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长凳对于艾莉丝有些太高了,她的双脚踩不到地面,只能在空中晃悠。
艾米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一年前,暗狱曾爆发过一次寄宿体感染。被感染的人大多都会发起高烧,严重昏迷,并在两至三周内死去。少部分被寄宿体“选中”的人则要倒霉一些,在被感染后,寄宿体会迅速侵蚀他们的神经系统,并且接管他们的身体,使他们变成极其暴躁的行尸走肉,对一切会动的东西进行无差别的扑抓撕咬,并在一段时间以后增殖成一团臃肿的肉瘤自灭。
艾米便是当时的受害者之一。她被一名感染者抓伤了双腿,菌丝迅速在她的腿上蔓延开来。艾什莉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不得不从大腿中部截掉了她的两腿。
如今的她依靠着帝国的尖端义肢科技得以行走,机械假肢通过探测她腿部神经以及剩余肌肉的电信号与化学信号,并将传感器探测到的信息予以回传,使得机械的双腿与她真正的双腿无异。但现在的这幅将要陪伴她五年的义肢看起来太长了些,让她的身材比例看上去有些奇怪。
“莉娅她们,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刚刚走出训练舱的蒂凡尼擦着汗坐到了艾莉丝身边。
“的确。听她说最近好像要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茜茜利娅搭了腔。“艾米你倒是也说两句啊,你这家伙怎么老是这么闷?”
“哦。”艾米并没有回答她的心情,她在思考着些别的事情。
“逼着话少的人说话是很没礼貌的。”艾莉丝学着覃妮娅的腔调替艾米解围。
“嘛,不要吵架啦。”扎拉笑着充当起了她一贯的和事佬。“还是她们能从行动中平安归来更重要吧。”
“哼,换成我就要追求更高的战绩,怎么能只拘泥于活下去这种简单的目标。”茜茜利娅扬起下巴,高声宣告着自己的理想。
“那你是不是需要先在下一场模拟战里拿到比我更高的分数呢?”艾莉丝调皮的眨了眨眼。
“你这家伙!”
“哼。”看着拌嘴的两人,艾米不禁轻笑了一声。新来的艾莉丝虽然是年龄最小的,但在气势上却直追第二大的茜茜利娅。至于艾米自己,自然是五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了。再过几个月,她就可以正式坐上TBE,到暗狱外参与狩猎了。但她心里并没有茜茜利娅那样的傲气,只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
“哟,看起来大伙都很精神呢!”伴着一种强装出来的轻松语气,莉娅出现在了训练室的门口。“今天都练的怎样啊菜鸟们。”
“行了,说正事吧。你这声音太怪了。”覃妮娅一脸阴沉,莉娅见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叹了一口气。
艾莉丝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坐直了身子。
“五天后,暗狱将组织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目标是已经被今天的巡逻队确认了位置的新巢穴。”莉娅咽了一口口水“我们所有人都要参加。”
“那个,那会很危险么。”扎拉怯生生地提出了问题。
“恐怕是的。因为在筑巢时,虫母会亲自前往。这次的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它。”覃妮娅的语气毫无波动,然而却道出了残忍的事实。
“要平安回来啊。请你们一定要,一起平安的回来。”扎拉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你在说什么呢扎拉?她们当然是要带着战功回来,开一场浩大的庆祝会才对啊。你说是吧,莉娅。”茜茜利娅的声音有点没底气。
“那,那是当然!”莉娅硬挤出了笑容。“走吧,覃妮娅,该开作战会议了。”
覃妮娅点了点头,默默跟上了莉娅。
训练室里安静得可怕。
“好啦好啦,我们也不能输给她们,快去训练吧。”艾莉丝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孩子们对莉娅她们将要面对的危险心知肚明,却除了加把劲训练,并没有什么能做的。她们只是各自坐上了训练座舱,在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沉闷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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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深吸了一口气,TBE空气循环器中的刺鼻气味丝毫没能缓解她心中的紧张。收到的指令是“一边推进扫荡,一边往新巢穴方向前进”,而现在距出发只剩五分钟了。
半个小时前,在简单的道别后,孩子们目送着莉娅她们登上了她们的TBE。老兵们的TBE看上去与制式的有着显著的区别,银白色的外甲早已换成了经过处理的寄宿体甲壳,用以防御寄宿体那致命的酸液。随着暗紫色的TBE机群离开了港口,孩子们开始了不安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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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出发八小时后。
“奇怪。”覃妮娅嘀咕了一声。
“怎么了?”莉娅隐约猜到了她的疑惑。
“虽然敌人少是好事,但我们一路过来的敌人也少的太不像话了吧。”
“是耶,距离巢穴只有120千米了,居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成规模的寄宿体群。”薇薇安咂了咂嘴。“不会是有埋伏吧?”
“不可能,50千米半径内没有任何寄宿体反应。”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打起精神来,前面就是巢穴了。”莉娅打断了令人不安的话题。
“嗯。”覃妮娅架起大型光束狙击步枪,莉娅和薇薇安则将突击步枪的辅助瞄准器打开,对准了巢穴的方向。
在仿佛连呼吸都静止的几十秒等待后,传来了令人疑惑的消息。
“巢穴是空的。”
“空的,这怎么可能?”莉娅揉着因过度用力捏着操作杆而发白的指节。“这里不应该是它们的新巢穴么?”
“巢穴是空的,也就意味着这里并不是它们想筑新巢的地方。的确,这里周围没有大型小行星的遮挡,很显眼,而且正处在我们的巡逻路线上。”覃妮娅摸着下巴,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可以推测,它们是故意想让我们发现这个假巢穴,因为发现了巢穴,所以我们大多数战斗人员都被吸引到了这里来。”
“而现在暗狱里只有两组预备小队负责防御,我们回去哪怕全速也需要五小时。”莉娅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它们是想引开我们,然后袭击暗狱?”
“艾莉丝她们还在等我们回去!”薇薇安的声音在颤抖。
通讯器响起了带着杂音的通讯。
“暗狱遭到大量寄宿体袭击,全员,四级速度返航。重复,全员四级速度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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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丝擦了擦防毒面具的眼镜片,以免附着着的烟尘影响到视线。
不远处的茜茜利娅朝她打了个手势,艾莉丝点点头,压低身子拽着扎拉朝前方的瓦砾堆跑去。艾米蹲在一块稍大的水泥碎片后,攥紧了从警卫的尸体上扒来的枪。这个曾经是广场的地方已是一片火海,向港口的通道被气闭门紧紧封锁。
艾莉丝小心地探出头,望向通往实验区的通道。
“前面没有虫子,道路通畅,继续前进。”
艾米点了点头,端起枪弯腰小跑向前方的又一个掩体。
二十分钟前,艾莉丝被刺耳的警报声从睡梦中吵醒,随后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和晃动把她从床上扔了下来。她打开门,却被一名警卫一把推了回去。随后她便隔着门上的玻璃见到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生物:一只小型寄宿体。利爪轻而易举地撕开了警卫,把他的残躯像一块破布一般扔到了远处的墙上。随后嘶叫着向居住区的更深处走去。艾莉丝趁此机会溜出了房间,并在通道口与同样惊魂未定的另外四人会和。
艾米突然蹲了下来,拳心向前举起了一只拳头,艾莉丝心里一惊,赶忙把仍在抽泣的扎拉按到了地上。
伴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只小型寄宿体嘶吼着从它们的前方经过,在用它丑陋的大脑袋左右嗅闻后,它决定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通往实验区的通道。
“怎么办,我们继续前进的话肯定会和这家伙遇上。”艾莉丝招呼茜茜利娅也躲到瓦砾堆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那我们还能去哪?港口已经封死了,商店里全是那些东西。”茜茜利娅顿了顿。“除非我们能解决掉机库里的两只寄宿体然后马上把门反锁。”
“靠我们的武器,不可能解决那两只,况且枪声还会引来更多。”艾莉丝略一沉思。“要不我们在这里制造些动静,把它们勾过来?”
“有把握在我们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让它们都聚过来么?”
艾莉丝叹了口气“没有。”
“啧。”
“我有个办法,或许行得通。”艾米溜到两人身边,指了指大厅一侧。“那里有两台清洁机器人,如果朝着大厅的另一个方向启动它们,应该能把寄宿体引过去。然后在它们攻击机器人的时候,我们就溜进机库里。”
艾莉丝点了点头,看向茜茜利娅。后者稍做考虑,也回答道“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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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将从警卫身上搜刮来的震撼弹绑在清洁机器人上,启动了机器人。她朝蹲在通道后方的艾莉丝和茜茜利娅竖起大拇指,她们则回以颔首。
机器人带着吸尘器的噪音冲了出去,成功引起了两只寄宿体的注意。它们嘶吼着冲向了方头方脑的机器,随即咬到了它们绝不该咬的东西上。
看见震撼弹爆炸发出的亮光,五个孩子压低身子,小跑向机库。还在头晕眼花着的两只寄宿体发出愤怒的嘶鸣声,对着四周的空气一顿撕咬扑抓。
看着机库越来越近,艾莉丝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她随即又紧张起来,她担心着在这最后的几十米里再出现些意想不到的状况。
现实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身后传来的沉重脚步仿佛是在回应艾莉丝心中的忧虑。刚才走进通道的寄宿体听到了这里的异响,也被吸引了过来。
“快跑!”艾莉丝站直了身子,用尽力气跑了起来,艾米拖着被吓懵了的扎拉,也向机库的大门崩去。
短短几十米的路程,艾莉丝却感到无比的漫长,此时被炸晕的两只寄宿体也恢复了感知,带着利爪刮擦地面的尖锐噪音冲向了五个孩子。
好在寄宿体们都离机库门太远了。艾米揪着掉队的蒂凡尼最后一个跳进了机库的大门,黄灰相间的气闭门伴着警报重重落下。看着墙上的警示标由红转绿,艾莉丝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