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破恶魔医生爱德华的案件发生在十年前,那是拉斐尔协助自己的师父第一次参与案件调查,当时他才十六岁,还没有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走出来,对于罪恶的憎恶迫使他不顾师父的反对,加入到调查中,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领略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其实细说起来,恶魔医生爱德华并非是被拉斐尔师徒给缉拿归案的。
拉斐尔的师父在许多年以前,便受委托调查在伦敦不断出现的恶性解剖事件。
在拉斐尔参与调查之前,便有不下百人被发现死在家中。死者的性别、年龄、职业、兴趣爱好、甚至社会等级皆不相同,却唯独只有一个共同点,这些死者们都是在被注入大量麻醉剂,处于极度平静的状态中,被人解剖并摘去了所有的器官。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留下除被害人及被害人家属朋友以外的指纹,可是死法却一模一样,这显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这样诡异且完全不知目的的解剖,无差别的行凶方式,现场干净到完全没有任何可调查的线索,当时曾让整个伦敦城陷入到了恐慌中,一时间人人自危,这个凶手带来恐惧是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乌云。
不仅是英国,整个西欧的警界以及侦探界全部都投入到了这个案件的调查中,但是哪怕花费了数年的时间,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也没有让案件有任何的进展。被害者依然隔三差五地出现,依然是脏器被摘,依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依然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直到一个震惊医学界的科研报告被发布了出来。
一名叫爱德华·沃顿的知名医生,宣称自己研发出了能够根除脏器癌症的药剂,称自己已经经过了十余年的研究,在数百个人类活体中进行的了实验,最终研制出了这个药剂。
这类药剂在被服下之后,患者的皮肤会逐渐出现大量的红色斑纹,而当红色的斑纹蔓延全身之后患者体内的癌细胞也显现出了正常细胞的状态。
这样的红色斑纹却无法消退,患者会如同生下来便是红肤一样,对于高温物体产生耐热性,额头左右两边也会呈现出深黑色的圈状斑纹,就如同被摘去了山羊角留下的伤口一样,背部两侧也会出现深深的黑色蝠翅斑纹。
一些身体健康且特立独行的年轻人,看中这样的外貌转化,即使没任何病痛也不惜花高价买下这些药剂,在喝下之后他们甚至自诩为[恶魔的后裔],一时间还掀起了一股崇拜恶魔的潮流,许多受到经济损失的医界人士将这药剂诋毁为[恶魔药剂],在网络以及媒体上大肆散布不实的副作用,这惹得政府不得不颁布新的医疗法令,限制[恶魔药剂]的销售。
而就在爱德华医生,发布这个医疗报告的三个月之后,他来到了自己侦探朋友的家中,向其坦白了自己这数年之间犯下的罪行,而那个侦探便是拉斐尔的师父...
后来拉斐尔跟随自己的师父将爱德华医生送到的伦敦塔,交给了那里的人,多年之后,拉斐尔的师父也不止一次在喝醉之后向他哭诉。
原来爱德华医生与拉斐尔的师父刚入行时便认识了,每次拉斐尔的师父在工作中受伤,都会去爱德华医生那里接受治疗,可以说,爱德华医生便是拉斐尔师父的御用医师。
同时两人也都是最虔诚的基督教徒,时常在礼拜日那天去同一个教堂进行礼拜,回想起来,拉斐尔也在去到师父家后见过这个爱德华医生几次。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时常会见面的人,这样一个熟悉的朋友,这样一个虔诚的信徒,竟然在数年之间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犯下这累累的血案,拉斐尔的师父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在想起时总会老泪纵横。
尤其是拉斐尔的师父回想起恶性解剖事件中第一个受害者出现的时间,竟然正是自己被爱德华医生查出了肺癌晚期之后不久。
在拉斐尔的师父调查这个案子的几年里,爱德华医生曾多次给他带来所谓的未上市的新药,这些未开发完成的新药,虽然没有彻底治好拉斐尔师父的肺癌,却竟然遏制住了癌细胞的扩散,拉斐尔的师父在爱德华医生落网之后,才知道这些新药正是[恶魔药剂]的前身,正是因为这些新药才让拉斐尔的师父延续了生命。也许爱德华医生正是为了治好自己挚友的癌症才走上了这一条不归之路中。
在爱德华医生向拉斐尔的师父坦白罪行的那一晚,拉斐尔的师父曾抓着他的脖子质问过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但是爱德华医生却没有说话,只是苦笑地看着拉斐尔的师父那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拉斐尔那时看着自己的师父一拳一拳打在爱德华医生的脸上、肚子上、脖子上,爱德华医生鲜血直流,一直到拉斐尔的师父因为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上,他的脸也肿得难以分清楚表情,却从头到尾没有叫一声痛。
拉斐尔的师父问过爱德华医生,他为什么他会来投案自首。当时,不仅是拉斐尔的师父,就连整个西欧司法界与侦探界都不知道是爱德华医生犯下的这些案。他如果停止犯案的话,这个轰动一时的恶性案件,想必不久就会淡出所有人的视野,逐渐沦为谈资,成为都市传说吧。
面对拉斐尔师父的质问,爱德华医生崩溃了。
他像一个断线的木偶跪倒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与泪,他称自己在过去的几年间,没有一天真的睡着过,只要闭上眼,就是那些一脸平静的死者,他撑不住了...
这些年来,爱德华医生不能与任何人倾诉,甚至在自己信奉的上帝面前,他也不敢祷告,不敢请求上帝的原谅,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罪人,是一个罪犯,他想过自杀,可是他已经违反了太多信徒应该遵守的信条,他不愿意让自己的背上再多一条自杀的罪。
爱德华医生知道自己开发的药剂已经留在了这个世界上,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他想要拉斐尔的师父,将他送进监狱,送上绞刑台,没有人比拉斐尔的师父更适合,这也是他对被自己欺骗的挚友的赎罪。
爱德华医生的新药十分成功,世界上有数百万癌症患者的病在药剂的帮助下得到了痊愈,然后爱德华医生为了研制新药而断送了那么多无辜者的生命,这却是无法饶恕的罪责,伦敦塔在平衡了各方意见之后,并未对爱德华医生执行绞刑,而是将其收容到了伦敦塔的监狱中,终生监禁。
这些是拉斐尔的师父在喝醉后向拉斐尔说过的。
而恶魔医生的污名则会伴随其一生,无论再过多少年,这份罪恶也不会被洗清。
爱德华医生听拉斐尔称其为恶魔医生,有些怅然,不过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他朝着餐桌摆了摆手示意拉斐尔入座,而拉斐尔无视了对方的邀请,打量起四周,他朗声道。
“在这总统套房里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你这罪人十年来还真是过得惬意逍遥呢,加入你的下午茶?不,我没有这个荣幸,而且,我会作呕的...”
拉斐尔本就极度憎恨犯罪,而他眼前的恶魔医生,可以说是罪人中的罪人,他手上沾的血被枪毙一百次都洗刷不了!
拉斐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与其相敬如宾,他在看到这舒适套房的第一时间,就想拔出怀中的手枪,现在的他已经是极力一忍再忍了。
爱德华医生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问道。
“你师父还好吗?他的身体如何,最近没有什么大碍吧?”
拉斐尔咬了咬牙,他思索片刻后还是打算说实话,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谎言成为对自己师父的诅咒。
“我师父好得很,只是近些年老得很快,不像你,十年过去了,你竟然如我当初见你时没有什么变化,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呢...”
拉斐尔的师父今年也大概五十几岁了,常年费脑调查案件,让他看起来倒像七十几岁的老人,而爱德华医生与拉斐尔的师父的年纪相仿,只是现在看起来倒只有不过四十岁出头。
听到拉斐尔开起了上帝的玩笑,爱德华医生的脸上明显有些不快,却依然在脸上挤出笑容回道。
“他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些年我不在,他没有什么损伤才好...”
说罢,拉斐尔与爱德华医生一起保持着沉默,倒是因特古拉端着银碟走到了拉斐尔身边凑到他耳边说。
“拉斐尔先生,你之前那么着急要来,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怎么一来就一直在撒气,咱们还有要务在身呢。”
拉斐尔低声回复道:“如果不是我师父特地给我的线索,我就是死也不会求助这个罪人...”
因特古拉继续道:“拉斐尔先生你可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罔顾了身上的责任啊,我们在这里耽搁,外面可随时有可能出现新的受害者呢!”
拉斐尔咬了咬牙,他怒目看着爱德华医生,心里是说不出厌恶,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追查凶手的期望最终战胜了他对于罪犯的厌恶。
拉斐尔与爱德华医生擦身而过,他直接坐到了沙发之上,但是对于餐桌上的食物,他想起这个人以前犯下的杀孽,却只想作呕,并没有任何食欲。
因特古拉知道拉斐尔已经让步了,赶忙坐到了拉斐尔的身边,对他小声说。
“你之前给的死者照片,我已经交给爱德华医生看了,他那边常年在这伦敦塔的监牢里,并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
爱德华医生此时并没有入座,而是转头走到了自己的卧房里,从书架之上取了一本羊皮纸质的书籍然后走到了拉斐尔的身前。
爱德华医生对拉斐尔说道:“你们的来意,这位因特古拉小姐已经告知我了,不过对于案件调查并非我的强项,我也没有任何头绪,不过从这些死者特殊的伤口,我反而有一些线索...这本书,你先拿着。”说罢,将书籍递了上去。
拉斐尔狐疑地接过羊皮纸质地的书,看着封面的文字,却丝毫看不懂,他打开书后,里面的文字也都一个也不认识。
爱德华医生坐到沙发之上,手上多了一张纸与一只笔,他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说。
“这本是约书亚之书,与在市面上流传的圣经旧约不同,这本是从一位圣殿骑士的墓中被发现的,上面的文字全是古希伯来语,经过我这些年来日夜的校对,我相信这本应该是最早的约书亚之书...”
拉斐尔猛地将手中的约书亚之书重重合上大声地说。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讲圣经故事,听你汇报这些年来的成就的!”
因特古拉急忙伸手拉了拉情绪有些激动的拉斐尔低声说道:“这本书可是文物,你别那么用力。”然后转头又对爱德华医生说道,“你就直接说这本书到底与我们本次调查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吧。”
爱德华医生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将他在纸上写的东西递给了因特古拉。
“这本约书亚之书与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不仅是文字上有所不同,其中有些内容也不一样,在你手上这本最古老的版本里,有一章详细记载了有关[恶魔献祭]的法则,只要在每六十六小时六分在相应的地点,献祭少女的生命,便能与恶魔做交易,换取所想要的一切,甚至是让恶魔降临...”
因特古拉看着爱德华医生递来的纸,看着上面的内容顿时大吃一惊,她想将这一发现给拉斐尔看,却不想拉斐尔听到献祭少女的话时,眼神却冷得吓人。
“献祭...与恶魔做交易...换取想要的一切,当初你杀了那么多人,也是参照这本书的内容与恶魔做了交易对吗?恶魔医生!”
爱德华医生面对这一质问,嘴唇颤抖着仿佛突然老了十几岁,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
“我...是...一个罪人...属于我的应去之所唯有地狱...我想过自行了断...可是...”
拉斐尔听到自行了断四个字,猛然掀翻了餐桌,餐盘、刀叉、碟子叮呤咣啷撒了一地,他单脚踩在爱德华所坐的沙发之上,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握住了手枪抵在了爱德华医生的胸口,食指放在扳机之上,他满眼都是愤怒,从牙齿之中一顿一顿的挤出一句话。
“你想死?很好...我很乐意帮你!”
爱德华医生脸上带着那种即将解脱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拉斐尔看着这张虔诚的脸,心里反倒更加厌恶。
这时,在他身边,龙图突然出现,伸手抓住住了拉斐尔拿着手枪的手,此刻的龙图身高足有两米四五的样子,整个人也处在半虚半显之间,龙图朝着拉斐尔微微摇了摇头。
明白龙图是不想让自己断了这条案子的线索,拉斐尔咬了咬牙将手枪收入怀中,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却没有减弱半分,他冷冷地说。
“死对你来说是解脱,活着反而让你生不如死,我不会成全你的...”
说着将右脚从沙发上放了下来,这时,因特古拉伸手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拉斐尔,口中则淡淡地说。
“拉斐尔先生,还好你没有开枪,否则我们今天恐怕是走不出这伦敦塔了...下回希望你不要再这样恣意妄为了...”
拉斐尔接过那张纸,沉吟片刻后,最终点了点头。下一秒,这纸上的内容,直接让拉斐尔大吃一惊,他急忙问因特古拉:“他是如何知道这些死者的名字,还有死亡的地点的?!”
爱德华医生一直在这所守卫森严的监狱之中,这个案件也是今天才知道,至于这个案件,就连拉斐尔也不知道这些死者的名字,与死亡的地点,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除拉斐尔以外的第二个人告诉的他,至于这个人...
拉斐尔思索了几秒钟后,疑惑地看着因特古拉问道。
“不...我应该问,因特古拉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特古拉没有回答拉斐尔的话,而是从他的手中将纸以及那本约书亚之书轻轻拿了过来,在纸上俨然画着一个六芒星图,在六芒星图的十二个相交点上,分别标注着1~12的数字,而在1~5的位置上,则先后写着五个被害女子的姓名。
然后,因特古拉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微笑地将纸与约书亚之书一并递向拉斐尔身旁的龙图。
她以满含敬意地口吻说道:“龙图阁大学士,有了这些线索,现在你能够彻底帮我们解决这次的[深层深渊之物]了吧。”
拉斐尔惊讶地嘴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你竟然...”
龙图伸手捡起约书亚之书,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他苦笑地对拉斐尔说:“小后生,第一次见这个女孩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了,这一路上来,那么多疑点你竟然都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女孩并不简单...唉...看来今后本府需要教你的还有很多呢...”
说罢,龙图对着震惊在原地的拉斐尔摇了摇头,右手逐渐化为了纯粹的墨色,直接包裹起了约书亚之书。
因特古拉看着龙图正在吸收这个[文物]中所蕴含的知识,她也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得到东方奇灵的帮助这么困难,废了这么多周章才搞定...”
察觉到了拉斐尔那双充满不信与疑惑的眼神,因特古拉脸上带着几分抱歉地苦笑道。
“抱歉抱歉,我不是刻意要隐瞒你的,你想想咱们第一次见面,我端着咖啡一进你的办公室,你就让我把咖啡直接放桌子上,你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报纸问我,是这里的助理吗?我那时觉得有趣,就一直没有点明...”
因特古拉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抽了一口之后,想起了什么,对有些失神的爱德华医生说道:“抱歉,爱德华医生,我差点忘了,你闻不了烟味...”说罢,直接将香烟戳熄在身后的沙发上。
之后,她干笑一声,表情严肃地看着拉斐尔说道。
“请允许我再次自我介绍,我是英国文化局局长,也是英国第一人,因特古拉·冯·海尔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