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糟了。”

顾翊宗赶紧追上去,来到一处十字街口左右张望后,总算在右转的巷内找到熟悉的红发身影。

这次不能再跟丢了。蹑手蹑脚的少年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跟上,由于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不再多加留意四周,然而这个决定在等会儿就证实他真的大错特错。

阿芙妮走进了一家屋檐前挂着帘幔的小型木造房屋,屋内的灯光不再是先前所见到的澄黄色,而是带有神秘煽情色彩的桃红色。

失去追踪目标的顾翊宗蓦地惊觉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妙。

不久前的嘈杂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被一阵阵的嘤嘤软吟所取代,在不到两公尺宽的长巷上伫立着许多打扮妖艳的女性,她们身穿薄纱当作外衣,里头除了以精致蕾丝点缀的内衣裤外再无他物,娇嫩的肤质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姣好的胴体令人看了血脉贲张。

“……?”

就在误入禁区的顾翊宗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四周的视线一下子全来到顾翊宗身上。

勾魂摄魄的眼神、妩媚动人的身段、轻声娇弱的吐息,种种一切让少年意识到自己就像是只闯入狼群中的小羊……不对,是闯入羊群中的小狼,面对太过高大丰满的羊只,幼小的肉食动物早就被吓到兽性丧失,只能不断打着哆嗦。

总算明白自己闯进不该闯的地方的顾翊宗正打算转身离开,忽然一双手臂有如长蛇一般攀上他的颈项,撩人的体香随之扑鼻而来,手臂上还能感觉到被什么柔软的物体包覆住的温柔触感。

“弟弟~小小年纪不乖乖地待在家里,跑到花园里来玩可是会被花仙子带回家的喔~”

“什……什么?”

随着第一人的上前,其他女子也跟着凑上前来,温柔的触感又从不同的方向袭来了。

“妳……妳们是什么人?为为为为为什么要这样?”

“嘻嘻,不知所措的样子真可爱。”

为首的女子灿笑了一下,一股浓情蜜意化作眼波射入顾翊宗眼里,让他的双颊顿时火烫起来。

“吸吸……是第一次的味道呢~”

“唔咿……”

“嗯……看你的样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告诉你喔,会来这里的人都是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不安分,所以才会想要来这边找姊姊们帮忙管教管教的喔。”

“妳妳妳妳妳……妳说什么?”

“这里是‘暴食巷’后的‘求欢窗’,是可以让你很开心很开心的地方喔~只要一点点钱就好了,挑一个姊姊,让她教教你,下次不可以再这么冒失地闯进这里。花园里的花儿们是会吃人的喔~”

太过煽情的字眼让少年害羞到快要炸掉,围着他的女人们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是第一次来吧,怎么办?要分掉吗?”

“都说是第一次了,他禁得起多少人?”

“今天还没什么生意,先用他来开开胃也好。”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猎物如何分配,顾翊宗抓住机会偷偷挪动身体意图开溜。

“弟弟~姊姊们在说话时要乖乖待着喔~”

“!!!!!”

这时一只手向下一抓!

“啊!”

“嗯,这个反应……各位~是处男喔!”

女人们如同获得价值连城的珠宝一般,“呀啊”地尖叫起来,现场陷入一片疯狂。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心灵和身体意外地得到许多又蒙受重大损失的顾翊宗立刻挣脱温柔乡,哭着跑走了。

“顾翊宗?”

从房屋里出来的阿芙妮正好撞见这一幕,被群花簇拥的少年哭着冲离现场,一副心里遭受重大打击的样子。

妩媚的嘴角嫣然一笑,火红的发尾随着步伐跳动,堪称花中王者的窈窕身影慢步离去。

在距离暴食巷一公里外,任何热闹喧嚣都传不到此处的一条暗巷里,奴可奇娃正带着两名帮手藏身在夜色中。

“奴可奇娃大姐,我们又接了什么单子这么急?怎么又选在游人街?”

“就是啊,再这样在同一个地方抓下去会出事吧。”

“要怪就是怪那个没用的笨蛋,连张单子都看不好,还敢自称天才,真是笑死人了。要不是可以拿到泡芙甜点套组,我才懒得帮他办事呢。”

奴可奇娃语带责备,脸上却挂着欢愉的微笑。

“说是这么说,但是奴可奇娃大姐还是都会帮老板把事办得好好的不是吗?”

“就是嘛,明明很关心老板还要讲这种话,根本是傲娇。”

“你们两个要是再多讲一句话,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被凌厉的猫眼一瞪的两人立刻闭上嘴,他们晓得这位不坦率的长官一旦生起气来后果有多严重。

三人在黑暗中摸黑而动,潮湿的地面传来水滴落下的声响,空气中传来的尘埃气味告知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陈旧而无人管理的落后地带──游人街正在混沌的黑幕中向他们招手。

微暗的月色顺着破碎的楼房表面照下,四处一片断垣残壁,民众暴动后击碎的半截墙垣还挺立在残风之中,述说着时代变迁下的动乱轨迹。

奴可奇娃开启极为敏锐的听觉,仔细留意着四周有无人声,今夜的行动事关重大。

尽责的少女督促着自己不给她的救命恩人添麻烦,同时放开所有感官提高任务效率。

三人的足迹愈加深入,沉寂的空气里隐约传来了住民的谈话声。就在他们沿着居住区外围仔细搜索时,一阵打呼声让他们三人停住脚步。

奴可奇娃向后方的两人打了手势,自己放轻脚步上前察看。

在一道搭了蓝白色条纹帐篷的直角墙面下,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抱着酒瓶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沉着的少女并未轻举妄动,她屏住气息,待在原地观察周围状况,确定没人后再朝酒醉男子面前丢了一颗小石子,确保任何声响都不会影响男子的美梦后才招了招手让众人现身。

“就他吧,一个人睡在这种鸟不生蛋的荒地,不太可能还有亲友之类的,就算不见了也没人会在意吧。”

奴可奇娃用下巴向目标男子指了指,两名助手随即展开行动。他们悄悄地靠近熟睡中的男子,迅速用沾了麻醉药剂的湿布摀住他的口鼻。

“呜……”

一阵挣扎过后,男子的鼻息逐渐转弱,最后连呼吸声也隐没在风中。

“带走。”

“是。”

完成任务,奴可奇娃三人带上陷入沉睡中的男子迅速撤离。漆黑的夜色隐匿了他们的身影,错落的脚步声在一座座断瓦残垣中回荡。

三人最后来到一处废墟后头。蔓生的杂草从倒落的梁柱下方窜生而出,屋外的树木挤破了木制的窗框,替高处的屋檐开了个大洞,月光如流泄的银河从破损的屋顶洒下,照在下方一座用水泥建成的高台上,一旁的草地上则有一扇上了锁头的铁盖。

此处是距离游人街两公里外的一座废弃地下水道入口,数十年前因梵德恩城的兴起,导致城镇中心转移,由于距离甚远再加上地下路线重新辟建,使得这座比起梵德恩城拥有更悠久历史痕迹的入口因此被废弃,从那时便被闲置在此。

然而作为旧时代的产物,在这座入口底下的通道,其被赋予的意义恐怕是现代人想也想不到的重大。令人遗憾的是,此等庞大并深具意义的秘密工程,此刻竟沦为奴可奇娃等人犯罪的掩藏工具。

一名助手打开锁头,掀开稍嫌沉重的铁盖,一阵潮湿的腐臭气味立刻冲出地洞,令在场三人脸色扭曲,奴可奇娃的表情更是如恶鬼般恐怖。

她所具备的墓影狼鼻腔感受到的气味强度比人类高出五倍,这种味道对她来说简直已经比刺鼻还难受。

“快走吧。”

就在奴可奇娃指挥下属赶紧动作时……

“唔……呜啊啊啊啊啊啊……”

被扛在肩上的男子无预警地发起酒疯,发出咆哮般的嘶吼,因酒醉而失去控制的身体大幅摇摆。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扛人的助手反应不及,整个人跌在地上,男子坠地后因疼痛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可能是因为酒醉之故导致他吸入的麻药量减少,又因为本来就是在熟睡而忽略了再三确认他是否真的已经吸入足以产生效果的药量。一连串可能的失误因素在奴可奇娃脑海中一闪而过,俏丽的面容因此而歪斜。

毫无节制的大吼在宁静的夜里太过明显,奴可奇娃当机立断,一个扫腿瞬间踢断了男子的脖子。

响亮的骨头折断声后,宁静再次降临。

忽然……

──嚓。

“谁?”

回过头的奴可奇娃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看到一道身影。

全部都被他看见了!

藏着冷白锋利尖牙的双唇发出咂舌声,这个失误太过要命,脑中千回百转,她立刻做下判断。

“呼……呼……”

跑过大街小巷的顾翊宗在一栋破旧的屋舍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调整呼吸。刚才被众多姊姊们调戏的丑态让他羞耻到想找个地洞赶快钻进去。

他就像个被捉弄到不知所措的小孩,害羞地急着离开现场,慌不择路地拔腿狂奔,直到他因为喘不过气而停下脚步时,眼前的景象早已不是刚才所见的木造平房街道了。

荒芜的空地、败毁的砖墙,废弃的环境让顾翊宗直觉自己应该又跑到距离迷偶馆更远的方向了。

再往更外头望去已经看不见任何高大的建筑物,看来自己是跑到了接近城镇郊外的地方了。

回头看向自己跑来的路还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刚才的贞操危机实在太过凶险,直到现在那群女人们的莺声燕语还在耳边回响。

仔细回想起来,她们个个都拥有相当貌美的姿色,但那有如母豹抢食的行径还是让身为男人的他不敢恭维。

一旦被逮到一定会被榨干。顾翊宗在心中如此肯定。

抬头看了看天空,此刻已是夜幕低垂,想必千奈早已经在摆满饭菜的饭桌前气呼呼地等着数落迟到的他吧。

刚才因为是跟着阿芙妮才有办法在盘根错节的暴食巷内走动,如今一阵横冲直撞后,连东南西北都完全没了概念的自己想在最快时间内回到家恐怕是天方夜谭吧。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被责备的顾翊宗叹了口气,举起脚步准备回去。

就在他走过几面破旧的墙垣后,一声咆哮划过天际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男人的叫声,从音量和方位判断应该在前方不远处,顾翊宗跑向眼前的转角一探究竟,却见到三条模糊的身影融在黑暗里,其中一人举起腿踢向坐在地上的一人颈部。

一声响亮的骨头碎裂声传来,顾翊宗内心一惊,不由得倒退一步。

“谁?”

其中一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双方陷入一阵僵持。其实不过短短一秒的时间,但在亲眼目睹凶杀现场而惊吓过度的顾翊宗心里却有如被无限延长了似的。

“啧,快走。”

三人之中很快有人做出了判断,他们一人扛起了地上的尸体,接着一行人全部跳入了一旁的地洞中。

“站住!”

顾翊宗见状赶紧追了上去,他在漆黑的地洞前方停了下来,瞬间脑海里浮现露西娅的告诫。

不可涉险的戒条和稍纵即逝的线索在他脑中千回百转,最后……

“唔……抱歉了,西娅小姐。”

顾翊宗一个纵身跃入了漆黑的洞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