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钩锁,拉斐尔一走进黑暗之中便觉得周身无比清爽,如同蛟龙入海,猛虎归林,全身顿时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拉斐尔大口大口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被净化了一般,那感觉比呼吸纯氧都还要舒畅。

他极力放目四望,他身处环境没有一丝光源,只有一根长不知几许的钩锁,蜿蜒曲折,延伸至难数公里之外。

这些钩锁就像是为拉斐尔指明目的地的路标,只要沿着这钩锁走的话,想必自然就能到达恶魔医生所在的地方吧。

而除了钩锁以外,拉斐尔还看见了许多渗人的东西,那就是之前他看见过的囚犯,只是那数量多得吓人,每一名囚犯都戴着镣铐,拖着铁球,一步一步在黑暗之中行走着,如同巡查监狱的狱卒一般。

想起之前典狱长的叮嘱,拉斐尔心想,如果自己不扶着这钩锁的话,恐怕会被当成擅闯监牢的入侵者,到时候,这数不清的囚犯一拥而上,光是拿人堆,恐怕也把自己堆死了吧。

就在这时,龙图大踏着步走到了拉斐尔的右手方,深吸了一口气,总是一副铁面无私模样的他,难得露出了一丝惬意,就像是行走在风光无限的庭院之中。

“这些异国人还真是巧夺天工,竟然能造出如此华丽有趣的监牢,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本府还道是走入了某个帝皇家的寝宫呢,你说本府说得对吗,小后生?”

拉斐尔有些疑惑地看着龙图,现在龙图目测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但是却似乎有接近一百公斤的体重,那身躯看起来略显得有些臃肿,拉斐尔竟一时间觉得龙图看起似乎与常人无异,他甚至都闻到了龙图身上淡淡的麝香味道。

龙图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说道。

“也是,小后生你,恐怕还没有资格赏析这些美景,现在你眼前恐怕是漆黑的一片吧,惜哉惜哉,看来小后生你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呢,比起那个小姑娘可是差远了...”

听龙图提到小姑娘,拉斐尔这才猛然想起,因特古拉是先于他进入到这黑暗之中的,现在却不见她的踪影,她是到哪里去了呢?

拉斐尔急忙想要沿着钩锁往前奔进,龙图却一只大手,从后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后生,你现在才刚入了异士的门,连爵位都没有,这些无主奇灵虽然身份低贱,远不及本府,但他们好歹也是奇灵,你若是在人家的地盘奔驰,恐怕会被当做是擅闯的恶徒对待。”

拉斐尔肩膀上传来了带着些许温度的厚重之感,龙图见拉斐尔止步,指了指被拉斐尔扶住的钩锁道。

“这些钩锁,便如同华山之上的铁锁,这里,对于本府而言是庭院,对于你来说,却不亚于悬崖峭壁,你如果不慎行差踏错,即便有本府在,也极难保你不受损伤,虽然可能不会致命,但是挂彩却难免,所以啊,小后生,既然案件的线索就在前方,你也不用急在一时,有时候查案,也需要急事缓办...”

拉斐尔看着龙图,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师父,当初他刚入行不多久,难免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在查案上吃暗亏,多亏有师父的指导,他才逐渐摸清了侦探界的一些规则,查案也变得娴熟起来。

拉斐尔不知道这[福音之地]是什么,爵位与位阶是什么,就连所谓的奇灵异士到底是什么,说真的,他也不太明白。他只当奇灵异士是拥有超能力的特种部队,可以对抗如同银色骷髅那样,寻常警察与军队难以招架的怪物,对于这个圈子内的一些规则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好在拉斐尔本就聪明,多年从事高危职业的他明白,无论在什么职业圈中,如果一些业内的规则不懂,却又要急切想要往前推进的话,得到的结果,很多时候只会是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这些道理,拉斐尔都懂,但是...

拉斐尔直视着龙图的双眼认真地道:“这[福音之地]对于我来说,纵然有高位阶奇灵随行,都已然算是悬崖峭壁,那么普通人呢?普通人来这里,恐怕无异于踏入猛兽盘踞的原始森林吧!因此,我更加不能只顾个人安危,让其他无辜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中!”

说罢,他左手轻触着钩锁,健步如飞地奔跑起来,纵然他看不清四周是何情景,每一步踏出都似乎要踩入无尽黑暗之中,可是对于因特古拉的担忧,却让他来不及顾忌太多。

望着眨眼之间,已经跑出了数百米的拉斐尔,龙图因为对方不听自己出言劝告,而有些恼怒,脸上也变得黑中带红,可十几秒之后,他却淡淡一笑。

“这小后生真是不知变通,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倒是与本府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当初多亏有那些朋友一路相随,才保得我可以不改铁面,不事奉承...罢了,就冲你这份身为异士的使命的份儿上,就让本府助你一助吧!”

拉斐尔跑出了不知多远,虽然他已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那里正是钩锁所在的尽头,然而,钩锁蜿蜒曲折,并非一条直线直通那处纯白色的房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却还是得继续绕路。

也许是拉斐尔奔跑太快,闹出的响动太大,渐渐地有数十名囚徒正缓步朝他所在的地方围了过来。

一路上,拉斐尔都观察着这些囚徒的行径轨迹,他们也不是直来直往,也会转弯掉头,拉斐尔并看不清楚隐藏在这黑暗中到底是如何的景象,周围都到底是何种布局。

但是凭借钩锁的指引,观察那些囚徒的行进路线,还有龙图的话,他心中大概对这个所谓的[福音之地]有了一些分析。

这里是一所监狱,而且是英国隐藏着最高机密的监狱,在这里关押的如果都是像爱德华·沃顿那样神通广大的罪人的话,这监狱安保定然并非寻常监狱能够比拟的。

那典狱长身后跟着奇灵,显然也是所谓的异士,而这里的狱卒也清一色的是奇灵,虽然那典狱长的能力还是个迷,那些奇灵也不知道是否也如那银色骷髅一般强大,单是这监狱本身就十分值得推敲。

拉斐尔自己见到的是一片漆黑,除了钩锁与那些奇灵外,他看不见任何关押罪人的囚室,甚至连任何建筑都看不见,然而这里的罪人显然不可能都是异士,否则单靠一个典狱长还有一群无主奇灵恐怕也难以对付吧。

而龙图却说,这里是一片华丽的宫殿,拉斐尔相信以龙图展现出来的傲慢来说,他并没有理由去欺骗自己这个“小后生”,所以极有可能,这里就是一片复杂的宫殿群。只是拉斐尔因为某种原因看不见这宫殿罢了。

想到这里,拉斐尔大胆地猜测了一下,也许这看不见,也是属于这监狱安保的一部分。

在世界上有些监狱修建在人迹罕至的沙漠中,犯人即便是逃脱了,在缺水少粮的状况下,也走不出沙漠。有些监狱则修建在孤岛之上,监狱之外天然有着漫漫海洋作为隔绝的屏障,而在这伦敦塔监狱之外可是大不列颠的首府啊,只要逃脱这监狱便能跳入数百万市民组成的大海,再也难觅踪迹。

没有绝对的地理环境,纵然是有再多的狱卒,再有能力的典狱长镇守,也难免不会出现纰漏,走脱一两个罪人。

可是看典狱长那个态度,他既没有要求搜拉斐尔的身,防止他夹带什么工具进去,也没有派任何人跟随他,防止他万一是来救哪个罪人的。显然这个典狱长对于自己守护的监狱有着足够的信心,即便罪人有人帮助,接应也逃不出这个牢笼。

结合眼前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拉斐尔猜想也许这片黑暗正是关键所在。

从拉斐尔踏入这片黑暗中后,除了钩锁以及巡逻的无主奇灵以外,他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东西,而除了自己与龙图的说话声,他也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如果不是典狱长让自己的奇灵以钩锁作为指示,连通了拉斐尔想要去的囚室,那么当拉斐尔走入这片黑暗中,能看到的就只有无数漫步在黑暗中的狱卒。

稍微一想,拉斐尔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不禁有些害怕,如果这些锁链突然被撤回,那么他将成为行驶在黑暗海洋中的一架孤舟。黑暗海洋里隐藏着无数暗礁,更有着成群的鲨鱼会往这孤舟处赶来。

也许,这就是伦敦塔监狱防止罪人逃狱的手段,那些罪人一旦踏出自己的囚室,看到的恐怕也如拉斐尔一样吧。

想到这里,拉斐尔越发担心起了已经不见踪影的因特古拉。

也顾不得行差踏错,拉斐尔的速度又提了数分,就在这时,在他跟随钩锁拐角的时候,在黑暗之中,一名脚上拖着铁球的无主奇灵挡在了他的面前,只有眼白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像是在无声嘶吼一般张开,从他的嘴巴中飞出无数足有手掌大小苍蝇。

不,拉斐尔瞧得仔细,那些可不是苍蝇那样“可爱”的生物,它们每一只的尾部都长有黄色的毒针,脑袋上长着十余只红得如鲜血一般的复眼。

这些未知的毒虫瞬间便把拉斐尔包围了起来,就在它们要一拥而上时,拉斐尔只听见他的身后传来了轻轻一声咳嗽,四周的毒虫全部化为了一滩滩黑色的液体,如同墨水一般掉落了下来。

拉斐尔转头一看,正是一脸严肃的龙图。

龙图对拉斐尔摇了摇头,然后对那个宛如疯癫的无主奇灵朗声道。

“见本府亲临,竟然不跪,该当何罪!”

只见那无主奇灵的眼睛与嘴巴缓缓闭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竟然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拉斐尔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龙图居然能命令得了这个无主奇灵。

龙图这个时候脸上有些愠怒地对拉斐尔道:“你怎像一个不知礼数稚子,在人家的地盘上胡闹...你关心那个小姑娘的安危,便惹得本府也要担心起你来,反倒落得本府不知礼数地斥责对方的仆役。”

拉斐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龙图便拉着他,直接越过那个无主奇灵,往前走了起来。

随着他们两人一路前行,越来越多的无主奇灵赶来,那些都是被拉斐尔快速的脚步而引来的,他们见到龙图无一不是行礼跪拜。

拉斐尔被这奇景惹得好奇,他问道。

“这些无主奇灵怎么都拜起你来,是因为你的位阶比他们都要高出许多吗?”

龙图往后面看了一眼,缓缓道:“本府虽然尊贵,位阶也比这些无主奇灵要高出许多,但他们跪拜本府,却不是因为这个,只是镇守在这里的奇灵,给本府几分薄面罢了。”

拉斐尔喃喃道:“镇守在这里的奇灵?是跟随在典狱长身后那个吗?”

龙图道:“本府向来知礼节,即便对方位阶不如本府,本府在进入对方镇守的福音之地时,也念在造访叨扰的份儿上对其施了一礼,对方虽然当即还礼,但终究位份不对等,现在他再次还礼,卖本府一个人情,唉...倒让本府有些过意不去了...”

拉斐尔有些不太明白,不过看来,这些无主奇灵应该是受了那典狱长奇灵的指挥,所以才一路上对龙图保持着敬意。

不知不觉,龙图与拉斐尔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那个纯白色的房间。

说是房间不太对,应该说是一个纯白色的大盒子,在盒子的左上角,挂着钩锁的另一端,这里应该就是拉斐尔此行的目的地了。

“走吧,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虽说急事缓办,不容易出现纰漏,不过别让其他人抢了先才是。”

拉斐尔不明白龙图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纯白色的大盒子要如何进去,就在他想询问的时候,龙图大踏步走到了纯白色盒子边,然后单手放在了纯白色盒子的中央,如同是推开一扇门一般,纯白色的盒子中央被打开了,露出了面如同水银般蠕动的液体。

接着龙图抬腿迈入,消失在了拉斐尔眼前。

拉斐尔赶忙跟了上去,在他踏入那些宛如水银的液体中时,下一秒,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宛如置身在一个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面。

因特古拉与正门相对沙发上,在她的前面是一个精致的餐桌,上面摆着各种银制杯盘,在餐桌的上还有一个如同叠罗汉一般堆着一层层甜点的食架。

此时因特古拉正手里端着一个银制碟子,拿着银制叉子正吃着碟子中的蛋糕,他一边吃着,一边像是在小声地说些什么。

见到拉斐尔赶到了,因特古拉笑盈盈地站起身,向他招手。

拉斐尔刚往前走了几步,在背对大门的沙发上,一名梳着一头整齐银发,脸上带着和蔼表情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穿着家居衣服的中年人一看到拉斐尔便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仿佛等候多时一般,他向拉斐尔伸出右手,口中说道。

“拉斐,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也长帅了,你的师父一定以你为傲吧。”

拉斐尔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他迟迟没有去接,而是淡然地说道。

“爱德华医生,请你不要用我师父的口吻称呼我,我与我的师父对你都并无好感,而且,请见谅,多年侦探生涯让我养成了一个洁癖,我...无法与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人握手...”

说完,拉斐尔恶狠狠地看着一脸笑容的爱德华,回想起了这个被称为恶魔医生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