中知道校内某个人的信息的话,没有理由连他的座位都一清二楚,毕竟诚一君也只是成绩相对较好,并非什么夺目的演艺明星或是校园偶像,按理来说应该只有在一部分同学之间才有知名度才对。

 小笠原没有理由知道传闻中的其他人的座位。

 她似乎是因为狭雾的问题稍稍怔了怔,随即却好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指了指手中刚被取出的运动饮料。

 “…是前辈在早上来这里放花的时候告诉我,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