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是阿妙的同学吧。”父亲就坐在我的对面,问道。

我停住手中的筷子,微微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我们家妙妙好久没邀请同学来自己家了,你还是第一个呢!”母亲笑着为我夹了一个水饺,“吃吧,看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我细细地咀嚼着,那么漫长,嘴巴不想停下来,只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

“好吃吗?”母亲继续问道。

我再次点头,却无法抬头正视她。

“妈,我这个朋友有点内敛,是吧?”阿妙帮我缓和气氛,我急忙又点了点头。

晚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伴随着宁静的夜晚,我和阿妙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小径那么幽僻,漆黑的树林就那样横立在我们的两边,树叶被风吹得“吱吱”响。

“怎么不就在我家过一夜?你应该很想念他们吧。”阿妙对我说。

“算了,谁不知道那只是虚假的。”我苦笑,“不过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嗯?”阿妙好奇地盯着我这个老“大叔”。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是啊,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那瞬间啊。”阿妙的话有点令我意外,她居然和我想的一样!

突然,她调皮地跑到我的面前:“喂,大叔,我们来比赛吧!”

“啊?”

“你不是说我是小屁孩吗?信不信你连我都跑不赢。”

“笑话!”

说罢,小萝莉就拔起双腿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我大喊:“笨蛋大叔,来呀来呀!来追我呀!”

“先说好了,这次一定要算数,要是我追到你了,你就乖乖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一言为定!”

我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迈出右腿。渐渐地,愈来愈快。

近了!我看见她随风摇摆的裙子。

月光从沙树的间隙里倾泻而下,照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可是,当我进一步加快步伐,却反而追不到她了。刹那间,我像一只迷路的羔羊一样,在这暗夜之森越跑越远。只能听见这林间她的笑声,像小孩子的天真的欢声细语。如雨点般敲打在耳边,无尽的回荡着。

远了!我伸出我的右手,想要抓住什么,可又是那样可望不可及。

终于,在幻与现实的夹缝里。

我开始呐喊:“喂!等等啊!”

“哈哈!我就说嘛,你追不上我的,本小姐可是神仙啊,要是输给你这个凡人,岂不是丢了咱这行的脸?”

“不,我是说,跑太快,小心摔跤——”

语音刚了,小萝莉阿妙就被我的神预言扳倒了。

顿时,一整个小道都被她的“啊呀”声震慑!我不由得捂住耳朵。

然而,我最没想到的是神仙也会流血,阿妙早已没了往常的傲慢,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安静地坐在地上。

“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都怪你乌鸦嘴!”

“呵呵,你们神仙也会受伤啊,要是神仙都像你这样冒失,岂不是天下大乱。”

本以为阿妙又会反驳我的话,不料,她只是落寞地注视着我,似乎在寻求帮助。

“嘛,哥就也大发慈悲的帮帮你吧。”我随手撕掉一块白布,帮她的腿止血,把她背起来,仿佛装载了一个世界。

我们慢悠悠地走回去,林间的脚步声一刻也没停过。阿妙一句话也没讲,只有晚风刺骨的掠过,而我明显地感觉到她抱的更紧了。她的小脸庞贴在我的后背上,嘀嘀咕咕地好像说了什么。

“什么?我没听见。”我故意要她再说一遍。

“好啦,谢谢啦!”她像是在生气。

“乖哦。“我轻轻一笑,“你要是我妹妹该多好啊!不瞒你说啊,真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总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你似的,哦,对了……”

话还未完,背上的“重物”便消失了。

只留下一张孤零零的照片在空中飘荡。

 

我与神秘女孩的相遇是那么的艰难,就好像我想要躲避夏树一样,明明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牵扯,却从早到晚上学放学怎么都能相碰,而想要遇见的人却怎么样也没办法见上一面。我想方设法的寻找失去的未来,不巧每次都刚好错过了。

就比如很多次下课,我专门跑到目标人物的班级,结果人家刚好在上厕所;午餐的时候,我四处打听她的下落,直到确定她在哪一号餐桌就餐之后,撒腿就去,可我人一到,人家刚好吃完走了;最令人无语的是,我千方百计的要到人家女生的qq号,哪知一个夜晚下来,她的号便被黑客盗了,空间里满是黄色信息。

我那叫一个“衰”啊!

就在我对那名神秘女孩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夏树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好奇地接过我的照片,笑道:“好可爱的小妹妹啊,你在哪儿拿到这张照片的?”

“这个嘛……”

“你是萝莉控?”

“才怪。”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虽说我拥有年轻外表,大叔心肠,但是对这么小的幼女还是有一定道德底线的好吧。谁叫那个该死的小萝莉,给张照片也不给正常的,这明显是人家十年前的样子嘛!

等等!十年前?

我不是回到十年前了吗?难道和我交换时间的神秘女孩正好相反,她来到十年后了?

“话说回来,她长得好像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小时候的样子啊。”

夏树的话让我一震,我立马追问道:“你是说你认识照片里的人?”

“差不多吧。”

“那你能不能帮我关注一下她的动态,有什么消息通知我一声。”

“你要人家女生的消息干嘛,难道你在追人家?”

“怎么可能。”

“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本来想尽量避开夏树的,看来是没办法,我只好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一天周末,我来到学校附近的公园,夏树说那名女生时常到这里散步,所以我早早的守在公园门口,可是等了许久依旧不见目标。无奈,只得先进去观摩观摩了。

这个公园十分简单,不大不小,却是整个城市难得的乘凉处。里面有着大片大片的树荫,特别是在夏天,无论太阳是多么的辣,树荫底头的温度总能保持在二十五度左右。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树木大多都有好几百年了,有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千年古树。因此,树的枝干无比粗大,树叶也是细碎而繁多。很多人依靠这些树木架起摇篮,在凉风里一摇一摆,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

 我独自坐在香樟树下,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聆听旁边老人口中哼的小曲儿。渐渐地,天色昏暗下来,不知不觉我已打了一个小盹儿。回过神,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正要起身离开之时,不自觉地感觉到背后有个人影。

这时间,一阵大风席卷,地上的落叶“呼”地一下全部席卷开来,场面异常壮阔。

回过头,那人就在几米之内,她洁白的裙摆随风飘摇,有点淡棕色的头发铺散开来,而我一下子被那自然的清香勾了魂。数十只白鸽扇动翅膀,在天空中划起一道洁白的弧线,伴着晚霞的璀璨轮廓,消失在天际。

“呀,飞走了。”她冲我回眸一笑。

我想那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笑容。

“是啊,飞走了,就像时间一样,一去不复返呢。”

听了我的回应,她无声地注视着我,像是盯着这世间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我拿出手中的照片,慢慢地呈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看完照片,她怯弱地盯着我,慢步后退,好像怕我吃了她似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帮你实现愿望。”

“为什么?”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什么为什么?我帮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感到莫名其妙。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拉起我的手,带着我一起往公园深处跑去。而令我意外的是,不远处居然有一块圆形的草地,那里盛开着五彩的花朵。

“这里有很多种花哦,你看,有郁金香、白百合、野菊,还有水仙呢!”

“额……所以呢?”我不懂她的意思。

“可惜我只有一双手。”她惋惜地望着我,那渴求的目光,是个人也看得出她想要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

于是乎,我也加入到采摘的行列当中,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收集了一满手的鲜花。随后,她将这些鲜花打包成束,同我一起来到附近的医院。我本以为她只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想要些漂亮的玩意儿,没想到她将采摘来的鲜花送给了这里的每一位病人。不仅如此,她还细心地在每一束鲜花里插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早日康复!

如果我没推算错的话,她的心理年龄应该只有十岁左右吧,怎么会想着做这种事情呢?

“这就是你的愿望?”事后,我好奇地问她。

她只是稍稍一笑,对我说:“谢谢。”

故事假如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本以为我就这样可以安安静静的消失了,然而第二天起床心灰意冷的发现自己还有意识,我就知道远没有结束。

偏偏这个时候,小萝莉又出现在我面前,幸灾乐祸地取笑道:“大叔,你是来搞笑的吗?真以为事情那么容易?”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点不耐烦。

“你想啊,女孩子的心思有这么简单吗?谁会对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愿望。”小萝莉又补充一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她还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交易的人,更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我一下子傻住了。

回想一下,我的做法不就是一个怪大叔,标准的臭流氓吗?

想想看,自己身边莫名奇妙地跑出来一个人,感慨人生,还神经兮兮地对你说,哇,小mm,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早已羞愧难当,这下子不仅目的没达成,反而给人家留下了一个神经病的印象,天呐!

“嘛,不过你还是可以尝试接近她的哦,自己动点脑子找出她的愿望吧!哈哈!”没等我的枕头砸过来,小萝莉就消失了。

 

“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夏树问说。

见我愁眉苦脸,想必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没事,我有办法,你不就是想和她多一点接触吗,转系吧!”

夏树的提议让我脑子一热,诧异不已:“怎么可能?”

“可能的啊,大学不像初中高中,全自由式的,只要保证出勤率就可以了,转个系只要通过该系的考试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我怀疑我连格都及不了。”

“没事,我帮你复习啊,保证你一个月内过笔试。”

“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份上?”

“当然是为了我的报酬啊。”夏树口中的报酬就是她帮我的条件——每天一份外卖。虽说夏树确实是个吃货,但是为了吃也不必做到这份上吧。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如同身处地狱一般,买外卖,搞学习,买外卖,搞学习——不见天日的死循环!成天成天的写资料,新的大学生活全被埋葬在学校图书馆里了。

不过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作为大叔的我,对考试还是很有经验的。

到了笔试那一天,我作为唯一一个补考了十几次的“小坚强”勉勉强强地挤进了经济学院,很多老师记住了我这个理工男。在我正式入班的那一天,他们抱着热烈的掌声将我迎来,对打不死的精神表示赞叹。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那些老师都因为我一次又一次的补考,被迫抽假期来主考,早就无比厌倦了。所以当我进班第一天,班上老师甚至一个都没来。我不好意思地站在讲台上,强笑着和新的同学打招呼。

“大家好,我叫吕寻,呵呵。”

我在众人异样的注视下来到新的座位,特别是当我坐到“采花女”旁边的时候,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之所以如此顺利,当然是因为夏树早就帮我把一切安排好了。原来她本人就坐在采花女的旁边,知道我要来,就特地为我腾出一个位置。

中午放学以后,我想找个机会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让她道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愿望,于是我就大胆地邀请她来一起吃午餐。可是,当我们彼此坐到对方面前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隔膜阻挡在我们之间。

我无比渴望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越这样,我的呼吸就越困难,甚至于最后我差点昏死过去。为什么?难道这是阿妙的把戏?不对,应该是他们神的法则,常人不允许直接突破吗?

记得阿妙早就说过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我想办法间接地实现采花女的愿望。看来真是这样啊!

“你怎么了?”见我面目苍白,采花女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可能是今天风太大,感冒了。”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真的没事。”

采花女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她轻轻地靠近我的脸庞。

我顿时心跳加速。

她的小脑袋对贴着我的额头,片刻后,松了一口气,说:“太好了,没发烧。”

我急忙移开我的身子,这还是我和第二位女生贴得如此之近,至于第一位嘛,可想而知。

“吃完了吗?”我问。

“嗯。”她点头。

“那走吧。”

我和采花女不知不觉成为了朋友,虽然她不知道我是带有目的的接近她。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都要多亏夏树的数次“顺水人情”。但是有一点令我无比诧异,采花女在这个班上居然没什么朋友,她这么友好和善良的人居然不怎么受待见。

一点我可以理解的是,毕竟她的心理年龄只有十岁左右,没什么共同话题,不可能轻易地就和比她大十岁的青年搞好关系。还有一点原因是在与她之后的相处的过程中发现的。

一天下午放学,我悄悄地躲在教室门背后。几名男女生留住采花女,假惺惺地乞求她说:“行行好,可不可以再帮我们一次,你看,每次你打扫都比我们做得好,这活非你莫属啊!”

“好的。”采花女点头。

就这样,那几名今天值日的青年成功把活儿甩给了这位勤劳的女孩,她带着笑容一个人打理教室,而那些人又抱着父母的零花钱不知道到哪里鬼混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路过我的身边,嘴里兮兮叨叨的话全被我听到了。

“喂,正男,你怎么还夸上那家伙了。”

“我不这么说,你们能走得了?我这儿哪是夸她,你看她平时成绩都是倒数第一,弱的不要不要的,我是夸她以后做个清洁工,没人比得上!”

“哎呀,你这样说太过分了,难道不是洗厕所的阿姨更适合她吗?”

“诶诶诶,你这话就说绝对了,人家虽是弱智,但是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一明,你说呢?”大个子男孩把目光移向了一名高高瘦瘦的身着运动短衫的少年。

少年沉默不语,把玩着手里的篮球,片刻后方才说出一句话。

“看见这种整天挂着笑脸,装好人的人我就恶心。”

少年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看她还能装多久。”

他们在一阵嬉笑中离去,然后陆续地走下楼梯,转角处,那个叫一明的男生注意到了我。

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