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曆10018年。秋初

自從進入秋天後,太陽升起的時間比起夏季時慢了一些,但這並不影響梅爾特領的晨市。對於固定時間營業的店家,店門口的營業牌老早亮出。市集街道的兩側,小型攤販也早就搭好布棚,準備起今日的營業。

「明明才幾個月沒來這裡,商店是不是又變多了啊?」少年的口中唸唸有詞。

若是時間再推的晚些,人潮只會更加的多,雖然這可不是少年想看到的,但他還是緩緩的走在石磚建造的道路上,不時地看向兩旁的各式各樣店家。

不過少年也不是漫無目的地逛著,只是想向熟悉的攤販買些東西罷了。

「老闆,我要買兩打的麵包,能久放的那種。」

少年來到了一個攤販前,看了下放在布巾上的麵包後問到。

「久放的那種?麵包這種東西不應該是要趁新鮮的時候快點吃嗎?真是的。」

攤販的主人用不滿的口氣說著,然後繼續拿起放在箱子裡的麵包。

「因為我大概一兩周才會來採買一次,所以當然是買這種能久放的麵包比較合適。」

到這,擺攤的青年大叔才轉過身來,而在看到少年的臉後,卻是有些訝異了。

「還真是稀客啊,今天是代替你爸爸來的嗎?」說罷,攤販主便流暢的把各式的麵包擺放好,然後走到後頭翻起箱子。

「嗯,因為好一陣子沒過來這裡了,就跟父親說了一下。」少年笑著說道。

不一會,攤販主從箱子裡拿出了兩個牛皮紙袋,裡頭裝的當然就是少年所要的『特製的麵包』。

「價錢還是老樣子,兩百法爾。」

「一直以來都麻煩老闆你呢,真的很不好意思。」

少年苦笑了下,一手接過麵包同時翻了下裝有零錢的袋子,從中取出兩枚銀幣給了攤販老闆。

「要是真感到不好意思,那下次就買點『正常』的吧,你們買的那個可真的說不上是好吃啊。」看著少年手上捧著的兩袋麵包,連身為攤販主的青年大叔也都有些看不下去的嫌棄了下。

「沒有的事,我和父親一直都很喜歡您做的麵包。」

「……那麼,下次也是一樣的份量吧。」攤販大叔先是嘆了口氣,隨後無奈的笑道。

「如果沒有發生什麼變故的話,就照往常那樣就好了。麵包的事我會轉達給父親的。」少年點了下頭示意,隨後便轉身離去了。

『那個孩子也長大了啊,時間可過得真快。』看著已經有了點大人樣子的少年的背影,他不禁也感慨了下。

在送走今天的頭號客人後,攤販大叔便也繼續忙碌了起來。

……

朗恩峰的山腰處,位在森林裡的一條不算太過寬敞的泥土路上,少年逐漸的走向森林深處。

梅爾特領是位在朗恩峰東北方的山腳下的小城邦,人口大約一萬出頭,可以算是一座小型城市。據說是當初大陸發生大規模戰爭時,人族大量遷移時所留下的中繼點,也是在後來的數百年間,才慢慢轉變為如今的梅爾特領。

朗恩峰則是法爾特斯聯邦國境南端最明顯的分界線,海拔高度高達六千多米,是拉法爾大陸的第三高峰。也是有了這麼一道天險,才使得其他種族無法輕易的侵犯聯邦領土。

而從梅爾特領到少年位於森林裡的家,路途大約是半個鐘頭多一點,但這對於已經在這生活許久的少年其實算不了什麼,這是早就習以為常的事。

『最近,那種傳聞越來越多了呢……』少年露出了有些沉重的表情。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有個謠言開始在整個梅爾特領傳了開來。其中一部分的內容,是有關於在南邊的國境線附近,發現了吸血鬼的蹤影這類的事。更有其他種說法是,吸血鬼越過了國境線,並開始對梅爾特領這一帶盤算著什麼……諸如此類的謠言。

對於吸血鬼,絕大多數的種族都是對其感到敬畏的,不如說是感到恐懼,那可是在終焉之戰裡,將龍族趕盡殺絕的危險存在。雖然歷史對於這場戰爭的記載幾乎是空白的,但將龍族滅殺的這一點是不可抹滅的事實。

回到正題,雖然邊境騎士團並沒有接獲相關的情報,也沒有真正對外公布什麼消息,反倒只是將這一類的謠言全數壓了下去。現在這些謠言反倒像是成了街上雜談一般,偶爾才會被人脫口提起而已。

『事有蹊蹺啊……』

至於其他的謠言,比較正經的大概也只有關於劍煌的話題……

據說這人目前身處聯邦國境南方,正暗中獨自做著調查。然而因為劍煌的家系並不直接隸屬於聯邦的騎士團,因此在騎士團內也沒有多少人能知曉他的行蹤。

此外,他只會在極少數的重要場合露面,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什麼樣子。有傳言說他的年紀不過二十上下,是聯邦年輕一輩中最受注目的新興戰力。而『劍煌』這一名諱,也正是取自數年以來活躍於前線的輝煌功績。

題外話,貌似在年輕女性的口中,他也被稱作什麼百年一見的劍術天才、聯邦最強的劍使、聯邦之劍……。總之,劍煌先生被冠上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名諱,也不知道他本人如果知道這些名諱會作何感想?

「當名人貌似也很累呢,呵呵。」少年忍不住笑了下。

回程的路上有這些閒聞可以打發時間,總歸也不算乏味。

走進了幹道旁一條不明顯的小路,不過一下子便可以看到一棟只有兩層樓的木造小房子。一樓的地板為了防潮而特別架高,地基的部分則是用石頭建成,二樓是開放的陽台,正下方是寬約一米半的前庭,屋旁開著幾扇窗子。

雖然比鎮上那些房子小了點,也相對樸實許多,但或許是因為位在森林裡的緣故,帶給人的氛圍其實不算差。

還有就是,這是少年的父親一手建起來的房子,正因如此也沒怎麼有過不滿的想法。

在台階下把鞋子上的泥土踏落後,先是敲了幾下門,少年才將門打開。

「父親,我回來了。」

客廳放置的家具並不多,只有對稱的兩張長椅和兩者中間的長方形桌子,當然這些也都是木製的。

「啊-你回來了啊凱特,食材有買齊嗎?」左手邊的房間傳來了聲音,隨後一個青年男性走了出來。髮色與凱特是相似的銀色,而他正是少年的生父,名叫梵亞。

「除了蔬菜那些,其他的都有買齊。」凱特把採買回來的食材一個個都放在了桌上,其中唯獨沒有蔬菜這一類。

「除了蔬菜?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歉收吧,價格比平時貴了不少,所以我就沒有買了。」凱特無奈的說著。

說也確實,雖然夏季本該是蔬菜生產的旺季,可是包含梅爾特領在內的周遭地帶卻是在這一時期發生了乾旱。面對乾旱,原本就已經很少有植物能夠維持良好生長,更別說是採收期這一關鍵時期了。

「這樣啊,本來想說好一陣子沒有吃到新鮮蔬菜了才拜託你買些回來的,既然這樣也只能放棄了啊。」梵亞有些失望的說道,不過很快便恢復了過來。

大略的看了下採買回來的食材後,梵亞便開始把這些東西移放置儲藏室,而凱特自然也幫忙著。

「說到這個……」

在這之後,凱特也跟父親提到了麵包的事,而梵亞則是用一句「如果有機會的話」結束了這個話題。

晚餐後,梵亞跟凱特分配了下明天各自的工作。

倉庫的木柴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雖然還夠再撐一陣子,但固定的補充消耗品老早成為了兩人的習慣,必竟有備無患嘛。

另一個理由就是,最近這一陣子雖然是面臨乾旱沒錯,那麼也就表示現在是去收集木柴的最佳時機,畢竟乾燥的木柴更能存放得久。

以上是凱特明天要負責的工作內容,而梵亞則是要去修連通到這間木屋的引水道,畢竟森林中的住客可不是只有他們,引水道有時候也會被其他動物用破損,要定期維修才行。

「明天可有的忙了啊……」

兩人不約而同的脫口說出。

……

隔日,早晨的太陽都還未升起,兩人便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凱特並沒有照著原先的路走回幹道上,而是在中途轉了個彎走入另一條小路。

幹道是沿著山勢所建成,一昧的沿著走必然會浪費掉不少時間,如此還是走捷徑比較實在。

當然,凱特是有絕對的把握不會迷路的,長年的生活在這片森林裡,也早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了。

走了好一段時間,凱特從小路接回到了幹道上,這同時也表示他走到了這條路最為危險的路段。

不過五公尺寬的道路,是馬車能夠『安全』通過的最低限度。左側是岩石構成的山壁,右邊則是深不見底的山谷,不時還會有沿著峽谷的強風襲來。

「記得第一次跟父親來到這裡時我還在發抖呢……」止步看了下周遭,凱特繼續提高專注力的走著。

而梵亞也再三的叮囑過這段路的危險,於是乎凱特每次經過這裡時,也一定是一再的小心。

這條路始終是上坡,一通過之後,左側的山壁漸漸的緩了下來,之後便可以看到茂密的森林。這裡的海拔高度比起凱特住的地方高了不少,樹木的種類也有些許不同。

右邊原先深不見底的山谷也淺了一些,數十公尺深的下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條河流,名為布爾河,而這山谷也正是被布爾河所切割出來的。布爾河發源於朗恩峰,隨後流經數座森林,最後在山腳下形成一片湖泊,與河流的名字相同,叫做布爾湖。

再往下的路凱特也沒有走過,這座森林就像是道路的中繼點一樣,繼續走下去便是朗恩峰的另一頭了。

「接下來…開始工作吧。」深吸了一口氣後,凱特開始了動作。

或許是樹種的不同吧,這裡採集到的木柴比起家裡那的還要好燒許多,而且能找到的量也不少,憑著這幾點就值得來一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凱特一直持續的在收集著乾燥木柴,進度也差不多告了一個段落時……

「啪咂」的一個聲響從不遠處傳來,那是樹枝被踩斷了的聲響。

『是有動物在活動嗎?可是……』凱特站了起來,並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至少在凱特的印象中,是沒怎麼看過有動物住在這座森林,最多就是棲於高海拔的那一類鳥禽,不過鳥類可不會產生那種聲響啊。

『好像是小孩子,為什麼會在這裡……?』向前走了幾步後,凱特才在薄霧中看見了一個還滿矮小的身影。

外貌看起來大概七、八歲大,身上的衣服應該是為了適應高山的溫度,主要是毛皮製成的。除此之外,少女左手手腕處還配帶著一個樣式滿奇特的手鍊,好像是水晶之類的,若不是還有依稀的光線照射著凱特大概不會注意到,那紅褐色的反光。

「蒂塔~!」

年幼的少女先是喊了一聲,神情緊張地在森林中走來走去,應該是在尋找某人的樣子。可數秒過去後,卻也沒有人回應少女的呼喊。

「到底是跑去哪裡了呀,怎麼辦……」少女看起來有些慌了,繼續的在林中快步走著。

『好像是在找人呢……總之,還是先問一下吧。』

凱特朝著少女那走去,而少女也是察覺到了前來的人。

「請問…妳是不是在找什麼人呀?」因為身高有些差距,凱特於是蹲了下身子。

就像是凱特原本認為這裡不會有其他人那般,少女臉上此時也掛著這種表情。

少女先是愣住了下,回過神後才開口說話。

「我-我在找我的妹妹。」少女語氣有些緊張。

「妹妹?」

「嗯,雙胞胎妹妹。我們本來在是一起在採藥草的,可是蒂塔…我妹妹跟我說分頭找應該能比較快找到,所以我們就分開了一下子。」少女緩緩的說明原由。

「一下子…是……?」凱特接著問。

「大概…也有好幾分鐘了……」話越是到了後頭,語氣中帶有的無力感也是強了幾分。

『我想也是,不然她也不可能會那麼著急。』

不過,只是幾分鐘的話,以小孩子的腳程……

「那麼…應該是不會走太遠才對。」看了下四周,凱特冷靜的分析道。

「都是因為我,早知道…我就不該跟她分開的……」少女自責的說著,雙手也攥的緊緊的。

見狀凱特隨即站了起來,摸了摸少女的頭。失落的少女終於緩緩抬起頭,凱特於是接著說道。

「現在可沒有時間在這裡自責喔,總之,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凱特溫柔的笑著。

說罷,凱特便放下了揹在身後放有的木柴的背架。

「我會幫妳一起找的,這一帶不太安全,得快點找到人呢。」

「那-那就麻煩哥哥您了。」聽見眼前的人願意幫助自己,少女隨即鞠躬致意。

「妳叫什麼名字?」

「蒂雅。」

「我的名字是凱特。蒂雅,如果接下來有什麼發現的話,我們就回到這裡找另一個人好嗎?」

「好-好的,我知道了!」

少女打起精神,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堅韌,總算是振作起來了。

『真是堅強的孩子。』

「時間緊迫,我們加緊速度找人吧,等會見!」

「嗯-!」

話一說完,兩人便動身了起來。蒂雅在與妹妹分開的附近著手尋找,凱特則是在比較危險的山崖邊搜尋。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搜索也範圍隨之擴大。

事與願違,不論之後的兩人怎麼呼喊,卻是始終沒有回應的聲音。

在那不知道過去幾分鐘後,凱特在一處懸崖邊發現了一條手鍊,一條串著紅褐色水晶的手鍊。

凱特是看過這條手鍊的……

「不會…吧……」

鍊子已經斷掉了,大該是勾到了什麼東西,就這麼掛在了懸崖邊的一處岩石小突起上。

撿起那條手鍊的同時,凱特的身體已經動了起來,馬上原路折返回到了約定會合的地方。

不久後,蒂雅的身影出現。看到先行回來的凱特,少女隨即奔跑起來。

反觀另一方,目光卻是定在了繫在少女手腕處,那與自己手中一模一樣的手鍊。

當下,彷彿是有什麼想法竄過了身體一樣。

凱特愣愣的站著。

「凱特,你發現什麼了嗎!?」或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少女甚至都忘了加上稱謂什麼的。

凱特這時有些遲疑了,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凱特……?」

終於,凱特將手掌攤開,看到手鍊的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把它接過。

「這個是!這是蒂塔的手鍊!跟我手上的一模一樣。可是…怎麼會……?」

凱特沒能馬上回答少女的問題,沉默了幾秒後,他才得以開口。

「我在懸崖邊找到了這條手鍊,或許……」

而他也並沒有選擇把話說完。

說到這裡,少女像頓時才反應過來,然後,用戰慄的嗓音問道。

「騙人…的……」

少女的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起來。

「對不起……」

隨即,少女身子一癱跪倒在了地上,望著手中那斷掉的手鍊,眼中的淚水不受控的落下。

這究竟能算是誰的錯呢?至少這裡並不存在能夠對此下定論的人……

又或者說,沒有人擁有那種權力,即便是名為『神』的存在。

「沙-沙-」被風撥弄的樹葉發出了聲響……

一瞬之間,凱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馬上下意識的轉過身。

『有什麼…在……』全身上下的感官彷彿是在警告著自己一般。

後方樹林的不遠處,一個身影在薄霧後若隱若現。只是眨眼的時間,那道身影彷彿就靠近了許多,不帶有任何氣息。

很快的,那道身影從薄霧後探了出來。也是這時,跪坐在地面的少女才注意到了那悄然前來的身影。

終於得以看清來者的面容,但倒映在湛藍雙瞳中的身影,卻是讓凱特比起先前的任何時候都要繃緊了自己的神經。

來者是一名女性,一名擁有鮮紅色長髮的女性。那銳利的瞳孔不曾從兩人身上移去,雙眸的顏色是與髮色相似的鮮紅,但色澤卻是更加深邃。

憑藉那紅色的雙眸,以及那不屬於人類的銳利瞳孔,凱特得以確認,眼前的女性─是吸血鬼這一事實。

「蒂雅,快到我的背後!」凱特急切的對一旁的少女說道,此刻的他只得壓抑不安的情緒。

雙方對視了數秒,期間吸血鬼也並沒有做出什麼舉動。

『沒有打算要攻擊我們嗎……』

稍微冷靜了點後凱特才注意到,那名吸血鬼正抱著一名少女,外貌與蒂雅一模一樣的少女。

『那個孩子…難不成是……』

已沒有確認的必要,看來十之八九是蒂塔沒錯。

不過凱特這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吸血鬼。

只見她的眼睛微微的眨了一下,然後將懷中的少女放在了地面,僅此而已。

此刻蒂雅也再顧不得自身的安全,直接跑到了妹妹的身旁,凱特隨即跟了上去。

「蒂塔……!」在看見自己的妹妹安然無恙後,少女眼中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凱特也跟在蒂雅的看著兩人,不過始終對一旁的『她』抱有警戒心。

視線回到兩名少女的身上,蒂塔除了手肘處有擦傷的痕跡外,再沒有其他的外傷,現在也只是昏過去了而已,並沒有什麼大礙。

凱特再次的看向了她,而她也終於開口。

「看來,這孩子是你們的人呢……」她的話語當中不帶有一絲的情緒。

「妳對蒂塔做了什麼?」凱特盡可能的使內心保持平靜,並向她問道。

「我並沒有做出傷害那孩子的舉動,只是在她失足掉下懸崖的時候救了她而已。」

『謊言嗎?不,她應該沒有說謊的理由才是,況且也沒有這種必要……』

凱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之人,見狀後者只是嘆了口氣。

「表情真是失禮呢……你不會是覺得,我會在這種時候撒謊吧……」

「因為很難令人相信。妳…是吸血鬼吧,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救一個人類?」

面對凱特的質疑,有一瞬間她沉默了,接著才……

「……生命這種東西,是需要被珍惜的不是嗎?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化為了彼此之間的隔閡……?」

那是夾雜著萬般無奈的話語,好似在訴說什麼很悲哀的事實一樣。

凱特根本不曾想過,會從她的口裡聽到這般答案。

而她的回答…著實令人為之動容。

「吶…不如你來告訴我吧,告訴我答案……」

不同於先前,她的話語不再平靜了。凱特聽得出來,她的情緒有所起伏。

她在盼求著,盼求著什麼。

「妳……」

「嘛-還是算了,跟人類打交道什麼的。」

還沒能說出口的話,此時卻被她所打斷。

不知為何地,她的語氣已然變回先前那般,並隨之帶有了幾分威嚇意味。

就在凱特摸不透她的同時,她卻又突然說了句不明所以的話。

「還在躲躲藏藏嗎,給我出來……」她的語氣異常冰冷,同時釋放出了威壓。

「凱特哥……」

威壓釋出的那一瞬間,凱特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恍惚,蒂雅則是直接暈了過去。

「唉呀,居然被發現了嗎~」男性的聲音在周遭迴響了起來。

凱特能清楚的看見她的身後,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

黑髮的吸血鬼現出原形,並將右手放在了胸口處,恭敬的向她行了禮。

「貴安,公主殿下。」

黑髮吸血鬼穿著白色的執事服,左耳處綁著辮子,右眼處戴著單邊鏡。他就像是不在意凱特這邊的情況一樣,始終面露微笑的看著口中所說的公主殿下。

「拉傑斯嗎……打從一開始就跟蹤我了吧。」

「說跟蹤什麼的就太過分了,還不是因為菲莉雅大人您擅自離開北都,鄙人這才受命前來尋找您的。」拉傑斯俏皮的說著。

「說得倒好聽……」

「言歸正傳,您若是再繼續這般放縱下去,齊菲爾大人可是會親自懲戒您的喔。」

「那麼…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這才轉過身,菲莉雅直直瞪了眼站在後方的拉傑斯,可他臉上的笑容依舊。

「鄙人不過是轉達吾王的最後通牒,還得請您多加諒解鄙人的一番苦心呢。」絲毫不受菲莉雅的氣勢所影響,拉傑斯這麼回應著。

「……」菲莉雅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冷哼了一聲。

「您能理解鄙人的一番苦心真是太好了。」雖然話是這麼說,可語氣聽起來卻並非如此。

說罷,黑髮吸血鬼便將視線轉向了凱特這裡。

「讓諸位久等了吧,作為補償…我下手會盡量不讓你們感到痛苦的。」

黑髮吸血鬼對凱特露出微笑,但後者卻是不曾在其中感受到一點善意。

「還請放心,我沒有把肉體拆散之類的惡趣味,會保持完整的,完整~」

「少開玩笑了……」

「唉呀,還真是讓人晦氣的回答呢。能夠在沒有痛苦的方式下死去不好嗎?還是說如蛆蟲一樣做些無謂的掙扎,最終醜陋死去才是你所希望的?」

如同看著手中獵物般的眼神,眼前之人沒有絲毫的悲憫之心,有的,只是看待弱小存在的絕對鄙視。

「……真是。」

「嗯?」

「答案什麼的,我才不知道……」

「呵呵-在說什麼呢?因為太害怕所以開始胡言亂語了嗎?」黑髮吸血鬼掛著逗趣的表情看著。

「沒有心的怪物,又怎麼可能理解生命的意義……」

當少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隨之有了細微改變。

「果然還是聽不懂你說的話呢,我就當成是你的遺言了吧~」

談話之間,拉傑斯的指甲開始變得尖銳,並散發出暗紅色的光澤,緊接著便跳向了沒有任何防備的兩名少女。

這無疑是想讓少年作為最後的見證者,讓他親眼的看著……

五公尺的距離,對於吸血鬼的身體能力而言只是瞬間。

頓時間,周遭的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住手!拉傑斯!」菲莉雅大聲的斥喝著。

在那變得無比緩慢的短暫時間裡,她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一般。

就在拉傑斯與兩位少女的距離不到一公尺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時間並沒有停止,也不是有人發動了魔法,讓拉傑斯的身體停下的,單純只是恐懼而已。

其實早在拉傑斯出手的那一剎那,菲莉雅便察覺到了周遭的氛圍改變了這一事實。

拉傑斯幾乎下意識的將視線看向一旁的少年。

那雙紫色的眼睛,顏色深邃的彷彿是要將萬物都吞噬一般,其中變得銳利的瞳孔,此刻正凝視著自己。

不帶任何瑣碎的情感,只是純粹而飽含壓迫感的憤怒。那隨之釋放出的威壓,是使萬物都要為之震攝的殺氣。

冷汗從臉頰滴下,在取回意識後,黑髮吸血鬼是瞬間後撤了幾公尺。表情早已不是先前那般,是真正意義上的提防了起來。

「你…不是人類吧,為什麼偽裝到現在才……」他的語氣早已不見先前的傲慢,而是嚴肅的發問。

「……」少年不發一語,只是緩緩的站了起來。

「選擇保持沉默嗎?那麼……」拉傑斯略為壓低了身體,那是攻擊的態勢。

「鬧夠了吧…拉傑斯。」菲莉雅以沉重的口吻警告著。

「……明白了。」

面對她的命令,拉傑斯不情願的咋了下舌,隨後恢復了站姿。

『那雙眼睛…莫非是……』與此同時,一個念頭在拉傑斯的腦中閃過。

「『人類』,你大可一直掩飾著你的身分。不過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會揭穿你掩藏在人類外表下的真實樣貌。」

留下告誡的言語後,拉傑斯張開了如同蝙蝠般的翅膀,隨即飛向了天空。

緊接著,她也展開了翅膀,然後轉過了身。

「記得…你是叫做凱特吧。」

她並沒有馬上離開,卻是站在了原地背對著自己說話,不帶有任何敵意的。

「你所給予的答案…我並不討厭。我會期待著,與你再會之時。」轉過頭的她留下淺淺一笑。

話音落下後便是一個振翅,而她也同時飛向了天空。愈漸變小的身影,最終消失在了南方的天空。

到這,凱特才真正卸下了防備,瞳色也是這時才變回了藍色。突來一股暈眩襲來,險些讓凱特站不穩身體,令他直接蹲了下身。

『頭好暈,剛才我究竟……對了!』

「蒂雅,快醒醒!沒事吧?」凱特這才想起剛才暈倒的蒂雅,連忙將她叫醒。

數秒的時間後,少女終於睜開了眼睛。

「咦?我-我剛剛……」

蒂雅當然不知道剛才發生到底了什麼事,自己怎麼突然的就暈倒了?也沒有在那之後的記憶。

不過,這樣凱特反而能省去解釋來龍去脈的功夫。

「妳應該只是激動到昏過去了,看起來沒什麼大礙……總之,先把妳妹妹也叫醒吧。」

「啊……嗯-」

所幸不久後,少女的妹妹也終於醒了過來。

「姊…姊……?」可能是剛醒來的緣故,蒂塔的精神好像還有些恍惚。

「笨蛋!妳都快讓我擔心死了知道嗎!?」蒂雅情緒激動的說著,同時抱緊了妹妹。

「……對不起……」

看著眼前的場景,凱特打從心底替兩人感到高興,但是……

『歸根究柢,為什麼會有吸血鬼出現在這裡,難道…那些荒唐的傳言都是真的嗎……?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們兩個離開這裡。』

「蒂雅,妳們住在哪裡?」

「東南邊…大概十幾分鐘的距離,我們的村子就在那。」蒂雅伸出手指著村子的方位。

「東南方……啊,那就是安吉爾森林那一帶吧。」

雖然沒實際去過,但對這一帶的地理區位凱特還算是有所了解。

「咦?凱特哥哥你知道我們的村子嗎?」

「不,我只知道那一帶是森林,並不知道那裡有村子。妳們也過來這好段時間了吧,還是快點回去比較好。」

凱特抬頭看了下天空,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了,至少是越過了山頂,薄霧也開始逐漸蒸發散去。但會催促他們快點回去的主要理由,十有八九還是因為剛才的事。

「可是…只有我和妹妹,萬一又……」說到這裡,蒂雅牽緊了妹妹的手。

『嘛……畢竟都發生了這種事,會害怕也是一定的吧。』凱特的臉色有些沉重,畢竟誰不會感到害怕呢。

「那……不然我陪著妳們回去吧,如何?」

「真的…能拜託哥哥你嗎?」蒂雅露出了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雙頰微紅的再次問道。

「十幾分鐘的路程而已,沒關係的。」凱特微笑道。

「謝謝你……凱特哥哥。」

說實話,一直被別人稱作哥哥,凱特也是有些不習慣,但想想卻也沒其他適合的稱謂了……

在把放有木材的背架放在了回程看的到的地方後,凱特便跟著兩位少女前往她們的村子。

途中,蒂雅也有向妹妹蒂塔說教了下,而蒂塔也只是回應一些道歉的話語。凱特則在後方看著兩人的互動,不時的觀察著四周。

不過相對安全的現在,凱特反倒在意起了名為菲莉雅的紅髮吸血鬼所說的話。

她不曾對自己這方抱持敵意,應該說,她甚至是有些袒護的舉動,就連剛才把蒂雅弄暈也是。

「妳是叫做…蒂塔對吧。」凱特走到了兩姊妹的身旁問著。

「您…您好……」蒂塔直接躲到了姊姊蒂雅身旁,小聲的回應。

『我有那麼可怕嗎……不,大概是因為她不認識我吧。而且她好像很怕生的樣子,跟姊姊的個性確實不同呢。』凱特苦笑了下。

「不用那麼怕我啦。」

「……」蒂塔隨即是別過頭去不發一語。

「不好意思呢哥哥,蒂塔比較內向。」

『這樣的話,該怎麼問比較合適呢?』

如果直接問蒂塔「有沒有見過一個紅色頭髮的吸血鬼」,她應該會回答不出來吧,還是先隱晦點問問看比較好。

「對了…蒂雅,能問妳一個奇怪的問題嗎?」

凱特打算把話題先從蒂雅身上帶開,一方面能確認蒂雅的想法,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看蒂塔的反應。

「奇怪的問題?」

「嗯……妳覺得,紅色頭髮的那個姐姐,是壞人嗎?」

『如果蒂塔還記得些什麼的話,應該會對這個描述有所反應吧。』

「咦?」當凱特問這問題時,蒂雅有些被嚇到了。

不過讓凱特比較意外的是,蒂雅很快的就冷靜了下來,然後回答自己的問題。

「……我不太知道,可是……嗯?蒂塔?」話還沒說完,牽著妹妹的手卻是被拉了一下。

可與其說是被拉了一下,不如說是被蒂塔沒有跟著自己繼續移動。

當然,凱特也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蒂塔愣在了原地這件事,不如說是一直注意著。

「紅頭髮的…姐姐……」

『錯不了,蒂塔應該是有印象的,對她……』

「蒂塔,妳想起了什麼嗎?」蒂雅在一旁急忙問道。

「嗯……跟姐姐分開之後,我在懸崖那邊找到了藥草,但我站起來的時候…大風吹了過來,然後我就……我就……」蒂塔斷斷續續地說著。

「蒂塔妳…難道真的……」蒂雅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清,呆呆地看著妹妹。

「我好像,是掉了下去的……可是,在我快掉進河裡的時候,有一個…紅頭髮的姐姐救了我……」

『她真的都只是實話實說啊……』

嚥下了口水後,凱特問道。

「還有其他想得起來的嗎?蒂塔。」

「再之後的事……我…想不起來……」

蒂塔搖了搖頭,貌似這就是她所能憶起的全部了。

「說到這個,凱特哥哥,那個姐姐呢?」

蒂雅問道,就像是突然被問到了不該問,凱特先是傻笑了下。

「啊…她呀,在蒂雅妳昏倒後先是對我嘮叨了幾句,之後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畢竟身分有些特殊啊……」

當然,前半部是謊話,不過其他部分都還算是事實。

「這樣啊,都還沒能來得及道謝呢……」

蒂雅有些遺憾的說著。

「怎麼說…我想她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的……」

聽完凱特的說詞,姊妹倆對視一眼,就像確認了什麼一般。不過凱特已經陷入沉思,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她們這個小動作。

不知不覺中已經三人已經走過了七成的路程,途中還越過了一條淺而清澈的小溪流,應該就是布爾河的源頭沒錯。

很快的,周遭的樹木再次茂密了起來,凱特跟著兩人到達了安吉爾森林。

道路的一旁有個老舊的木牌,邊角都已經有些腐朽了。上面的字可以依稀的解讀出來,好像是寫著「安吉爾村」的樣子。

前方不遠處可以看到木柵欄,還有一道木製的大門,應該就是安吉爾村的入口沒錯。

此時的大門處還站一個年齡看起來跟的雅她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而在看見兩名少女的身影後,少年是馬上就跑了過來。

「妳們兩個也太晚才回來了吧,阿姨她可擔心死了。」少年慌張地說道。

「對不起啊提歐,還麻煩你瞞著大家讓我們出來。」蒂雅隨即向提歐道了歉。

『原來她們兩個是偷溜出來的啊,這可真是……』聽到這裡,連凱特也不禁幫她們捏了把冷汗。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現在也只有阿姨她注意到妳們不見了,所以…我也只能跟阿姨坦白原因了,只是我之後可能會被……不不-先不說這個,為什麼妳們拖得這麼晚啊?」

「因為…出了點麻煩呢。」

「出了點麻煩?什麼麻煩啊?」

話說完,提歐才終於看向了跟著兩人回來村裡的凱特。

「我說…妳們怎麼隨便把奇怪的人帶回了村子啊……」提歐走近兩位少女身旁,先是看了下站在一旁的陌生人,然後小聲地對她們說道。

「是這樣子的啦提歐……」

蒂雅跟提歐簡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大概內容是「蒂塔在森林裡跟我走散了,是這個人幫了我們……」諸如此類的,至少是先講明白凱特的立場。

「……既然是這樣,那讓他進村子裡應該也可以……」

提歐再次看向了凱特,但凱特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只是微笑應對。不過少年並沒有因此放下防備。

「跟著我來吧。」少年揮了下手示意,帶著幾人走進了村子……

一進到兩位少女的村子裡,凱特稍微的看了下四周,兩側盡是木頭建成的只有單層小房子,比起自己父親蓋的房子小了不少。

『不僅是資源,好像連糧食也不是那麼充足的樣子……』

與凱特在梅爾特領看到的景象相比,雖然沒有到營養不良這種程度,但放眼望去,住在這個村子裡的人貌似都還滿瘦的。

除此之外凱特發現,這裡的人們手腕處也都佩戴著手鍊,雖然樣式有著些許不同,但其中一定都串著一顆紅褐色的石頭,跟兩姊妹身上的一樣。

而自從進到村裡後,凱特能明顯感受到好幾道視線正看著自己,所以也盡量不做些可能招人眼目的舉動。

隨後,凱特跟著幾人來到了兩位少女的住處。

「阿姨,她們兩個回來了喔。」提歐從窗口對著屋內喊著。

不過十秒的時間,一名婦女匆忙的從屋內走了出來。

「蒂雅!蒂塔!」婦女蹲下身,緊緊地抱住兩人。

「媽媽!」兩名少女也異口同聲地叫著她們的母親。

看著這溫馨的場面,不知為何的,凱特有股莫名的心暖,就這麼站在一旁靜的看著。

或許是因為,自己從小就沒能有母親陪伴在身旁所帶來的遺憾吧。

而一樣站在旁側的提歐,則是看見了凱特露出了微笑。不像剛才那種回應式的微笑,他這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笑了。

『感覺不是壞人的樣子……』提歐心想,同時也才放了點戒心。

「你們兩個怎麼去了那麼久!?媽媽我很擔心的呀!」婦女的眼角處反射著微微淚光。

「對不起,是我跟姊姊說想去採些可以治療媽媽的藥草,所以姊姊才跟我去到了森林裡……」

再之後,兩姊妹相互對母親講述著事情的經過,而提歐自然也待在一旁聽著,畢竟先前也只是大概聽蒂雅講述大概情況,至於細節發生了什麼他並不知道。

當然其中還是有所保留的,這是剛才跟凱特商量好的事。對於她們遇到吸血鬼一事,凱特還是希望不要造成預料外的恐慌比較好。簡單來說,就是對部分的人隱瞞這件事,至少現在還不是可以說出來的時候……

不過蒂塔被一名紅髮的異族女性救了這件事,蒂雅是有『如實』說出來的,不過不是用那種會引人在意的說詞就是了。

當兩名少女解釋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身為母親的她也站起身來,連忙對一旁的凱特鞠躬致謝。

「真的是非常謝謝您幫助了我家的兩個孩子。」

凱特這才發現,這位母親的臉頰有些乾癟,臉色也有點蒼白,雖然不太清楚是什麼疾病,但確實看得出生病的樣子。

『怪不得她們就算危險也想去採藥草,原來是為了媽媽啊……』凱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蒂雅她們會去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了。

「不不-舉手之勞而已,真的沒什麼。」凱特連忙推辭著。

「冒昧的問一下,請問您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

「我住在朗恩峰北側的森林,應該還算當地的人啦。」

「北側的森林……啊,是凱特森林那吧,這麼說…您是盧克村的人嗎?」

聽見她這麼說,凱特卻是愣了一下子。

「不,我並不是住在那裡。不過,我也在那住了快二十年,從來沒有聽過有這麼一個村子啊?」

「啊-失禮了,我們村子很久沒有與外界交流了,對於外頭的資訊也是很久以前的。原來…盧克村也已經消失了嗎……」婦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隨後露出了感慨的表情。

『盧克村……父親可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原來還瞞著我這些嗎……』

仔細的回想了下,父親梵亞從以前開始就瞞著自己一些事情,就好比……母親的事。

直到現在凱特也只能從父親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母親名為瑟菲亞。雖然梵亞時常半開玩笑地談論這一方面的事情,但對於自己的母親卻是始終隻字不提。

同理,凱特也不太清楚父親梵亞的過去。

就在凱特思索著這些的同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唉呀,還真是好久沒有客人來到這裡了呢。」那是頗為年邁的嗓聲。

凱特轉過頭,說話的是一名拄著拐杖的老人,外表看來起碼也有六十歲了,其後還跟著數個較為壯碩的青年。

「村長?」少女的母親脫口說出。

「爺爺也來了啊……」而說出這話的則是提歐。

『我應該沒這麼注目吧……』

凱特在內心苦笑了下,但畢竟自己怎麼也是外來者,當然會受到注目的吧。

「您就是村長嗎,不好意思打擾了。」

「不會,難得有客人來到這裡,你大可不用這麼拘謹小夥子。」村長面帶微笑,語氣平緩地說著。

「請問你來到我們的村子裡有什麼事嗎?」一旁的男姓青年接著問道。

「這個嗎……」凱特看向了蒂雅那邊。

「爺爺,是這樣的……」這時提歐走到了村長旁,並解釋起凱特出現在這裡的原由。

些許時間後……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讓他進到村裡來。」

「因為他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是嗎……可是提歐,據你這麼說,你早上是不是讓蒂雅她們偷偷跑出村子了……?」話到了後頭,村長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

「啊……這個……哈哈?」就像是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提歐把頭別了過去。

「老朽把門衛的工作交給你可不是讓你胡鬧的提歐!如果她們倆真的發生了意外,到時你該怎麼辦……?」

村長怒斥著提歐,畢竟今天是在沒出事的前提下,坦若真的發生了事情,那麼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也一定會是提歐本人。

「……對不起。」提歐低下了頭,隨後便不發一語的站著。

當然,提歐也明白自己錯在哪,她們確實差點就要發生意外,所以並沒有反駁什麼。

「然後,蒂雅、蒂塔……」

村長看向了待在母親身旁的兩名少女,而兩名少女也在被叫到名字後,在母親的催促下站到了前頭。

「村長爺爺……」蒂雅小聲地說著。

「妳們兩個傻孩子,替母親著想雖然是件好事,但是因此而冒險就不可取了。村裡的大家也都知道妳母親的身體不好,如果有什麼困難就盡管說出來也沒關係,大家都會幫助妳們的,所以下次別再做傻事了,好嗎?」

「嗯……對不起……」兩姊妹是同時鞠躬道了歉。

村長無奈的嘆了口氣,但他們三個畢竟還只是孩子,也沒有真的鬧出人命,所以就不太過追究了。一番說教完後,村長才再次把目光放回了凱特身上。

「盡是勞煩你了啊,老朽代表村子向你表示感謝。」村長點了下頭表示感激之情。

「真的沒關係的……。村長,方便借一步說話嗎?」在推辭了一下後,凱特認真的問道。

「當然可以,請問是什麼事呢?」村長沉穩的應答。

「這個嘛…能否先換個地方談話呢?因為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不能太過張揚……」

在聽完凱特的請求後,村長先是通知了村裡的人們有外人到來,也對眾人表示來者沒有惡意,好讓大家能較為放下戒心。隨後,村長帶著凱特來到了自己的家中,此時除了留守在外的兩名青年,屋內就只有村長和凱特兩人。

「這個地方你不介意吧?那麼,你想說什麼?」村長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問道。

「那麼我就直接步入正題吧。其實前些日子…這一帶被人發現了吸血鬼的蹤影。」凱特十分嚴肅的說著。

「什麼!這件事是真的嗎?」

此言一出,房間內的氣氛瞬間便凝重了起來。

「我想這應該是從騎士團內部流傳出來的,至於消息的可信度…我可以做證。」凱特繼續說著。

「你可以作證?這是什麼意思……」

對於一個村子的掌權者,凱特認為有必要說出實際情況,不過對於『她』救了蒂塔這件事,凱特則並沒有打算提起的意思。

「不瞞您說,其實先前…我和蒂雅在森林那看見了吸血鬼。所幸的是吸血鬼沒有發現我們,之後很快的就離開了。」

當然凱特也有交代蒂雅,若是被問起就這麼講述就好了,所以基本不必擔心會被發現。

「是嗎……沒事就好呢。」冷汗從村長著臉上滑落。

「我想跟您說的就是這些,總而言之,還請村長你們這一陣子多加留意些。若是之後真的出現了什麼變故,也好在第一時間有所應對。」說罷,凱特站了起來。

「老朽好像還沒有問過小夥子你的名字吧,你叫做什麼?」村長隨之起身問道。

「我叫做凱特。」

「凱特啊,謝謝你告訴老朽這些,我們會多加留心的。然後,也再次感謝你帶著村裡的兩個孩子平安回來。」村長低下頭對凱特致意。

「我也只是做了能力所及的事,不用這般道謝的。那我便告辭了。如果之後有什麼消息,我會再過來這裡通知。」凱特微笑道。

接著,村長送凱特到了村子的入口處,提歐也正站在門旁守著。

「還以為你今天不打算離開了啊……」提歐板著臉說道。

『怎麼感覺他貌似很排斥我啊……啊,是這樣嗎?』凱特好像想通了什麼。

「雖然從我的立場來說可能不太適合,但我可以給你個建議。想跟女孩子打好關係,可不能總擺著這種臉喔。」就像是戲弄般,凱特說道。

雖然是半猜測的,不過看提歐接下來的反應,凱特似乎是猜對了。

「囉嗦……」提歐是馬上就辯駁了回去,臉也紅了點。

見狀後的凱特只是笑了下,村長則是先嘆了口起,然後無奈地笑著。

就在此時,後方突然傳來了呼喊聲。

「請等一下!凱特哥哥。」

蒂雅朝著村子的入口跑了過來,而聽見有人喊著自己的名字,凱特也隨即轉過身。

「這…這個給你……」還等不及喘口氣少女就先開口了,想來是以為自己差點就來不及了而有些慌忙。

蒂雅拿出握在手中的手鍊,並將其遞給了凱特。手鍊上串著幾顆珠子,不過最為亮眼的還是串在中間處的一顆紅褐色石頭,無疑跟村裡的人們配戴的是同一種。

「這個是……」

「村裡的信物,媽媽說只要帶著這個就可以避開討厭的事情喔。」蒂雅非常認真地說著。

『這不會是長輩編出來給小孩聽的吧。』凱特在內心苦笑著。

「嘛-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其實那個是這一帶產出的火魔石,雖然因為年代甚久,其中的魔力已經洩漏很多,不過要驅趕森林裡的野生動物還是有一定效果的。」村長笑道,然後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這就是魔石啊,還是第一次見……」凱特把手鍊拿近仔細的看了下。

「既然蒂雅給了你這個,凱特啊…能把手鍊拿過來些嗎?」

「嗯?」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凱特困惑地將手鍊拿到了村長的面前。

只見村長緩緩抬起手,掌心處直對著自己手中的手鍊,接著……

「克雷希法-芙蕾爾……」

凱特馬上就聽出村長這是在詠唱術式,但咒文卻是十分的短,這分明是經過縮文後的速度特化詠唱……

但縮文詠唱可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造詣,這必定是積年累月的。

人不可貌相啊,不愧是能作為村長的人……

詠唱結束後,周遭開始浮現眾多的紅色光點,並逐漸地朝著村長的手心處聚集而來。數秒的時間後,那些紅色光點全數融進了魔石裡頭,而魔石也從原本的紅褐色轉變為純淨的紅色。

「這是……!」

「我讓下位的火精靈憑依在了你的魔石上,如果之後發生什麼事,可以藉由『它們』來聯絡我們。」

若是想將精靈憑依在魔石上,除了魔石本身要足夠支撐精靈的強度,還要考慮精靈與魔石之間的相性。如此,小塊的火魔石當然是下位火精靈最理想的憑依物。

這可真是大手筆了。

「謝謝你們的別禮。時間也不早了,我該離開了啊,那就先向你們告別了。」

「小心一點喔哥哥!」蒂雅喊道。

凱特向站在大門處的三人揮手道別,不過卻感受到了其中的一道滿有敵意的視線,於是馬上就轉過身來。

『提歐這不會是要敵視我了吧……』凱特苦笑了下。

沿著先前的路走了回去,很快的回到了中繼處的森林,凱特揹起先前放置在幹道旁的背架,然後加速了回程的速度。

今天發生的是說實話凱特也還無法完全消化,但卻是不想繼續深入。現在,有著其他的事情正佔據著凱特的思緒。也不管揹著的木柴有沒有因為震動而掉落,他現在只是邁開步伐的『跑著』。

此時的他比起以往,都還要渴望尋求某樣事物的答案……

……

時間流逝的速度彷彿變快了一樣,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氣喘吁吁地站在了林裡的屋子前。而此時站在家門口前的,是父親梵亞。

「今天花的時間特別久呢,話說木柴……」父親看著我的身後說著。

轉過身來才發現,背後的木柴已經散落一地,貌似是背架的繩子斷了。

我慌忙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木柴和樹枝,隨後走向了屋旁的倉庫,而父親當然也跟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的狀況有點反常。」

我將手中的木柴快速的堆疊起來,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放的穩了。

「父親…我想跟你聊些事情,總之……」

「咚」的一聲,放在最上方的木頭掉到了地上。父親隨即撿起掉落的木頭,並重新放了回去。

「冷靜一點,凱特。」父親這麼對我說著。

我閉起眼睛,同時深深的吸了口氣,思緒頓時才平靜了些。

「……還是先進屋吧。」

進了屋內,我跟父親講述了早上發生的事,而父親的神色雖然變換過幾次,但始終不發一語的聽著。語畢,就在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父親開口了,不過……

「你身上應該沒有發生什麼事吧。」父親這麼問著。

「說實話…我也無法斷言,只是覺得有一下子…身體不像自己的一樣……」

「這樣啊……」

其實父親再之後說了些什麼我不是很清楚了,因為我根本無心去聽。我的心中一直有個問題想脫口說出,卻是找不到時機。

再之後,我開口了。

「父親……有一些事,你早該告訴我了……」

「怎麼了突然間?你指的什麼?」

「還能是什麼!若不是今天發生這些,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不管是盧克村的存在,母親的事也,直到現在…你始終不肯開口。」

那一刻,我的情緒好像崩盤似的……

「凱特,我……」

「父親你不要再找藉口!曾經也是,現在也是,都過去多少年了,你就不能說出一切嗎!?」

我不願……不,是不想再被有所隱瞞。我打斷了父親的話,並大聲的說出內心的疑問。

在那之後,父親的神情若有痛苦般,不再看向我這,只是看著自己的手。

「……因為我,不想讓你也承受著。我答應過你母親…要保護好你,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父親的話語顫抖著,他的雙手緊握,可掌中並不存在任何事物。

房間內頓時間安靜了下來,父親再次的看向了我這,表情有些釋懷。而我,則靜靜等待著父親的答覆。

「我拿個東西過來,等我一下。」父親這般說著,起身走上了樓梯。

約莫兩分鐘的時間,父親拿了一個小盒子回來。置於桌上,父親將盒子打開。

「這個是……」

裡面放著一條銀色項鍊,上頭掛有藍色的墜子。沒有什麼綴飾,看上去就像是一般常見的那種簡樸款式。

然而…看見這條項鍊的當下,心裡卻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條項鍊……

好似很久以前,曾經見過般……

「這條項鍊,是瑟菲亞…你的母親留下的。」

「這是…母親的……?」

「瑟菲亞離開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留下,也沒有帶上任何東西。或許…這也是因為她有自己的考量吧……」父親面有苦澀的說著這番話。

「……父親,母親她…是為什麼而離開的?」

「我想…那一定是……」

結果,父親最後也沒有說出答案,僅僅只是停在了這。

沉默了一會後,父親開了口。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你這些年來一直想得到的答案。我雖曾數次想對你提起,但我卻也害怕著……可是就如同你說的,這是你應該,也是必須知道的事。或許在聽完這些後,你原先的認知與猜測會被徹底顛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保持自我。你能答應我嗎,凱特。」

「我答應你…父親。」

至少我認為,我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

「那麼,該從哪裡起頭呢,我想…就從二十年前那時開始說起吧……」

未曾聽聞的隱瞞之事,揭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