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大限一到,雪见就拖着行李推门而出,既没有感激的话,也没有抱怨这里的不好,总之我还应该感激她,毕竟妹妹这几天承蒙照顾了。
不过奇怪的是,家里的钥匙少了一组,不过一向粗心的妹妹说是自己弄掉了,我也没有在意,这边的治安应该不至于有每家每户试钥匙的笨贼。
家里突然变得清闲,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不过本来就是在学校常年一个人的我,要说不习惯,也应该是对短短一个月的巨大变化而感到难以适应才对,但我对这样的变化没有做出什么反感,反倒是积极的在接纳新的朋友,至少我认为算是朋友了。不过我好像本来就不清楚朋友的定位,不敢奢求他人对我表示友好,更加害怕拥有朋友后会有失去的风险。
算了,再想又要头疼了。
一个上午我都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以至于招致了由香的担心和班主任的青睐。
“石川同学!你知道有多少老师向我投诉了吗?”
“对不起,我……”
“是家里有什么事吗?但是石川啊,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振作啊!”
好心和恶意的区别有时就在于一方能够切身体会他人的感受而有所行动,而另一方则只会抓住别人的变化不断指责。
“知道了,对不起。”
我低着头,完全没有在意我敷衍的回答让班主任的脸庞如何扭曲变形。虽然不至于会笑出声来,但是我实在算不上是个厚脸皮的人。
出来办公室的路上,我见到了水岛学姐。学姐抱着厚厚的书本,一如既往的精简打扮,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好像当做没见到我似的,有意往与我方向相反的一边斜着。
“唉,算了,这样也挺好的。”
我曾经无数次不理会路边偶遇熟人的招呼,以至于时间久了再也没有人对我这样做。虽然我不是故意冷落他们,只是实在是没有这样的习惯,叫着不是很熟的人的名字,装作惊喜地遇到对方,然后报以热烈的回应。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彻底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
话说回来,我现在好像也开始主动与别人打招呼了。只限于几个吧?一定得有所限制才行。
“喂?飒君?有什么伤心事吗?”
在楼梯的转角处,学姐再次出现在我身边,即使再怎么隐藏,胸腔的剧烈浮动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跑动的痕迹。
“没什么……”
“别这样,和学姐说说,我可是过来人?”
我可不记得学姐是这样的热心肠,况且我的心事也仅仅是一般人再正常不过的事罢了。
“看来你不是只会为别人着想,而是完全想不通自己的事情啊。”
“这种事情是要怎么看出来啊?”
“因为在别人眼里再小不过的小事,你也会自己看得很重,甚至压到自己喘不过气来啊。”
“才没那种事!我只是……没有习惯而已。”
“那就去面对它,然后习惯它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可不希望还要浪费时间开导你,好了,先从身边的你认为最好的朋友开始。”
最好的朋友吗?要是说这种事情还要讲给最好的朋友听,那才是更可笑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好像并不知道身边有最好的朋友这样定位的角色在,至少我能确认我不可能是别人的最好的朋友。平时的牢骚也是讲给妹妹听,然后被不懂事的妹妹嘲笑,还要被摸头以示关爱。
最好还是不要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来你还真是死脑筋,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况都已经和以前毫无关系了。虽然变化再大都有可能,但是适应就好了,适应。”
就像初中是个优等生高中也可以变成不良;小时候人人避之而不及的丑女孩,长大后也能变成如花似玉的邻家少女;还有从小就喜欢独自一人呆在角落的少年,在突然转学后变成了有名的交际能手……
但是这些变化我都完全不能接受,到现在还是个死脑筋想着过去,明明过去是有多悲惨的回忆在一个多月前还是现实。适应什么的,要没下过水的人自己跳进冰冷的湖面学游泳,这种事情还真是要求太高了点,对于我来说。
“去做,去行动,总有乐意帮你的人!”
“就算有这样的人,我也不可能遇到,我的行动范围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过去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果然还是这样,一闲下来就会无趣地想着过去的东西,并不是我没有符合年龄段对未来的憧憬,而是我对现状的把握完全不能称得上合格。
“那就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唉,被当做问题儿童了呢,虽然不想辜负学姐的良苦用心,但是把我的过去全都说出来还真是打心底里不情愿。
“这里就我们俩,说吧?”
学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写满密密麻麻工整汉字的本子。
“这是在录口供吗?”
“算是吧,如果这能让你更有带路感把全部东西都说出来。”
“完全没有。”
“真是恶劣的后辈呢。”
……
我也不知道聊了多久,一直聊到下午我们双双旷了课,学姐到是没什么问题,本来学校的事情就已经让她不能一心一意专注学习,即使已经到了毕业考的最后一年。
“呐,好了,我大概了解了,还真是可爱的性格,虽然平时看不出,你还真是喜欢让别人麻烦自己啊?虽然表面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这究竟是对我的夸奖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我并没有说什么话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明显是学姐早就发现的事情。虽然我对自己有这样的特点半信半疑,但是想到平时的我真的是这个样子,又不禁感觉好笑。
“谢谢你,水岛学姐,我现在舒服多了。”
“可别再消沉了呢,阴郁王子。”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学姐正是那个愿意当我最好的朋友,愿意听我倾诉过往的人。更没有想到,学姐给我取得外号也别有他意。
下午一身轻松地回到家,却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位不速之客,被白色丝袜包裹的纤细小腿架在桌子上,嚼个不停的嘴正在贪婪地吞噬不属于它的食物。散落在旁边钥匙让我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但是我仍然明知故问。
“喂!你怎么在这里?”
“情况有变,我得多住几天了。”
她说得如此平淡,甚至让我都差点觉得理所应当。
我本该大发雷霆,怒斥她私闯民宅,还占用我的沙发,电视,零食。但是雪见的脸上却隐约残留着被灯光照得发亮的泪痕。
我没有追问,毕竟谁没有什么自己的小秘密,就像今天学姐再怎么热情,我也仍然隐瞒了不少。
“好了,要在这住就老实点,不过床不会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只是微微颔首,眼睛始终注视着电视上的无聊笑话。僵直的动作让她拿零食的手颤动得更加明显。
……
“唉,还真是无法适应啊!我该怎么办呢?”
深夜中,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隐隐的头疼让我更加难以安眠,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门梢的声音。
我急忙用被子捂住全身,只漏出一点缝隙以便观察声音的来源。
惊讶的是,来的不是因为做了噩梦寻求安慰的胆小妹妹,而是蹑手蹑脚抱着一床被单的雪见。她先是望着床上和被子裹成一团的我,然后悄悄地把被单铺在了狭小的地板上,最后把纤细的身子努力地往角落靠。
要是早点求我,我才不会那么小气霸者房间不放呢。不过早上起来的时候可得小心点了。
一晚上学见都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会看着手机想干点什么,一会又抬抬头观察我的情况。不过没过多久,我也因为困意太浓失去了意识。
我当然是坚毅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被汗水包围,脖子也稍微有点落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