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下午时光在一个个项目中不断流逝,云霄飞车,跳楼机,三百六十度转椅,大摆锤……一般都是应允三人上去嘶喊狂叫,莫思璃拿着杯奶茶在下面微笑的看着,乐归荑也曾邀请过她,被她笑着摆手拒绝了。
经历了这么一下午,应允觉得从好的方面来看自己对于灵异类的剧本以及各种惊心动魄的战斗场景的描写可能会上一个台阶,从坏的方面来看一不小心就真的肯能心肌梗塞死了过去。为了检验今天的成果,他决定等会回去要对两位舍友报以最诚挚的问候。
乐归荑舔着冰淇淋,这是她今下午吃的第八个了,仍然吃的十分开心,这让应允怀疑这个人的生理构造是不是和正常人有所区别。乐归荑右手习惯性的准备从口袋里掏纸出来,掏了半天发现已经用完了。
“学长……”
乐归荑又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应允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扶着灯柱晃晃悠悠脸色铁青的孙耀阳。
孙耀阳泫然欲泣的看着应允。
应允又叹了口气。
“算了,玩了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去哪?”
“我想去鬼屋。”
乐归荑咔嚓咔嚓的把最后一口吞下去。
应允和孙耀阳同时松了口气,相比于那些离死不远的项目,鬼屋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仍然是满脸笑意的莫思璃,迄今为止她没有什么行动,就像真的是来游乐场玩的,应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也希望莫思璃真的是来玩的。
“走吧。”
应允对乐归荑说了一声。
甘城的鬼屋一般是两个人一组进去,到了鬼屋门口决定分组的时候乐归荑却没有和应允一起的意思,她站在孙耀阳后面,而孙耀阳则表现出一脸瑟缩的模样。
“允学长,我胆子大孙学长胆子小,你就和莫学姐一起吧。”
乐归荑拍了拍孙耀阳的肩膀说道。
孙耀阳用力点头,看的应允接连摇头。
男人的尊严都放弃了吗……
“好。”
应允答应了一声走到莫思璃旁边。
这座鬼屋其实并不可怕,由于甘城的老板老板并不是很重视这个设施,里面的物件许久没有保养。看起来十分残破,扮鬼的工作人员也显得懒洋洋的,脸上的装扮明显再糊弄游客,从角落里蹦出来的时候像是被慢放了一样,甚至有位白衣女鬼险些被地上的道具绊的摔了一跤,满脸歉意的对应允两人连连作揖。
鬼屋的内部的构造同样不复杂,也没什么整人的机关,只需要一条道走到底就行。更不要说应允和另外一个人玩过不止一遍,看着里面熟悉的环境,他默默的在前面走着,莫思璃跟在后面,两人隔了一米多的距离。
没有什么动漫里的女孩害怕的扑到男生身上的俗套情节,那不是莫思璃,也不是应允。也没有什么鬼屋里蹦出真鬼的恐怖剧情,只有缓慢步伐下不断接近的出口。看着不远处的一点明亮,应允转过头。
“马上出去了。”
“好的。”
莫思璃答应一声。
“呼。”
出了鬼屋应允放下照明的手机,远处的太阳已经快接近地平线,阳光在不远处的好人卡之轮上拉出一大片阴影,像是一个巨大的波板糖。他们两个在游客的休息区等着后面的乐归荑和孙耀阳出来,四周都是在这里小憩的游客们。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不远处一家三口满脸开心准备回去的样子入了神,小男孩正在吵着要吃冰淇淋,被拒绝后开始哭丧这个脸。挺好的,接下来和出来的两个人一起回去后就挺好的,今天虽然很惊悚但也是开心的一天。
“应允!”
莫思璃突然开口。
应允转过头。
“怎么了?”
“陪我去坐坐那个吧。”
莫思璃往远处指了指。
不用看应允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好人卡之轮。
沉默。
“你真的要我陪你去?”
应允开口,神色平静。
“嗯。”
莫思璃开口。
沉默。
“为什么?”
应允开口。
“因为我是莫思璃。”
莫思璃笑道。
沉默。
“是啊,你是莫思璃。”
应允也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是啊,我是莫思璃。”
莫思璃拨弄了一下头发。
沉默。
……
乘坐好人卡之轮的最好时机就是夕阳落入地平线的时候,此时人满为患,两人足足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轮到他们。
应允以前经常会和那个人一起来坐,也是排这么久的队,那个人每次都会在最高点的时候就站起身来正对夕阳西下。顺便还会掏出准备好的两罐雪碧,不要误会,两罐都是她自己喝。喝完之后,她就诗兴大发一边打嗝开始吟诵,不准应允笑还要让他拍掌叫好。
吟诗后她便开始戏弄应允,她知道应允害怕云霄飞车那些项目,故意在摩天轮上弄的摇摇摆摆,吓得应允脸色煞白后,她就在旁边猖狂的哈哈大笑。
可是每次她要去应允都会陪她去。
因为这个小世界让他觉得只有他们两个人。
人变了,心情也变了,不变的只有地平线落下的夕阳。
随着摩天轮咔咔的缓缓上升,莫思璃的话也多了起来。
“熟悉吗?应允。”
她眨了眨眼睛。
“嗯。”
阴影中应允看不清脸色。
而莫思璃也不在意,沉默了几秒,看着阴影中的人继续说下去。
“其实啊……我以前从不相信梦想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梦想只是无力者的一种虚无追求,真正能脚踏实地的只有符合现实的理想,每个成功的人都要认清现实……听起来是不是很像那种糟老头子说的话?”
说道这里莫思璃自嘲的笑了笑。
“重点是符合现实和脚踏实地么?”
应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着。
“……是啊,就像你上次在广播站说的那个故事一样。你知道我以前看过那些口里挂着梦想的人都是什么样子吗?都是一群借着梦想的由头在人群中享受女生媚眼的人,一旦碰见一点苦难就立刻放弃,再提出第二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成了约书亚身边的那种人,觉得人就应该遵从每个人既定的道路,学会认清现实,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会让社会产生混乱……也会让自己变得一无是处。”
“的确是这样。”
应允轻声说道。
然而这句不咸不淡的回答像是彻底的把莫思璃给激怒了,刷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紧握,眸子死死地盯着低着头的应允,语气急促。
“不!不是这样!你们知道我是个利己主义者,这样的人最能看清楚现实是什么样子的,而这样的现实也是我这种人最舒适的土壤……不过从某一天开始我就变了,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应允没想到莫思璃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他抬起头看着莫思璃。
“什么时候?”
“哈,什么时候……”
莫思璃苦笑着坐回位置。
“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一段话……”
“……我想成为一个编剧,去写那些让人感动的故事,因为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想让我的故事传遍整个世界,让因为身边人不理解而放弃的人也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在我看来,只有那些坚持梦想努力前行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莫思璃一字一句慢慢的念着。
那一天的记忆在应允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来,金色的阳光,当初大放厥词的自己,还有那一张递过去的报名表。
果然是那一天吗……
应允看着她脸上多了些不明的东西。
“应允你和我的那些个同学不同,和一般的人都不同,你不会放弃自己认定的道路,你不会放弃真正的活着,可……”
“……应允,你现在还真正的活着吗?”
摩天轮上升着发出咔咔的声音,此时已经达到了最高点,柔和的夕光照亮了整个小世界,照在两个人脸上。不知为什么应允总觉这阳光得有些刺眼,七八秒后他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
摩天轮开始下降。
……
“孙学长,你觉得允学长会变回去吗?”
乐归荑一手一个冰淇淋。
“哎,其实我更想问你接下来还能吃多少……”
孙耀阳下意识的摸了摸钱包叹了口气。
“学妹啊……莫莫她是个聪明人。”
“然后呢,我也知道莫学姐是个聪明人啊。”
乐归荑满脸疑惑。
孙耀阳抬头望向不断转动的摩天轮,表情看起来有些深沉。
“正因为是聪明人啊,有时才会干出一些蠢事出来,人哪有回到过去的道理。”
“学长,你的意思是允学长不会变回去咯,那莫学姐干了这么多岂不是很可怜。”
“不是可怜,是看不清,人啊,外表会变,性格也会变,可最内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想变也变不了啊。”
“不懂。”
“懂了才是坏事。”
……
“人……从来都是真正的活着的。”
应允站起身来望向远方的夕阳,手按在玻璃上,就像是那个他记忆里的场景。
“我以前是说过这些话,我也不否认这些话,但是当你真正的去追求一个东西的时候,那个东西就成为了你的梦想了啊,而梦想就是梦想,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莫思璃,你希望我变回以前的自己,希望再从我身上看见那些,希望可以再回到过去那段怀念的时光,希望取代掉那个人在我心中的位置……”
说到这里应允顿了一下。
“……我之所以不一开始把话挑明,是因为我了解过去的你,无论事情再困难你总要去挑战,哪怕磕的头破血流,我要阻止你只能和你彻底决裂。所以我想要你自己明白这个道理,那天乐归荑也和你说过吧,可是现在看来我失败了,你也失败了。”
莫思璃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上来,一直蔓延到头顶,蔓延到手指尖,她呆呆的看着应允的背影,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西。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也一直是我的朋友,但人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就像你是莫思璃一样,因为我是应允,忘记那一天我说过的话吧,我们都是认定了道路就走下去的人……”
”“所以啊,不要再这样了,莫思璃……”
他轻声说道。
咔的一声,到了最低点的摩天轮打开了门,应允走了出去。
“招新那天我会过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