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把它关掉吧。”
这天傍晚，穿着白大褂的少女站在主控室的窗前，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她声音并不大，但足够这里的魔法师们都听见了：房间内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欢呼，似乎所有人都瘫在了椅子上，没几秒钟就会昏睡过去似的。
主控室内亮起了几团环形的光，像水波一样在空间中扩散。苏苏将手放在窗前黑色的平板上，随着微光没入控制台，窗外的银色圆球缓缓停止了旋转，它周围地面上的环形纹路渐渐暗了下去，最后彻底熄灭。
奇异的是，环绕在主控室中的某种气氛立刻就消失了，苏苏下意识地屈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身体内的魔力流短暂地活跃了片刻，似乎正庆祝着身边某个强大魔法的消失。
“我还在门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维拉幽灵般出现在了苏苏的旁边，吓得少女像兔子一样炸了毛，“说实话，我怀疑长期呆在这个法术身边对精神状态有害。”
“我会被你吓猝死的！”
苏苏捂着因为睡眠不足而变得相当脆弱的心脏，恶狠狠地瞪了维拉一眼。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嘀咕着“你对我的精神状态还比较有害呢”，一边从桌子上抓起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维拉也不笑话她，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用藏在烟雾后的蓝眼注视着主控室内的场景：法师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虽然环境比自己前几天来这里时还要凌乱，但气氛却轻松了很多。
“……总算可以停机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苏苏先开了口。维拉把视线移回她身上，少女眼袋很重，带着种达成使命般的如释重负，让人想帮她盖上被子，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映射结界建好以来，还是第一次连续运转这么久，”苏苏接着说，维拉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因此安静地听着，“全世界都在等着我们分析末日预言，备用的魔力和我们自己的魔力都被榨干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其他魔法师们会接手的。”
“有关观测结果，你是怎么看的？”维拉问。
“我不懂。”
“我只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
听到这句话，苏苏转过头来，看着叼着烟斗的维拉。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好笑地问：
“你还在怀疑北极圈的那件事？”
“……我不否认。”
“……”也许是累了，苏苏没有像之前那样反驳维拉，只是闭上眼睛，“我想这和那件事没关系。”
修女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海原市教会正在向全世界的魔法界发送映射结界的观测结果，不论如何，魔法师们对末日预言的调查跨进了一大步。正如苏苏所说，她的任务——她和研究所内所有魔法师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映射结界只能做到这一步，更进一步的研究只能交给其他领域的专家们。
“海原市的映射结界分析了大半个世界的魔力环境，和其他国家的分析结果结合后，我们就得到了末日预言事件后全世界的魔力环境图。”苏苏慢慢地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银色圆球，“事实证明，末日预言发生后，全世界魔力环境就变得相当混乱，这是一个大范围的现象……”
“所以你的意思是？”维拉追问。
“末日预言的主体是人们的‘梦境’和‘幻觉’，”苏苏说，“从现在的观测结果来看，我认为‘魔力环境不稳定’才是一切的核心原因。因为某种我们还不知道的变化，全世界的魔力环境变得混乱，处在异常环境中的人们产生了一系列的幻觉，这种幻觉被大家称之为‘末日预言’……我认为这种思路会成为主流，魔法师们会去研究引发魔力不稳定的原因，并且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你说全世界……”
“是的维拉，你看过报告的，”苏苏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魔力环境的异常是世界范围的，并没有以哪个地方为中心开始向外辐射。不是北极，也不是南极，也不是赤道，也不是我家的衣柜。”
“听起来像是地磁倒转之类的环境变化。”
“是啊，说不定是因为太阳黑子剧烈活动。”
两人最后互开了个应该属于普通人的玩笑，暂时不说话了。有的人已经给自己的工作收完了尾，正打算回家休息；有的人趴在桌上就这样睡着了；还有的人在一个个关掉主控室里到处漂浮的虚拟窗口，顺便揪住想要提前溜走的几位垃圾制造源。苏苏看着充斥着度假前夕气氛的主控室，轻轻耸了耸肩。
“我算忙完了，你呢？”
“还没有。”
“映射结界的任务结束了，法外魔法师应该不会再缠着海原市不放了吧？”苏苏问，维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深深抽了一口烟，看着烟斗中微微燃烧的火光。
“那他们最开始为什么要把登陆舱打落呢？”
“你是说他们的目的其实是……”
“我不知道，苏苏。”维拉说，此时夕阳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把广场上银色的圆球映得一片通红，“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人手调回海原市之前，教会还是小心为妙。”
“那我——”
“你今晚好好休息就行了，”维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白大褂少女只好耸耸肩，“这里的安保问题我会解决。”
“那我得提醒你一句，我怀疑前几天有人利用远程法术入侵结界，”苏苏警告道，“主控系统有被攻击的痕迹。这件事我已经通知研究所的安保部门了，你最好去帮他们一手。”
“有发生损失吗？”
“没有，我说了这世上没有能在半小时内破解这玩意儿的魔法师——但今晚停机，魔法师们都下班了，万一还有人进来就麻烦了。”
“好，我会帮忙改进安保系统，顺便负责巡逻。”
“……”苏苏叹了口气，“你说，有谁会那么想要这里的资料呢？法外魔法师吗？”
“法外魔法师的成分很杂，现在谁都搞不清楚。”维拉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休息的白大褂少女，“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先让我躺会儿……”
维拉笑了笑，轻轻捏了一下苏苏的脸。在少女反应过来并发出惊叫之前，海原市的修女长就转身往主控室外走去。直到海原市的人手恢复之前，自己都不能随便放松警惕——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虑，如果所有人都是因为所谓“魔力环境的变化”才做预知梦的，那为什么他们的梦境会如此一致，会一起梦见世界的终结呢？
2
希露菲尔是个非常奇怪的女孩子。
对魔女来说，在这个世界停留并非她的本意。她还记得她是怎么从上一个世界离开的：魔女从城市的最高处坠落而下，眼前的现实开始溶解，如同糖块落进了大海，或是画布上的颜料被水冲去。
这是一次短途的旅行，对于已经习惯于在无尽虚空的海洋中穿梭的魔女而言，这次航行与搭乘列车返乡并无本质差别。只是那一次，从未在黑暗的虚空中看见什么的筱幽却看见了无比灿烂的星光。
那并不是一张二维的，展示在眼前的画，也不是展览馆中环绕着观光者们的，布置在身周的立体星空模型，而是由无数、无尽、无限的苍穹重重叠加，创造出的时空的深井。有那么一瞬间，魔女有机会改变自己的航道，避开这片深邃的星空，但她在最后一刻犹豫了——
像是从城市的最高处坠落一般，魔女坠落进灿烂的星海。希露菲尔就在那片星海的正中央，用那双明亮的鲜红色眼睛与魔女对视。
这就是魔女与希露菲尔的第一次见面。她们建立了暂时的合作关系，一起潜入了寒冷的北冰洋，悄悄来到了人类之中。做过简单的调查后，希露菲尔选中了最为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海原，而魔女在她的支持下为两人找到了临时的住处——海原市商业区顶层的大楼。
即使是对于独自旅行已久的魔女来说，希露菲尔身上也有数不尽的谜团：她只是碰触了魔女的身体，就能用魔女的语言和她进行对话；她的血能成为最优秀的魔药的材料，甚至有自主寻求魔力的奇异特性；即使身在大洋的底部，她也能清晰地看见星空。
每个地方都在暗示着希露菲尔的异常——
但对魔女来说，希露菲尔就只是个奇怪的女孩子罢了。
3
夜晚，海原市郊区。
魔女正穿着一身黑衣，独自一人走在无人的车道边。
在她来到海原市的这段时间中，这可能是筱幽穿得最像“魔女”的一次。暖和的外套上是长长的黑色披肩，几乎要包裹住她的整个上半身，黑红相间的英式制服与格子裙相互照应，让她有些像在伦敦才能见到的小魔法师。若是被研究所的那些研究员看到，大概会以为她是来这里交换学习的留学生吧。
往来时的道路看去，海原市的灯火点缀在远处，被路上的高楼微微遮挡。郊区并不如市内繁华，白色的路灯照得魔女的身影愈发冷清，她呼出一口白汽，抬头看着自己的目的地。
海原市高能材料研究所。
这座研究所似乎并不在工作状态。门卫室还有灯光，但铁门内的白色建筑一片黑暗。筱幽熟门熟路地举起手，按在了铁门上。
“……”
魔女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研究所，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她略微思索了片刻，让指尖亮起一缕暗色的光，像划开水帘那样向下一劈——
坚固的研究所铁门上出现了一块极其突兀的“空缺”，仿佛有人从其他照片中剪下一块贴在现实中一般，这条裂隙的宽度正好，筱幽一边侧身走进裂隙之中，一边用手在空间上轻轻一抚，那块奇怪的缺损就消失不见了。
面前的画面变了。白色的无人建筑群全部消失，只留下一片视野良好的广场。一团巨大的银色液体静静悬浮在广场中央，而它周围地面的那一圈纹路已经暗了下去，像是沉睡在博物馆中的文物。魔女向身边一看，入口处门柱上的文字已经变了：海原市结界魔法研究所。
广场边有一座建筑物。与魔女前几天看到的景象不同，只有一楼的灯依旧亮着，也几乎没有进出的工作人员。筱幽迈开脚步，向着那座建筑物走去。
一路上，魔女的身边不时出现一阵阵扭曲，魔力的电流轻微地噼啪作响。注意到这里的安保措施要远比前几日强的魔女没有停止前进，她举起右手，做了一个略微下压的动作——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结界魔法们乖巧地开始围绕着她旋转，如同迎接主人回到宅邸中的精灵。魔女一路穿过广场，进入了那幢建筑物中。
她前脚刚踏进门里，就看见一位穿着黑色风衣，叼着烟斗的红发女性正与在一楼值班的白大褂交谈。几句话之后，女性转身朝二楼走去。
魔女轻轻笑了一下，决定不去招惹那位危险的修女。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值班台前，发现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女，她正披着毛毯，趴在桌上睡着了。魔女扫了一眼她的工作牌：海原市结界魔法研究所安保部，实习魔法师。
还是在上学的年纪。刚刚说完话就睡着了，想必这几天肯定相当辛苦。魔女环顾四周，在少女的身边找到了虚拟屏幕，用手轻轻一敲后，一张表格悬浮到了空气中。
“……巡逻时间表。”
她自言自语。表格的标题告诉了魔女这间研究所的新防御机制：人力巡逻。人力巡逻的强度并不高，大约每3小时一次，似乎是今天才临时增加的。
这座研究所的结界魔法本来就相当先进，恐怕没有人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潜入到这么深的地方。但今日的防御强度不降反增，在这样的基础上甚至还增加了人力巡逻的手段——如此高强度的保护措施不由得让魔女心生疑虑。
她关闭虚拟屏幕，最后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少女。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女孩喃喃地说着梦话，听着像是“为什么不闯进研究所试试呢”。魔女微微一笑，帮她把毛毯重新拉好。
“当然是怕打扰你们的工作啊。”
她笑着说，跟着刚刚那位红发的修女走上了楼梯。
4
魔女并不只是开玩笑。
这不是她第一次潜入海原市的结界魔法研究所了。自从在海原市的教会听到“映射结界”与“真空爆炸”的关键词后，她就一直想找机会进入这座研究所中调查一番。
很可惜，研究所中的魔法师们忙得昏天黑地。每当夜晚到来，魔女在主控室的门口看见里面彻夜不眠的魔法师们的时候，都只能笑着摇摇头，重新离开这座研究所。
今天傍晚时，她在研究所内设置的小小标记忽然消失了。魔女知道这是那个庞大的映射结界被关闭的讯号，因此才又一次拜访了这座研究所，希望能找到些有趣的资料。当她又一次走到主控室的门前时，发现里面一片黑暗，唯独一团火焰在发着光。
那是修女长身边的火光，维拉缇斯正在巡逻主控室。魔女并不打算就这样进去，她很有耐心地等在主控室的门前，靠在墙边等待着修女出来。
几分钟后，维拉缇斯关上了主控室的大门，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扫视着主控室外的这条走廊。修女长的目光在魔女站着的位置上停留了片刻，魔女微笑着和修女长的蓝色眼睛对视，沉默着一言不发。
维拉缇斯什么也没能看见，她锁好了主控室的大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真是个棘手的人，魔女心想。她用指尖在主控室的门上轻轻一点，无数结界依次解开锁扣，一声轻响，大门向两边敞开。筱幽静悄悄地走进主控室，伸手合上了大门。
很安静，里面还有维拉缇斯带来的烟草味。主控室的大窗外就是广场，那团银色的圆球静静悬浮在空气中，借着微弱的灯光反射着研究大楼的影子。
魔女环顾四周，最后把眼神锁定在了窗前斜放着的黑色平台上。她绕过还摆放得有些东倒西歪的椅子，站在了平台的面前。
“这就是控制平台吗？”
筱幽自言自语，试着用手指碰触了一下黑色的平面。一尘不染的平面并没有理会魔女的碰触，普通得像是一块大理石。魔女放开手，在平台前来回踱步，几分钟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明悟的表情。
“首先要触发安全程序……”
一团光出现在了少女的手中，她将其按入平面之中，很快反馈就来了：一阵阵涟漪在黑色的平面上蔓延，如同有人把一颗石子投入了水中。随着魔女做出这样的动作，主控室内的结界忽然开始躁动，魔女侧过脸，把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空无一人的主控室“安静下来”。
“映射结界现在是关闭状态，”她自言自语，而主控室内的结界们仿佛真的通晓人言一般，就像没看到魔女一样安静了下来，“它的所有节点都被连接到了这个平面上，除非对映射结界做出破坏性操作，否则就只能通过这个平面来控制……嗯，这个平面也有储存信息的功能……”
魔女手上的微光消失了，泛起涟漪的黑色平面回归平静，随后一个虚拟窗口出现在了魔女的面前，上面是用单调的字体显示的单词：Welcome。
筱幽微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用一只手指将屏幕挪到一边，再次将手按在了黑色平台上——为了不留痕迹，直接控制这个平台的魔法来查看资料会保险一些。
第一个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平面的世界地图。在地图上，无数异常的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宛若暗流汹涌的海洋。筱幽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下面的研究报告，微微皱起了眉头。
“全国范围内的魔力环境发生异常，随后末日预言事件发生，”她念道，“该环境变化是全球性的，各地的魔力环境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了异常……是吗，不是辐射式的吗。”
魔女垂下了视线，没有继续阅读这份报告。随着调查深入，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映射结界的防御系统似乎遭到过入侵。虽然入侵并未成功，但这显然引起了研究所的警觉——看来这就是他们强化了安保机制的原因。
看来海原市确实不算平静啊……魔女轻轻叹气，查阅起下一份资料。很快，屏幕上就显示出了她最想看的那份文件：北极圈真空爆炸事件映射分析，申请人维拉缇斯。
又是维拉缇斯。魔女知道这位敏锐又危险的修女长和自己有同样的预感：正是自己和希露的闯入引发了末日预言，即使她并不知道真空爆炸事件的本质。魔女谨慎而仔细地读完了这份报告，目光停留在那句“疑似幻想生物引发的爆炸”上久久无法移开。
“天呐，”她轻声说，“他们不懂……还好他们不懂。”
魔女看向自己的手。使用了魔法后，她能在自己的身体上看到一缕奇异的灰色气息：这并不是某种实际存在的能量，而是规则被扭曲了的证明。由于她和希露菲尔是因为意外才迫降在这个世界中的，因此虚空的乱流干扰了两人身边的规则。受到这样的影响后，若是贸然离开这个世界，在无尽虚空中航行的话，有很大的概率发生不可控的危险事故，彻底迷失在虚空之海的角落之中。
也正是因此，筱幽和希露才决定在这个世界暂住，但是……
“是的，当然是的，”魔女喃喃地说，“当然是因为你，希露菲尔……可你究竟是什么呢？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魔女叹了口气，把手从主控台上移开。但最后一秒，筱幽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重新把视线移回了“北极圈真空爆炸事件映射分析”的报告上，在报告的最下方，有一行简短的文字，告诉阅读者有人在什么时间查阅了这份资料。魔女略微张开嘴唇，读出了那行记录：
“申请人：安琪。”
5
“累死了！”
小修女抱怨道，张开双手向后倒在了床上。小町不断地向她道谢，但安琪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伸直双腿挣扎一阵之后，“啪嗒”一声又瘫了下去。见她一副随时都要昏死过去的样子，小町从桌上摸了一瓶矿泉水塞到安琪手里。
“……谢了。”她咕哝一句，但没有喝，只是把矿泉水贴在脸上，感受着冰水的寒冷。大冬天的，小町真担心她会感冒。
“总算把大姐姐要的资料弄到了。”安琪说，小町看到自己的手表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提示安琪正在向她传输文件，“上次是私人医院，这次是映射结界……天呐，现在海原市人心惶惶，我要申请一次映射结界得过十几个程序。还好维姐帮了我一把，不然今晚你都看不到我呢。”
“……修女长有说些什么吗？”
“她让你小心些，如果有什么想调查的就让我出来跑腿。”安琪翻了个白眼，“还好她愿意给我发奖金，不然我可不干了。”
“……抱歉啦。”
“没事，”安琪忽然说，坏笑着捏住了小町的手，“毕竟大姐姐是我可爱的学妹嘛。”
这个动作让小町满脸通红，她把手缩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从那天晚上在海原电视塔上聊过天之后，安琪与小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小修女也总是像这样调戏一下失去了成年人威严的小町，像是同班的两个高中女生。
“大姐姐似乎没有放弃调查那两份个人证明啊。”
“……嗯。”
“有调查出什么吗？”
“我还不能确定……”
再者是可疑的个人证明的事。虽然那晚安琪劝过小町到此为止，但仔细阅读过那位老人的个人情报后，小町还是没有放弃，多次拜托安琪出门为她寻找可靠的资料，或者对某些情报进行魔法方面的鉴定。为了避免安琪所说的“引来被调查对象的注意力”，小町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思维触角，谨慎地在相当边缘的地方探寻着。
虽然并不是一无所获，调查也勉强算是有所推进，但小町始终没办法确定自己的猜测，也因此没有对安琪说出具体的思考过程。小修女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因此每次回来只是问问“有调查出什么吗？”，语气里还算有一丝期待。
看来，她肯定不会真的“没有奖金就不干了”。
不过像上次那样的出门冒险终究没能再次实现，就在那晚过后的第二天下午，独自前往教会的安琪带回了一条消息：军方的监视变严格了。
更让小町觉得蹊跷的是，这次教会对这件事并没有意见，反而与军方口径一致，将小町和其他没有离开海原市的末日预言者保护在住处内。安琪似乎对教会和军方态度变化的原因也一无所知，小町只好压下心中的担忧，乖乖地回归到了教会与住处两点一线的生活中。
只不过现在的生活比之前少了些无聊，在学习魔眼与调查资料以外，小町和安琪又多了第三种娱乐方式：教小町使用魔法。
“我不会真的从零开始教你使用魔法的方法，”安琪这么说，“那也太夸张了点，魔法没那么简单，总有人就是学不会。就算大姐姐真的能学会，我也不能确定你从学习基础知识开始到用出第一个魔法要花多少年的时间。不过嘛，我们可以取点巧。”
安琪所谓的“取巧”，指的是利用小町的那双魔眼。按安琪的说法，使用超自然能力的时候会自然地调动魔力，如果能想办法截取那一份魔力，就可以利用魔眼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小町在心底觉得这不可能，所以当安琪告诉她“今天已经可以试试了”的时候，小町还是打心底觉得不可思议。
“前几天跟大姐姐讲了怎么在使用魔眼的时候分出魔力，还有法术的基本原理之类的，”安琪打了个响指，“总之我们走了个捷径，大姐姐的魔眼是方便的超自然能力，它帮大姐姐解决了触媒啊，触发流程啊……反正一系列解释不清楚的过程，而大姐姐自己只要控制最核心的‘过程’就可以了。虽然受到这个能力的限制，大姐姐能利用的魔法也很有限，不过能学就是能学，我们来试试看吧。”
“……好，”听安琪说了一大段，小町仍然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呃，我要怎么做？要念一段咒语吗？”
“哦，魔眼已经帮你把这些都跳过了，”安琪笑着说，伸手摘掉了小町的眼镜，“现在看这里——”
小町看着安琪在空气中写了个什么，依旧是一脸茫然。安琪走到她的身边——
“仔细看着那里。”
“嗯。”
“回忆你使用魔眼时候的感觉，”安琪在小町耳边说，“感觉身体里有某种东西，介于气体与液体之间……”
安琪接下来说的话小町有些听不见了，她只觉得耳边一直在吹来小修女的气息，弄得自己心烦意乱。似乎安琪在专心讲解使用魔法的方法，没注意到小町变红的脸。
啊啊，她可千万别看到。小町有些混乱地想着，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自己一定是太久没有亲近的人了，上司也好，同事也好，太久太久……
眼前忽然一阵闪光，她意识到自己跟着安琪的指示做到了什么。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在空气之中，悬浮着一个发着微光的“A”。小町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安琪刚刚写出的文字。
“怎么样？”小修女笑着问，“看得见了吗？”
“这就是你那天说的……”
“对，只有懂同样法术的人才能看到的记号。”安琪说，“这个法术也是一样的，因为只有我们两个明白它的运作方式，所以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符号的样子，除非别人花大功夫去破解它。”
“……很厉害。”
“是吧？”
“如果我哪天被绑架了，”小町忽然问，“往天上投影出这个符号的话，安琪会帮我报警吗？”
“报警？”小修女笑了起来，她帮小町重新戴上眼镜，随后将那瓶矿泉水贴在了小町的脸上，“我就是警察呀，大姐姐。我亲自来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