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雪覆盖的地方,能够看见世界上最美丽的日出。
青绿草地上映着一个扛着老绵羊的笨重身影,沉重的脚步踏着晨曦的阳光,赶路的兽人似乎无暇欣赏清晨美丽的景色,目光呆滞地遥望前方村落。
开门声伴着寒气一并送进发出“叮叮咚咚”敲打声的房屋内。
“只找到一只死了几天的老绵羊。”
一把疲惫嘶哑的女声,将蜷缩在老绵羊肚皮里的人唤醒了。
老绵羊被轻轻地放在地上,它肚皮里的人眼睫毛颤动了几下,只觉手脚酸麻无力。
“多少天?”
——问话的应该是个女童……都是女的?
“还剩多少人没撤离?元气快闪开……”
作为负责掩护队友撤退的队员之一,代号为“元气”的女猎人,回想起临别时听到队友说的那句话。
她逐渐恢复了知觉,背部却传来锥心的刺痛。
“几天?大概……反正肉还能吃。”屋里的兽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老绵羊身上之时,一只细长的人手突然从老绵羊的肚子里伸了出来,兀然使得满屋的气氛凝滞。
元气离开了老绵羊的保护,她合着双眼慢慢地适应屋内的光线,听到“咚咚咚……”几声快跑。
慢慢地睁开眼睛循声看去,所视物体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一个脑后扎着两条长长麻花辫的兽人小女孩,面色铁青地躲在笨重的身形后。
“人类?!”
像只青蛙一样蹲在地上的人类,两眼带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十足一个天真的傻瓜。
元气抬头朝着带有怒气的嘶哑女声望去,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年轻女兽人,秀眉拧成一团,细长双眼怒火燃烧地盯过来。
女兽人把长至脚跟的绿色麻花辫往颈上绕了两圈,猛一甩手,椰壳落地,椰壳里装着的热茶洒了一地。她双手举起板斧,跨过那摊冒汽的热水,“你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怒吼着朝人类劈去。
见此架势,元气抓了抓头上凌乱的短发,也不好呆愣着任人宰割,她一旋腿,将附近一个装着液体的玻璃瓶子,朝女兽人踢去。
板斧将玻璃瓶拍到了墙壁上,发出吓人的脆响。紧随脆响之后,是女兽人被踢中手肘,板斧坠地,肚皮上挨了两脚连连倒退,最后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
人类拍了拍粘在卡其色斗篷上的羊毛,虽然只能看清她的一只眼睛,但眼神明显与刚才截然不同。
元气表情语气略带冰冷地对女兽人说:“如果我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那么,你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就在她说“羊”的时候,神情语气又突然从冷漠转变成天真,把屋里的三个绿发女兽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现在看上去真是比我家小女孩更加的一脸稚气!”说话的是屋里最年长面容憔悴的女兽人。
女童不服气地双手叉腰反驳道:“我才没有一脸稚气,我会用玻璃瓶子敲出好听的音乐,她会么?”
首先回应的是元气,她傻里傻气地猛摇头。
女童眼睛一亮,昂起头神气地说:“哼哼,我就知道她不会!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
这个人类似乎想都没想就直点头,嘴里还说:“好呀!好呀!”
“笨蛋——”圆滚滚的女兽人吼住了兽人女童想靠近的步伐,“她是来杀死我们,想夺走我们身上‘能核’的人!”
听到“夺走能核”后,兽人女童原本灵动清澈的双眼,顿时黯淡无光,她惊慌地跑进了房间里。
与此同时,元气的耳畔也回荡着“能核”两个字,她看了看屋里的女兽人,语气沉静认真地说:“人类不会伤害善良的兽人。”
坐在地上的女兽人慢慢地站起来,没有受伤的左手攥紧拳头,“不会…伤害?”话音急促且颤抖。
“够了!姐姐还想再次把家具弄坏么?”兽人女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个铁锅,身上挂着两块大木板,一手拿扫帚,一手拿锅铲,全副武装,看似要迎敌,实则只想给自己加点保护。
地面忽然震动,家具摇摇晃晃,墙壁土灰散落,笨重身形的女兽人,怒气冲冲地跑回了房间里。
兽人女童盯着眼前的人类好一会儿,她感觉陌生人似乎没有敌意,才放下扫帚,松了口气说:“徒弟,你刚刚说的话,曾经也有个人类说过。”
一句徒弟,瞬间将人类与兽族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元气也学女童那样呼了口气。
虚惊一场,平凡的兽人家里又恢复了平静。
兽人三母女的家位于小山村里一处偏僻地带,元气与队友们此次到兽族皇国执行任务,不小心中了敌人设下的陷阱,背部受到重伤,想尽量引开敌人视线,负伤独行遇上恶劣天气。之后遇到这三个女兽人,以跟兽人女童学习音乐为由,她在兽人三母女的家里养伤。
某天中午,元气拉开门帘走进了兽人姐妹的卧室,胖胖的身影坐在石凳上,她那只已经痊愈的右手靠着窗口旁的小木桌,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一动不动。
元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木桌上放着一个摊开的日记本,一页纸画着一个人类青年的画像,另一页纸写着一首诗——
你一声不吭地走了
给我留下了无数的问号和感叹号
我的生命里从此多了许多省略号
……
时间会为过去覆盖上一层灰尘
再美的事物也会被逐渐淡忘
朦胧间,触摸不到一丝真实的感觉
曾经的感动或伤痛,难以在内心掀起波澜
心爱的人永存心里,化作黑暗中的明灯
不愿让他看见悲伤的自己
元气捂住想笑出声的嘴,她曾不经意地翻看过小木桌抽屉里的几个日记本,基本上都是一页纸画着一个人,一页纸写着一首乱七八糟的诗。
“我讨厌你们这些人类,总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兽人把日记本重重地合上。
“嗯,我听你妹妹说过,因此你暴饮暴食增肥了。”元气的语气又再次变得平静。
她的脸唰地红了,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个时候的元气像是一个冷静的大哥哥,就像是当年那个性格温和的他。
一般她对着元气脸红都是因为生气,而这次明显是因为她害羞。
“你别听我妹妹胡说——难道你以为我会稀罕像你这样,瘦得跟‘生虫拐杖’似的身材?”
“你……”元气的嘴角不由抽动了几下,随后眼角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说拐杖就算了,还生虫!你是想让我帮你抽点脂肪放点血吧?
“我曾经想过当一个艺术家,你信吗?”她用羽毛笔不自觉地敲着那个日记本。”
好吧,你转移话题成功了。元气斜眼望着窗外,想到她胖嘟嘟的脸生气起来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元气正眼望着她,一脸笑容灿烂地说:“你是一个非常专情的兽人,哈哈!你信,我就信。”
看着那张比天气还要无常的脸,女兽人一脸无语:不该正经的时候你正经,该正经的时候你不正经。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她们大概了解了元气笑容满面时是处在迷糊状态,说的话不可尽信,否则等她清醒麻烦就大了。
元气的警惕性很高,即使睡着了,附近只要发出奇怪的动静,她都能立刻醒来。半夜,她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循着声响走去。
夜幕下,屋外传来异常的躁动,通往屋外的木门是打开的。
只见两个强壮的兽族男子,对蜷缩在地上的女兽人拳打脚踢。
远处一群长相丑陋的兽族男子,哈哈大笑,为首的道:“这两个我们带走,剩下那个,你们打够了之后跟上来。”他狼牙棒一挥,强盗们便井然有序地离开了。
平时对她不错的那两母女被麻绳绑住双手,牵扯着,哭哭啼啼不舍地离开她们自己的家。
元气恨自己白天玩得太过,晚上睡得太沉。
一阵疾风掠过,两声皮肉割裂,两个强盗瞬间倒在女兽人面前,一个人影出现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胖胖的女兽人忍着瘀伤的疼痛,挪动着笨重的身体,想要远离那两个倒地不起的强盗,她更加希望能够立刻站起来,去救她的母亲和妹妹。
天上的月光若隐若现,卡其色宽大斗篷在夜风中飘扬。
“记住,有些人选择离开,是希望你过得更好,放下不愿离别的执念,带着那些祝福好好地生活下去!”
话音刚落,一袭卡其色的身影,向着前方闪过一弯新月,消失在夜空中。
……
猎鹰一声高亢的鸣叫响彻天空,元气睁开眼睛,屋外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里。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坐起,这已经是她回到启明猎营的第三天。
元气来到启明猎营,学到了很多东西!
无论共同的目标是否能够达成,她都不想忘记在启明猎营的经历。
而她不会学女兽人那样,用伤感的诗留住珍贵的记忆。
因为她所在的是无论天气多冷,热血和希望都永远不灭的启明猎营。
2013年4月
PS:那首诗在想着自己的母亲而写成的。
【2019-3-5将这个修改版发出来,大概是因为很珍惜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篇同人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