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顾翊宗再与艾比相约学剑,经由昨日的训练,他的剑术总算让艾比的形容改口,从不会拿刀的废柴到好笑的操作表演者。
虽然一样很难听,但至少她不会再拿剑鞘敲自己的脑袋,光是这样就让顾翊宗深深感觉到自己已经有很大的进步。
艾比教授的动作并不多,为了速成,她只教了劈击、突刺、格档等基础动作,关键原因在于顾翊宗始终都有着肢体不协调的问题以及不由自主出现的砍柴动作。
光是为了改掉这些坏习惯,艾比已经不晓得示范过几次,甚至抓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教导,最后更为了避免摔坏自己的剑鞘,特地找了好几根树枝来充当暴怒时的牺牲品。
所幸不厌其烦的教导总算有了代价,顾翊宗已能将基本动作演练的有点样子,为了想赶紧度过这恼人的阶段,今日艾比要教的是临敌剑术。
有了先前被小霜霸凌过的经验,一听到要与艾比交手的顾翊宗怯战之意完全写在脸上。
“不过就是要你拿剑挥过来而已,这样你也在怕?”
“我的心中有阴影……”
“如果是因为怜香惜玉,舍不得向我这位美少女动手也就算了,居然只是因为胆小,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男人,可是我还是有阴影。”
“亏你还说得出口。”
“妳都敢讲自己是美少女了,我有什么不敢讲的。”
“你说什么!”
折腾了好半天才愿意动手的顾翊宗用两手握紧刀柄,照着艾比曾经教过的动作向她展开攻势,可想而知,破绽百出的攻击被艾比轻轻松松一一挡下。
“脚步跟上,动作不要停顿。”
相较于顾翊宗两手持剑使劲挥出的攻击,艾比只用单手就轻易化解掉,游刃有余的模样让顾翊宗深深敬佩起这位少女。
想起昨天她一个人独力打倒了七个彪形大汉,精湛的演出博得现场群众一致叫好,就连今天早上来这里的路上商家们都还对她赞不绝口。”正义的剑之美少女”名号已经在米卢小镇传开了。
“攻守互换!”
攻击的练习告一段落,艾比发出下一道指令,开始防守的训练。
由于顾翊宗相当没出息地再三要求,最终达成的共识就是不要真的下手,点到为止就好。对此她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不过最后咂舌的声音却还是让顾翊宗心惊胆跳。
艾比的剑挥得相当缓慢,与昨日的表现大相径庭,为的就是让顾翊宗看清楚剑的动向并加以抵挡。攻击从各种角度袭来,考验的是顾翊宗能否善用各种格挡姿势。
看着他笨拙的模样,艾比不禁在心中发笑,眼前的他慌慌张张的,完全就是一个称职的初学者,是所有学剑者最初、也是最纯真无邪的模样。与她刚开始学剑相同,不同的是自己当时拿不起真剑,所以只从木剑开始,父亲带着她,用教鞭充当木剑与她过招,每过一招父亲总会忍不住嘲笑她挥剑动作太可爱,这让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像父亲一样高强的剑士的她相当不服气,当她气呼呼地展开更猛烈的攻势时,父亲竟然泪流满面,冲过来将她高高抱起,感动欢呼道:”真是太萌了!”
父亲的剑术、父亲的容颜、父亲的声音,种种一切闪过艾比的脑海,那是一段相当温暖的记忆,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宝藏,纵使场景里的主角已经有一人不在了,仍是她无时无刻怀念的珍贵时光。
这份回忆现在全因这个新手剑士而一幕幕浮现脑海,想必当时学剑的自己也是一样的笨拙吧,如同父亲一边道歉又一边取笑她一样,现在的她也想好好笑一笑这个努力的新手,笑他的单纯与率真,更为他因坚持而奠定的光明前景而欢喜。
练习只到中午为止,两人现在正打算回到镇上。
“真是的,出门还会忘记带中餐,你是小孩子吗?还是我昨天出手太重,把你的脑袋敲坏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过忘了带个中餐出门就要被妳骂成这样。”
“当然是因为我没东西吃的关系啊。”
“居然敢抬头挺胸讲出这种话!更何况这东西本来就不是要给妳吃的。”
“不,你妹妹做的东西一定是为了我而存在的,我有这样的自觉,自从昨天吃完她做的三明治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吃任何东西,为的就是要再吃一次,结果你居然没带,这是太令人失望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对不……不对,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件事跟妳道歉,而且妳那份自觉是哪里来的啊?她是我妹又不是妳妹。”
“朋友的妹妹若是好妹妹的话也是我的妹妹。”
“……那如果不是好妹妹的话该怎么办?”
“那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妹妹,跟我无关。”
“好现实啊。”
两人一面拌嘴一面走回镇上。正当进入后街一带时,街道正中央突然出现三个人挡住他们的去路。
一见到来人,艾比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就连顾翊宗也察觉对方来意不善。
“呦,艾比,好久不见了,妳也是来讨伐魔物吗?”
右方的男子朝他们走过来,并向艾比搭话。
“有什么事吗?伊维‧札哈格。”
被称作伊维的男子不怀好意地呵呵笑着。
“没什么,只是在街上听见有位多管闲事的女剑士的传闻,听着听着就觉得她们在说的可能就是妳,所以就来看一看。”
“那你看过了,没什么事我们要离开了,翊宗,走吧。”
“嗯……哦。”
两人本想赶紧离开,伊维却挡在顾翊宗前面将他拦了下来。
“年轻人,你是艾比的新朋友吗?想学剑术不一定要找她呀,你还有很多渠道,比她强的人多的是,好比说,我。”
耳闻艾比被人轻视的顾翊宗感到莫名的不悦,正当他想回嘴时,艾比先开了口。
“你看到了?”
“不是我看到的,是夏亚松找到你们的。”
艾比瞪向伊维身后的一名长发男子,与她的印象相符,他还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在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下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样的企图,太过熟知他的艾比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喂喂喂,妳别急着要走嘛,好歹我们找妳也花了半天的时间,结果你连问候都不问候一声,这样可是会被人家说从我们家出去的人都不懂规矩。”
硬是被挡住了去路,完全沾不上边的顾翊宗开始不知所措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艾比的声音释放出全然的怒气。
“别摆出一副想吃了我们的表情,不过就是叙叙旧而已,毕竟都过了好几年了,老朋友见面总该聊几句吧。”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她挥开了伊维打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这个举动让伊维瞇细了眼瞪向这位不知好歹的少女,但随后便耸耸肩一笑。
“既然这样我就跟他聊。”
“什……”
被意料之外的目光盯上的顾翊宗心里抽了一下,完全没想过对方会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这类唇枪舌剑的场面他从来没接触过,两人虽不出一句恶言,但气氛却紧绷的很,空气像是会刺人的毛毯将他团团包裹,对方的视线像锁链将他牢牢缠住,浑身动弹不得。
被那双别有居心的眼睛一瞥,顾翊宗的心脏扑通作响,心音擂鼓般地响彻体内,潜意识里敲响危机的警钟,身体却动也不动了。
一股有别于被剑牙狮盯住的恶寒攀上他的颈项,除了胆怯之外,还伴随着发自内心的厌恶。
顾翊宗的反应在艾比的意料之中,正如她的担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是无法抵抗那种眼神的,这种用灵引打造出的压迫感,是任何一名武者都能办得到,称之为气场的东西。对一名毫无经验可言的新手使用这种手段,伊维的目的不言可喻。
“看你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想必这丫头没跟你提过关于我们的事吧。”
他伸手揽住顾翊宗的肩膀,顿时一股浓稠黏滑的感觉窜进顾翊宗的背脊。
“我们是艾比以前待过的家系的成员,隶属于吉罗特家。”
顾翊宗转过头看向艾比,她一脸愤恨地低头咬牙,无比嫌恶的情感在她的脸上表露无遗。
“现在想想,当初她在家系时可是相当活跃呢,不管是魔物的征讨还是对抗集界与灭界的入侵的战役,她总是身先士卒,无私无悔地为家系奋斗。对,跟她父亲一起。”
“唔……”
被挑中神经的艾比再也无法忍受,硬是扯过顾翊宗的手将他拉离伊维,两人头也不回直朝镇上的方向走去。
“喂,这是对待前辈的态度吗?”
尚未开口的男子对离去的两人报以责难后,只见他伸出左手,从袖口窜出一条细绳,细绳有如被赋予生命一般,游蛇似的飞窜并勒住顾翊宗的脖子,男子使劲一拉,将顾翊宗拉倒在地。
“翊宗!……你做什么?”
艾比立刻拔剑斩断顾翊宗脖子上的细绳,然而伊维同时也拔剑朝她砍了过来,将她逼离顾翊宗的身边。
“你们到底想干嘛?”
“没事,只是替你验收这小子学剑的成果而已。”
趴在地上按着喉咙猛咳的顾翊宗听到这句话心中大感不妙的同时,细绳已经再次缠上他的手腕并把他扯飞出去。
“呃唔……”
像只被硬拖行的幼犬,身体无法自主地被随意扯动,每一次摔向地面的撞击都让他差点以为内脏快从嘴里跳出来。
眼见顾翊宗惨遭毒手,艾比大力挥动剑身,想尽快赶往他的身边,但是伊维也立刻祭出剑术回击,两人的剑交击出点点火花,不分胜负的对决让艾比无法脱身。
等不到艾比的救援,浑身疼痛的顾翊宗拔出武士刀打算斩断缠在手上的细绳。锐利的刀锋割过柔软的金色纤维表层──
“唔……怎么砍不断?”
与艾比刚才一刀两断的样子不同,不论他怎么使劲,细绳依然毫发无损,锋利的刀刃在麻纤维面前简直成了未开锋的铁条,可笑至极。
“哈哈哈哈,真的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啊,像你这样的小角色,让我动手我都嫌懒。”
细绳再次被扯动,绷紧的绳结将顾翊宗的身体再次甩飞出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脆弱的身影像是被卷入狂风中的落叶,摔进了屋舍里。
“翊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