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之前我推给你的那本小说,你看了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推给我的小说,我向来是以最快的速度刷完的。”
那是一天傍晚——放学过后的时间。
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季节呢……时至今日,已然有些记忆模糊了吧。
仍旧能回忆起的,或许仅有枝叶上艳红的树叶,以及【他】的笑脸。
如同春日的暖阳,融化心头的坚冰。
二人之间,能够聊起的话题有许多——这段漫长且熟悉的路程,不管如何,都不会显得无聊。
就这样,持续前行。
心照不宣的保持相同的身为,就连速度都拉平到近乎一致。
如果有些落后,便加快脚步;如果有些靠前,便放慢脚步。
都在彼此调整着。
不愿透露于明面之上的,一些小小的私心。
“那么,对此有什么想法么?那本小说?”
如此,偏头询问着,以一个恰好能够【他】的表情的角度。
“说实在的,整本小说理论上还可以……但我觉得男主角的塑造真的很有问题。”
“欸?我没觉得有什么啊?”
“嘛……或许确实符合大众的审美吧,但我真的对于这种人实在是有些太……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我觉得……既然在一开始做出了爱护女孩子的举动,就应该贯彻到底。”
“前后的差距实在是……让我无法形容,恕我对这个男主喜欢不能,即便他本质并不是一个坏人。”
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们】之间关于小说的看法,永远会有些许不同……
完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或者说,【他】总是有着不同的见解。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同观点之间的碰撞,反而会令感情愈加坚固,只要这份碰撞不算太过激烈。
………………
………………
………………
一切都有着尽头。
路程确实足够漫长,但并不代表走不到头。
“嘛……今天就这样说再见吧——夜花盛?”
路途的终点,是距离学校有些距离的公交车站。
【我们】向来在此分别,这是我们回到各自家中最为方便且快捷的方式,出租车除外。
在那份一如往常的,满带笑容的道别之后,我踏上了公交车——
不过不同于以往,这次,我想再多看看【他】。
我原以为,他会继续等待,等待着属于【他】的那辆班车。
但是,他却径直离开了——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家和【我们】一直以来所走的路,是完全相反的。
………………
………………
………………
我的视线逐渐被纯粹的灰所占据。
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更不是反应世间,种类繁多的色彩。
仅有无尽的灰。
如同无穷无尽的触手,尽数缠上身来。
想要将我的一切,彻底包裹住一般。
“这些天……一直在困扰我那可怜的作家先生的人,就是你吗……”
来自一个女性的声音,听声音的话,约莫和我同岁。
遮盖视线的灰色突兀的散去,就像其突兀的出现一般。
我确实看到了一名女性,不,应当说,是一名【女生】。
她就这么凝视着我,用那双灰色的眸子。
令人感到有些发怵。
让人感觉,她就是死亡的化身,死神的实体——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仅有无尽的灰缠绕其上。
“你是……?”
“灰鸦。”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完全冰冷的语气。
仿佛她真的就是来彻底将我收走的死神。
不过……这样,也好……是啊,我不应继续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早就没有了属于我的位置;【我】不过是一个不舍离去的残影罢了。
【我】早已不再是【我】了。
抛开这些想法,我再度将视线投射在了她的身上。
即便这里无比黑暗,我仍旧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一袭没有什么装饰的长裙,似乎有些金色饰品,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闪耀。
想必,是灰色的吧。
除此之外,就像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一样。
“你是来收人的死神么?”
“撒……谁知道呢,或许对于你来说,我就是死神——虽然理论上来说,我真的不想理会这件事情。”
“但是没有办法,我的作家先生……没有人能碰。”
她的语气愈发冰冷了起来,但我对此却没有任何惧怕的心理。
在她的长发之上,我看到了一份乌鸦形状的发卡,令人无比熟悉的手工。
啊,这样吗……
【他】找到真正的,对于【他】而言需要珍重的人啊……
释然,不甘。
“我真的像那个人说的一样……死了么……”
“是的。”
“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么……?”
“没错。”
“世界之上,再也没有能够容纳我所存在的位置了,是么?”
她叹了一口气,似是在可惜,又像是对一问一答的形式感到厌倦。
“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梦幻的残影而已。”
是的,没错……一个梦幻的残影。
方才,也有一个女人来到过这里,穿着蓝色的夹克与红色的长裙,带着一柄长剑,说,我早就已经死去了。
就在我醒来的那个地方。
啊啊……原来如此……
那时候,我醒来的时候,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包被压在了废墟的下面。
我却一直没有发现。
不,或许,只是我不愿发现。
她说的没错,我是一个不舍的残影。
“所以说,你直到现在,仍旧不愿离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即便是不舍的残影,梦幻的幽灵,在认清自己真正情况的时候,也早就因为无法相信而彻底散去了……毕竟,对于人类的灵魂而言,仅仅是不完全的进化罢了。”
“你为何不愿离去?不舍的执念究竟为何?夜花盛。”
她知道我的名字,让我有些吃惊。
应当是询问我仍存活于次的理由吧……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只是,有些难受。
心口,某一处早已不应存在的器官在剧烈的疼痛着。
撕裂般的痛楚。
想要说出口,将这份早已压抑于心底的情感宣泄而出,作为对这世界最终的谢幕演出;
不想说出口,因为早已无法将其传达给他,即便再强的宣泄,也无法尽兴,平添遗憾。
已经……再没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即便是【他】,也不能。
或许,【他】并没有察觉到吧……我对【他】的道别。
【幻觉即是永别】。
………………
“【他】,就交给你了……”
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毕竟,现在的你,才是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人啊……”
她的表情有些怪异,似是想摆出疑惑的表情,却又无法将其完美呈现的扭曲状。
“你在说什么?”最终,她这样发出了疑问。
我扑哧的笑了出来,她或许,和【他】一样,也是一个笨蛋吧?
“还能有谁……当然就是【他】了。”
目光游离,最终落在了对面楼房三楼,一扇早已紧闭,却并未拉上窗帘的房间。
“别看那家伙这样子,其实……他还蛮心口不一的。”
“深埋在心里的情感,他根本不愿意对任何人诉说。”
“所以……还是蛮需要照顾的,那家伙。”
“所以——就这样交给你了。”
她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仍旧是略显扭曲的表情——不过此时此刻,相较之前的,竟正常了少许。
“为什么?”
“为什么……吗。”
完全不用言说,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最为简单,却又最难表述的答案。
“因为啊……”
“我相信未来啊!你和【他】之间的【未来】。”
“还有——”
“我直到现在,仍然……”
“喜欢着【他】啊……”
温润的液体,顺着面颊滑落,滴落在地,化作晶莹的光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