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说了会到手的吧?”
“还不是因为主办方是小川的熟人?”
正是因为花鸟柊是主办方的缘故,所以才会多送了我们两个神符吧?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啊……这明显是舞弊行为吧,还好没有相关法律的制约……
哦,顺带一提,我和一之宫已经坐上了回家的新干线,一路上,她都在摆弄着手上的这个“100%神符”,虽然能看到她高兴让我感到了满足,但是我还是打不起兴致。
这次事件到底算什么呢?
逃跑的樱木弦崎,未知的谜团,令人一头雾水的对话。
到头来,我的选择又有什么结果呢?
我一边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怎么总是拆我台?”
“我们彼此彼此吧。”
和一之宫斗嘴已经成了我的日常,本来不想开口说话的我能和别人交流对我来说已经是进步,而且我希望能借着和一之宫斗嘴让她找到生活的乐趣。
“哎……你为什么一副忧愁的表情?好好的夜晚都被你给浪费了。”
“你的伤口,该换药了吧?回家记得提醒我。”我用手支撑着脸颊,斜倚在列车的座位上。
“才不咧——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一之宫对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去欣赏她的神符去了。
她也许不知道,我在暗暗祈祷着这个神符能给一之宫带来数不清的好运,我甚至希望这块神符能让遍体鳞伤的一之宫从此和不幸绝缘。嘛,也许一切只是我的奢望吧,因为我并不相信神明真正存在,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有了这个,咱们两个一定会顺利的。”
“先说好,只有你。”
“这是我们两个的奖品啊。”一之宫表示异议。
“奖品只有一份啊,总不能瓜分了吧,就像什么分赃会议一样。”
“这是我们的共有物。”一之宫将神符摆在了我的眼前,“它也会保佑你的。”
“哎——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把它收起来吧。”
“切,不领情的厨余垃圾。”
“请不要人身攻击啊……”
一之宫的毒舌依旧是我所苦恼的事情,不过我相信我很快就能适应这样以为少女的存在。或许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位不折不扣的抖M也说不定。好可怕,我会丧失自我么?想想就像是坠入了地狱一样。
“话说回来,你中毒了么?这是什么表情?”
“那件事的后续……你还没有说呢?”
“就为这事?”
我耸了耸肩。
一之宫被欺凌的事件,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结局。
我期待着一之宫得到了救援,而加害者得到了惩罚。
“满岛彻闯进来了,仅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候,就在小川被猥亵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的同伴们扭打了起来。”
“哎?自己的同伴?”
“是的,是他救了我们,我们趁乱跑掉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
事情的最后竟然发生了这样的逆转。
满岛彻救了一之宫?
我不敢相信。
那家伙不是恶贯满盈的人么?
为什么?
“小川叫他来,是想感谢他吧?顺便也许会原谅他……但是他对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为什么……他会救你们?”
“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同伴做的太过分了吧……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后来满岛彻便在班里抬不起头了,没有任何一个团体愿意接纳他。再后来……我们四散各方……”
“小川她也住进了疗养院?”
“恩,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的事了。”一之宫将神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十分朴素的钱包里,然后补充道,“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提起来了吧。所以,今天是值得高兴的一天!”
真的是这样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
真的结束了么?
那么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又结束了什么呢?
“喂,你这家伙不要愁眉苦脸的,给我笑一个。”一之宫将手指捅到我的嘴角处,然后使劲的往上拉,“等什么呢?快笑!”
“嘻、嘻嘻。”
我赶快收集了我全身的笑容细胞来做出“笑”这个动作,看到一之宫疑惑又嫌弃的表情,我便知道我又搞砸了。不过这全是她的不好,我压根儿就不想笑啊,干嘛要强人所难?
“好可怕,要做噩梦了。”
“真是、太过分了……”
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XXX
我独自一人站在天桥上,望着闹市区的人群。
一之宫大概已经睡了吧,但是我睡不着,所以偷偷地溜了出来。
没想到镰仓的夜生活也令人赞叹,不过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人们夜晚的狂欢也该到尾声了。
“我猜你也得来找我。”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那就是我要等的人——樱木弦崎,背弃承诺偷偷逃跑的人,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喏——要酒么?”樱木走到我身边,用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碰了碰我的肩膀,“喂,不要这么看我嘛,你也马上就迈入成人的阶梯了吧(注:在日本,未成年人喝酒属于违法行为)?”
“为什么要逃跑?”
“什么?”
“我们的承诺,让满岛彻变得更痛苦的承诺……你还没有完成就回镰仓来了。”
“因为我的作用已经完成了啊,剩下的事情,顺其自然的发展,最终的结果就是你想要的。”樱木弦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拽开拉环,刺鼻的气味伴随“呲”的声响飘荡出来,“你还不知道事件的全貌么?”
我摇摇头。
“嘛,这也很正常,我也是靠着自己得知的情报半蒙半猜的,不过后来也得到了证实,仅仅是换了一种思考方式,我找到了真相……你可知道小川,一之宫和花鸟被袭击的那次事件么?”
就是一之宫跟我讲的那起事件……
“略知一二。”
“满岛彻救了被他同伴袭击的三个人,你可知道?”
“知道,一之宫在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了。”
“这件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后来她们报警了。”
“报警?”
现在想来,这也是正常的举动,被不良青年袭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们一定会去报警吧。更何况还有人受伤,这毫不奇怪。
“但是呢,虽然加害者有很多,实际上被警方训话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那个‘阿正’?”阿正应该是主导这一次事件的人,所以如果受到责罚,肯定是这个人。
“不是……是满岛彻。”樱木的目光从手中的啤酒罐转向了我,“只有满岛彻一个人受到了惩罚,剩下的人都逃过了责罚。”
“可是……满岛彻可是救了她们啊?真正的……”
“没错,如果这么想确实不符合情理,所以我换了一个角度,假如当时一之宫陪着花鸟去了医院,而真正报案的是小川里织,”樱木弦崎诡异的一笑,“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一切都解释得清楚了,为什么小川里织非要让满岛彻来,为什么她要聚集所有当事人。”
“小川里织……”
“冰人的发病因是背负着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罪恶……所以,需要那个当事人来原谅他本来没有犯下的罪过。”樱木弦崎微笑了一下,“说到这里,我想你应该就明白了事件的全貌。”
“那起事件……是小川安排的……”我得出了我始终不敢得出的结论,小川里织和阿正一同安排了这次的事件,而为的就是将罪名推到满岛彻身上,“就这件事来说,满岛彻才是含冤的人?”
“也不能完全说他是冤枉的.......毕竟如果满岛彻没有欺凌一之宫......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无论从那种角度来看,满岛彻都是不能被原谅的吧……小川里织大概找不到其他的什么办法阻止满岛彻……”樱木弦崎将啤酒罐放在嘴边,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放下啤酒罐,“‘这个世界,谁制裁谁,谁原谅谁,已经完全颠倒了……’就是事件的真相,在这次事件中,小川里织才是真正的加害者,在警方那里,小川里织指认了满岛彻。虽然不知道小川是如何说服阿正的,但是满岛彻在后来被排挤,成为了被欺凌的对象,都是小川里织计划中的一部分——她毁掉了满岛彻的名誉和希望。”
“怎么可能……”
我看向水泥道路上来往的车辆,内心就像被什么沉重的巨石一般挤压着。
“我想……所有当事人都应该知道真相,包括满岛彻在内。而满岛彻选择忍受这一切,是为了赎罪,每一点对一之宫造成的伤害,他都要接受……只可惜,当初的受害者却成了拿着屠刀的人……”樱木终于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摆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恩~真好喝!”
小川里织和木村正哉安排了这次袭击,小川在逃脱之后向警方举报了满岛彻,而他的朋友们也同样指认了满岛彻……想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
“至于我所让他承受的痛苦,是真相,同时还希望让他背负真正属于他的罪过,然后,好好的生活下去。”樱木弦崎长吁了一口气,“让他用一生去赎罪,比杀死一个人,要有意义多了。”
“真正的罪名……么?”
我看向手中的啤酒罐,迟疑了一下之后用手指拉开拉环。
“总之,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猜想在你们走后小川就会和满岛彻单独交谈,到最后原谅他,当然,只是原谅他被诬陷的罪过。满岛彻从病人的体质下恢复需要一些时间,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他就会和正常的普通人一样了。他能活下来,但是也付出了代价……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不……没有。”我摇了摇头。
“哼,你这幅样子我真看不下去了……很抱歉,在冰人的病因上对你有所隐瞒,也许你知道了真正的病因就会更早发现真相吧。”
“没关系,这不是谁都想要看到的结果么。”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愈发沉重。
“是啊——不过谁惩罚谁,谁制裁谁真的有定论么?我现在不敢肯定了。”樱木弦崎摇了摇头,“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所有人都背负着或多或少的罪孽,那些罪孽就像是十字架一般压着我们,无法解除。我们能做到的,只有承受这份重量,然后辛苦的活下去。”
我没有回应,而是借着霓虹灯的余光盯着啤酒罐里的黑色液体。
“啊,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的那个朋友,追滨幸助,我看他目前的状态大有问题,总是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事,你最近可要看好他哦,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有好事发生。”樱木喝了一口酒后说道。
“真的?”
“嘛,谁知道,倒霉的事情太多,多加注意总不为过,没准儿一会儿回书店的路上就会踩到狗屎……”
“你真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直觉啊,话说醉汉的直觉准确么?”
“我才没醉你个小子!才这么小的一罐儿!”樱木弦崎使劲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宣泄着对我的不满。
我微微一笑,就像下定决心一般吞了一小口啤酒。
浑浊的液体滑进口中,掺杂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我也犯罪了呢……”
我喃喃道。
XXX
追滨幸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站在她家附近的街心公园里。
他刻意选择了一个离她家很近的地方,以防她出门途中遇到危险。
终于,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三浦悦子拖着疲倦的身躯在追滨不远处站定。
“这么晚才回来呢……”
“啊,那边有点事情。”追滨挠了挠头发。
“有好好休息么?”
“啊,没问题,我睡觉不挑地方。”
追滨看到三浦疲惫的神色,用力咬了咬牙。
虽然如此,三浦还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以掩盖住她的黑眼圈。
追滨幸助握紧了双拳。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手上的骨头在嘎吱嘎吱作响。
“那个,三浦……”
“恩。”三浦悦子面带微笑的看着追滨。
“我们……咳,”追滨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分手吧?”
三浦依旧是面带微笑。
许久,她低下了头。
“恩。”
追滨没想到三浦悦子竟然会这么爽快的同意。
他本以为三浦会纠缠很久。
这样也好,三浦恐怕也明白这样下去对两个人都不好吧。
“对不起。”追滨深深的鞠了一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
“你不用抱歉……追滨君肯定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吧。”三浦微笑着说道,“嘛,其实我也做好准备了。”三浦一边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块儿手表,“呐,这是你的东西,请拿走吧。”
“这是送你的……我不能拿回来吧。”
“反正也坏了,不久前我不小心摔到地上就这么坏了……找遍了好多地方都修不好……也许,你能碰碰运气把它修好。”三浦往前走了几步,将手表塞进追滨的手心里,“如果修好的话,希望你能保存下来。”
“恩……”
“那么……”三浦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她面对着始终无法直视她的追滨幸助,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之后,“再见。”
三浦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追滨注视着她的背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手表上。
手表的表盘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里面的时针也已经停止了转动。
手表的确坏了。
追滨将手表紧紧地攥进手中,然后望向天空。
XXX
【数年前】
“呐,阿正,是我,小川。”小川里织对电话那头的木村正哉说道,“那个,能不能请你帮我做点事情呢?”
“好啊,什么事情?”
“不好意思,我需要先听你答应我才会告诉你是什么事情。”小川里织看着眼前满床的照片,如此回应道。
“我绝对会帮你做,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吧。”
“那实在是太好了。”小川里织说道,“那实在是太好了……那请你务必要信守诺言……”
——
“我想让你袭击我。”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