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望?”
“是的,依据家系曾参与过的大小事件、对外的英勇事迹、对家族的卓越贡献等,都将成为受人鉴别有无担当主系之器量的标准。
如同这次我们来到米卢讨伐魔物便是一次对外的征讨,藉由保境安民来提升家系的威望。若是像这样子的行动自然不能排除使用武力,毕竟在帮助别人之前须得有能力保护自己,因此武力是任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一旦有了武力,面临动乱时自然不能置身事外,适时的挺身而出将成为必然,战事因此而诞生,作战也成了必要事项。”
一连串精辟的论述让顾翊宗哑口无言,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关于这点,相信已经亲身经历过的你再清楚也不过。”
“……我?”
话题主角忽然回到自己身上让顾翊宗一时反应不过来。
“昨晚你明明可以继续逃跑,却回头帮助西娅不是吗?”
“呃……那是……”
要说帮助恐怕有点牵强,自己当时只是因为没办法逃了,所以回过头做出垂死挣扎罢了。
话又说回来,对于自己为何能与魔物交手,顾翊宗到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当时只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他的手脚,像是有什么东西操纵着他的身体,迫使他上前对抗魔物。
由于变故横生,当下没什么心思着墨在此,如今回想起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给顾翊宗时间思考,贝茵接着说道:
“明明连自保都有问题,却无谋地选择面对,勇气来自于求生的意志,所以你更需要能力来响应这份勇气。”
随着语气加重,贝茵澄澈的双眸也跟着锐利起来。
“今后类似的场景恐怕不会少,到时候你会愿意将你所珍爱之人,交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保护她的其他人,还是用自己的双手,亲手守护你所钟爱的人呢?”
贝茵在说到珍爱之人时,眼神明显落在顾芸如身上,顾翊宗的心思在她眼里昭然若揭。她清楚要让踌躇不前的少年勇敢迈出步伐的动力究竟是什么。
顾翊宗反复思量贝茵的话,确实,他是害怕与那头凶猛的恶兽交兵,就连昨晚的战斗中,即便身体被那股不明的力量带动,但擦身而过的兽爪和呼啸耳畔的兽吼仍教他心有余悸。
人类怎么可能与那种东西为敌?
他在心中吶喊着,即使明明在牠们的围攻下生还,但那股被死神追逐的绝望却挥之不去。
陷入火海的村子仍历历在目,丧生在尖牙利爪下的村民哀嚎声还回响在耳边,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刻以后还会上演,到那时自己又会有什么作为。
是瑟缩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还是……
顾翊宗转头看向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家人。
自己最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一种超越恐惧的觉悟席卷而来,贝茵的问题变得根本不用思考。连自己都敢舍弃也想要周全的事物……
“我明白了。”顾翊宗强而有力地说道。
“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出力的,我会尽力而为。”
“我也是,请多多指教。”
见顾翊宗答允下来,顾芸如也一同出声,她的心思始终跟着他走。
看到兄妹两人终于下定决心,贝茵表示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露西娅。
始终不发一语的一家之主这时站起身,银色的长发彷佛隐没在纯白的晚礼服中,与雪白的肌肤相辉映。
“既然如此,那么就……”
“不好意思,有件事我想拜托一下。”
顾翊宗猛地站起身,打断了想要为晤谈做下总结的露西娅,声音之大连在一旁补眠的艾瑟和小霜都醒了过来,直嚷嚷着是不是要吃饭了。
“请说。”露西娅歪着头问道。
“是,是关于芸如的事。”
“!”被提到的顾芸如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但能不能别如芸如上战场,她的身体素来不好,承受不起太大的刺激。关于她的部分……我会努力的,我会连她的分一起做到,所以……”
顾翊宗弯下腰,低下头恳求道:
“拜托您,别让她上战场。”
“…………”
也许不会被采纳,甚至根本不会被理会,但顾翊宗仍厚着脸皮开口。
“哥哥,我没关系的,你看,最近我的身体不是都不错吗?也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所以……”
顾芸如拉着顾翊宗,却没办法让他抬起头。
他明白,妹妹说的没错,但即使身体略有好转,苍白的脸色和发白的嘴唇却骗不了人,本来漂亮的长发也因为怕看起来没精神而剪去。
她一直都这样故作坚强,总是一个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过,那双一直以来都看着她的眼睛早将她的心意烙印在心底。
眼见相互体贴彼此的两人互不相让,露西娅伸出手,美丽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凉的触感,捧起顾翊宗的双颊。
“请把头抬起来。”
顾翊宗与露西娅的视线对上,深红色的双眸深邃的彷佛会将注视之人的思绪抽离,一股沉静的神秘感荡漾在她的眼里。
“千奈。”
“是,西娅大人。”
一旁的千奈牵起顾芸如的手,两人坐回沙发上。
“芸如,放轻松。”
千奈以银铃般的嗓音引领顾芸如,只见她将手掌张开,周围缓缓散出点点荧光,一道由术式拼凑形成的术印自掌中心辐散开来。
千奈将小巧的手心放置在顾芸如胸前,连同术印一同按向她的心窝。
术印绽放出温和的绿色光辉,缥缈的荧光化作氤氲,徐徐流入顾芸如的体内。
“这是千奈的疗愈术式,可以帮忙缓解芸如的症状。”露西娅沉静地说道。
伴随着暖意,胸口涌入一阵又一阵的暖流,有如受到引领似的流淌在四肢百骸。像是把压在胸口的无形压力卸下一样,顾芸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郁闷许久的胸口获得解放,这是她头一次如此深刻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苍白的脸颊转为红润,樱色的唇瓣取代先前的惨白,眼神带着俏丽异彩,一名活脱脱的美少女就此重生。
疗程结束,千奈将术式收回。
“感觉怎么样?”
顾芸如看着自己的双手,并出力握了握拳头。
“这真的是我吗?好轻松,轻松到好像换了一个身体一样。”
“嘿嘿,妳能满意真的太好了。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千奈的话打断了欣喜若狂的顾芸如,神色凝重地说:
“妳的身体状况源自于妳的体质本身就比一般人衰弱,机能衰竭的比一般人来得更快,我的术式顶多只能帮助妳的身体回复到最佳状态而已,体质方面我就帮不上忙了,害你白欢喜一场,真的不好意思。”
看到千奈低下头道歉,顾芸如急忙将她扶起来。
“快别这么说,光是这样就已经很棒了,我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舒畅过,这全都是千奈的功劳喔。”
向千奈致谢后,顾芸如起身面向露西娅。
“还有西娅小姐,真的很感谢您,若没有您,我和哥哥恐怕还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若没有您,搞不好……不,我们肯定还在为我这副恼人的身体担心害怕。所以……真的谢谢妳。”
露西娅露出和蔼的笑容,伸手摸了摸顾芸如的头。
“这是我该做的,不必客气。而且真正辛苦的另有其人,这份感谢,他才是当之无愧呢!”
没错,露西娅说的很对,她不会忘记,一直以来都是谁在照顾着自己,扮演着为自己扛起无数困扰的英雄。
“哥,你看,我……咦?”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顾芸如的感谢停在唇边。
她抬起手抚向顾翊宗的脸颊,抹去他脸上的泪珠。
“咦……?我、我怎么……”
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顾翊宗滑稽地用袖子擦去泪痕,却止不住眼中源源不绝的泪水。
“我……嘿嘿,我、我也不晓得怎么会这样,只是觉得……太好了……太好了。”
最后几个字因为哽咽而含糊不清,顾翊宗一把抱过顾芸如,将头埋在她的颈边,无言的泪水终于化作断断续续的哭声。
不知道在心中祷告过多少回,梦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她变得健健康康的,耗费掉多少补药,即便险些倾家荡产,这张容光焕发的漂亮脸蛋始终都只能是他梦寐以求的憧憬,然而此刻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这份过度的美好让顾翊宗长久深蛰内心的压力瞬间溃堤。
“不哭,不哭了……”
同样哭成泪人儿的顾芸如轻抚着哥哥的头,用着哭腔安抚着她最敬爱的亲人。
“妹控。”
“妹控呢。”
“妹控 Really~”
“切,死妹控。”
“那个……妹空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一旁充斥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但两人暂时什么都不想管了。至少……在这心灵最接近彼此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