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女来到地铁站的时候,一切仍然是一成不变。
行李箱的拖动声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里,少女站在原地不动,最后一次环视来往的行人。
她知道下一次自己要再看到西洲市熟悉的地铁站,可能是数年之后了。少女低头看向手表,时间所剩不多,自己得快些去机场了。
她在西洲住了有十七年,自记事起,每天来到地铁时行人们都是一样的行色匆匆,低头注视自己手表上的虚拟屏幕。而少女悲哀地发现,无论对于魔法师们来说世界有多么天翻地覆,这些行人也会日复一日地重复自己的行动,如同被设定好程式的NPC。从这个角度看,也许逃离西洲市这件事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些许变化吧。
在地铁站的中间,悬浮在时刻表边的那个巨大告示板微微亮着,向所有能看见它的人讲述了西洲市即将发生的灾难——谁也不知道那将会是什么灾难,只能从那一晚波及全市的魔力爆发中窥见一二。对于这个全是魔法师的家庭而言,短短的两天内就在西洲市传开的传言自然没法逃过他们的耳朵,少女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如今也只能劝说自己的女儿早些离开这里,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定居下来。
她没得选。
少女面前的行人匆匆走过,小学年纪的男生费力地拖动沉重的行李箱,拄着拐杖的削瘦老人平静地注视着人潮,外籍美人和娇小的研究员站在时刻表前不发一语。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又有多少是和她一样被迫逃离家乡的魔法师呢?冒险将情报发布在告示板上,警告全西洲魔法社区的人如今又如何了呢?
少女沉默着垂下眼,转身走向了3号线的入站口。和凡人一样,魔法师也终有一死,只能在现实中艰难地蹒跚前进,避免自己亮起短短几十年的生命之火湮没在永恒的黑夜里。
多少个昼夜交替不息,多少种人生起起伏伏,最后都消失在世界彼岸的冥水中。
2
“西洲市的魔法师社区现在乱成一团。”
苏苏说,维拉静静叼着烟斗,注视着告示板上闪过魔法师们写下的留言。她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在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目的地的人潮中,两人如同河道中间的石块,沉默地让水流改道而行。一向急性子的苏苏居然没有催促维拉,反而说完后就安静了,分针在表盘上转了六分之一,修女才终于开口:
“也好,”她说,“至少无辜的魔法师能被疏散走。”
“那普通人呢?”苏苏也不像平时那样步步紧逼,只是就这样反问,如同两人在讨论一个简单的学术问题,“普通人就不算人了吗?如果‘E’要做什么,最先受害的就是那些普通人。”
“我们不可能向一般人公开魔法世界的情报,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苏苏闷闷地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真的觉得没法子了,你看,建兴大厦我们不敢闯,西洲市教会没法进,魔法师们为了保全自己都离开了,我们还是孤军作战……”
维拉还是一言不发,苏苏深深叹了口气:“我们走吧,我已经想走了。维拉,我们就这样……”
“苏苏。”
“什么?”
“看看告示板的后台。”她说。
“什么?”苏苏没反应过来。
“你设置的告示板的结界,每次来都要检查的那个,”维拉提醒道,“这次忘了检查吧?”
听到这句话,苏苏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但事到如今,做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许能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苏苏把手藏进袖子中,用指尖拉扯魔力的丝线,而告示板上的信息也随之消失——这一切都只出现在苏苏眼前,如果有其他魔法师在场,他甚至不会注意到那个发亮的告示板上有任何改变。
很快,苏苏打开了告示板的后台。维拉看着她的侧脸,娇小的研究员的心思显然还在西洲市正发生的灾难中,眉头依然不自主地皱着。也许这样的心情让她的动作变迟钝了,几分钟后,苏苏的表情才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咦?”
修女看着她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血色,随后苏苏惊愕地和维拉对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她有些语无伦次,“这不可能!没人做得到……”
“在这个冬天来临前,人们觉得‘不可能’的事还要加上一个末日预言。”维拉说,苏苏操作的速度变快了,她眼中倒映的那个不可见的屏幕上文字闪动。
“你早就知道?”苏苏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让我设计这个?所以才说我们可以用它找到可靠的魔法师?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真的只是直觉,苏苏,”维拉回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告示板只是试探而已,只是想试试那种可能性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并没有未卜先知。虽然我还没看到,但我大概猜到发生什么样的事了,详细说说吧。”
苏苏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她将告示板的后台投影在维拉眼前,于是修女也看到了让苏苏露出那种反应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魔法师能在几天内破解的告示板中,一段文字完美地嵌在结界的纹路里,仿佛设计之初就已经存在于此了。
致告示板的制作人:
也许我们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交换一下有关“E”的情报。
如果你愿意,可以从这里登上向东行驶的7号线,经过第三个车站后闭上双眼,从1默数到12,并且让魔力缠上你左手的指尖。当你睁开眼睛时,我会在世界背面的地铁上等你。
请不必担心,若要从敌人与同伴中选一个词来描述我的话,我毫无疑问是你们的友方。
O.S.
3
“维拉,维拉!”
修女在地铁的人群中大步流星地穿行,苏苏紧紧跟在她身后。维拉缇斯匆匆看向自己的手表,付款通过了地铁的关卡,径直走向7号线。而今天消耗了太多体力的苏苏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光是跟上对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维拉,你真的——”她的思维显然已经彻底乱了,连组织语言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你真的要去见那个O.S.?我们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见他,我是说,我们就这样……可是那个见面的方法又是什么啊!”
“对于理解不了的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理解。”维拉说,站在地铁的等候线里,“你能理解对方是怎么破解告示板的魔法,然后在不干扰运行的情况下把信息放进它的核心里的吗?既然猜不出对方打算怎么和我们见面,我们就干脆照办吧。”
“可是……唉,可是,”苏苏急得跺了跺脚,“我们也可能是在去送死啊!他说他是我们的友方,可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点?说不定等着我们的就是‘E’的杀手!”
“但是苏苏,”维拉轻声说,在魔法的作用下,身边的行人们好歹没被苏苏吸引视线,“你说想要放弃,可你真的舍得放弃吗?我是绝对不会就此收手的,我们在黑暗中前行太久了,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光明,不可能就这样放手。”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好像都要哭了,她蹲下来,用双手捂住脸不断地深呼吸。两人面前的虚拟屏上跳出了“下一班地铁即将抵达”的字样,甬道远处则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你知道那很危险。”
“对,”维拉在苏苏的面前半跪下来,用手帮她整理脸颊边凌乱的侧发,最后捧起对方的侧脸,“其实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很危险,不是吗?”
“你又要让我一个人等在这里,自己去调查吗?”
苏苏问,她的眼眶已经红了,维拉缇斯无奈地微笑,帮她擦去一点眼泪。
“不,我不会这么说。无论是让你留在安全的地方,还是要求你来帮助我,这都是不负责任的。作为同事,我相信你的判断,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毫无保留的接受。”
苏苏拉开修女的手,径直扑进对方的怀里。维拉轻轻拍着白大褂少女的背,地铁的灯光从甬道深处照射过来,驱散了她面前的黑暗。
“我跟你一起去,”苏苏说,维拉轻轻点头,“教会都闯过了,去见见那个神秘兮兮的O.S.又有什么不好,我还要当面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走吧。”维拉说,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车门开了,两人拉着手进入了地铁之中。并排坐下之后,苏苏一言不发地在手表上操作着什么,为即将到来的会面做着准备,而维拉则拉紧自己的风衣,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地铁里的乘客:别说可能像是魔法师的人,连留在座位上没有走的乘客都寥寥无几,对方究竟要怎么找到自己呢?
随着地铁开动,修女感到苏苏将一种简单的魔法扩散到空气中,应该是打算从收回的情报中做一些简单的判断。时间已晚,乘客们要么看着手表上的虚拟屏幕,要么带着一副昏昏欲睡的困倦表情靠在椅子上,但无论维拉怎么打量,其中好像都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
一站又一站,没过多久,最后一个坐在两人附近的人也下车离去了。对方在留言中指明了“第三个车站”,也很让人怀疑他会在那里登上地铁——可是对方又怎么知道自己和苏苏坐在哪一节车厢中呢?
“没有监控的痕迹,不知道那个人要怎么用暗号找到我们,”苏苏轻声说,按灭了维拉一路延伸到这里的猜想,“甚至连魔法的痕迹都不是很明显,简单的测试只能做到这里了……”
即使不是在交通高峰,地铁的乘客依旧很多。纵使维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几个可能性:也许最可靠的猜测是对方已经把两人的身份认得清清楚楚,知道她们在哪里了。可是若是这样,留言中的那些暗号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三个车站转瞬就过,苏苏紧张地捏紧了维拉的衣袖。修女反手握住对方娇小的手,叹了口气。
“一起数吧。”
“我也要闭上眼睛吗?”苏苏说,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了。
“闭上吧,我们没必要和对面耍什么小聪明。”
黑暗遮蔽了世界,地铁、乘客和虚拟屏幕的光全部消失了,人们轻微的交谈声变得清晰,随后又被地铁运行的哐当声逐渐淹没。魔力缠上了两人的左手,数字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前进,7刚刚是不是已经数了一遍?
刹那间,仿佛有人关掉了什么按钮,过滤掉了世界的杂音,一切人类的气息都消失不见,只有地铁的运行声空洞而清晰地回响着。维拉和苏苏睁开眼,原本坐满乘客的地铁空空荡荡,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坐在两人的对面,地铁外甬道的灯光有节奏地打来,把对方照得如同世界背面的鬼魅。
“很高兴见到你们,”影子说,“我就是在告示板中留言的那个人。”
4
苏苏从椅子上腾得坐起,但维拉敏捷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光线一闪一闪,供乘客们拉住的握把左右晃动,无论向哪个方向看,都看不见一个人影。
“我们这是在哪里?”
维拉问,声音非常冷静。苏苏慢慢坐回座位,和维拉握在一起的手捏得很紧,居然弄得修女有些发疼。影子的面容被罩在黑色的兜帽下,身形仅比苏苏高上那么一些,那身衣服像极了旅行者的斗篷,仿佛一位误入了现实世界的守夜人。
“我们在被废弃的7号线地铁上,”影子和缓地回答,声音听上去居然是位尚未长成的少女,“这里是‘E’用来进行试验和研究的地下空洞,我利用了这里,作为我们对话的秘密地点。”
“他们做了镜面结界?”苏苏不由自主地问道,影子轻轻点头,肯定了苏苏的猜测。维拉注意到对方没有做任何其他伪装,仅仅只是遮住了脸而已,她从衣服中取出了烟斗,打个响指点燃了它,在吐出第一口烟雾时,修女产生了一种错觉:对方似乎正在斗篷下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你说这是‘E’的地方,我可以认为你的意思是——这里非常危险吗?”修女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它曾经非常危险,”影子回答,“但这是那次魔力爆炸的中心,所以这里空无一物,‘E’恐怕也不会再来了。”
“你是谁?”
“一位普通的魔女,和你们一样在试图调查和阻止‘E’的计划。”
透过烟雾,维拉注视着她被兜帽遮蔽的脸庞:“你说你是魔女。”
“是。”
“那是一个头衔,还是说你是被称为魔女的幻想生物?”
“它既是头衔,也形容了我这个存在本身。”影子回答,维拉皱了皱眉,苏苏则忍不住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我不介意继续这个话题,但我们确实时间宝贵,不是吗?”
苏苏还想说什么,但维拉对少女摇了摇头:“她说得对。”
“我注意到了你们在地铁站留下的告示板,它的魔法水平相当高,因此我认为有必要见你们一面。”影子用她那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在告示板中留下了留言,还好你们看到了它。”
“我们想先问一些问题,可以吗?”维拉没有抽第二口烟,“毕竟我们对你实在是知之甚少。”
“这当然可以,我说过,我更可能是你们的友军。”影子点点头。
“废弃7号线里原本有什么?”
“‘E’制造了许多危险的生物,这里原本是它们的活动场所。”影子回答到,维拉看向窗外,那些几十年前的黑暗旧车站一闪而过。
“魔力爆炸的原因是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我认为绝对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东西。”
影子回答,维拉眯起了眼睛,但并没有追问。
“你知道‘E’做了什么吗?”
“调查一下这里的魔力环境吧,”影子这么说,苏苏发现她似乎对自己点了点头,“以你们的魔法水准,弄清楚应该不难。”
“……知道这些就可以了,”维拉说,“你让我们过来,想和我们交换些什么情报?”
“你们在告示板中提到了‘建兴大厦’,那间位于旧城区的和‘E’有关的建筑,你们一直在调查它吗?”
修女点点头,烟斗中的火星微微燃烧。
“我们都知道‘E’恐怕这两天就会采取行动。”
“是,恐怕我们还能估计出确切的日期。”维拉感到兜帽下的人正在与自己对视,“但建兴大厦几乎是‘E’的总部,我们的调查都只能是旁敲侧击,潜入进去调查更是想都不用想。”
“交换情报吧,我也需要知道‘E’在建兴大厦做些什么。”
“……这也行,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做一件事。”
苏苏有些惊讶看向维拉,修女的眼神显得相当锐利,影子似乎感到有些吃惊,但却欣然同意了:“如果对我们的目的有帮助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完成一些你们没法完成的事。”
“维拉,”苏苏拉住了修女,“你打算让她做什么?”
“闯进西洲市教会。”
娇小的研究员哑然了,影子没有回答,仿佛在以眼神示意维拉继续。修女呼出一口烟雾:“教会的办公中心里有一个系统,会保存教会发布和接受过的所有信息,功能类似于飞行器的‘黑匣子’。一但教会遭到不可逆转的损坏,那个系统就会解锁,调查员可以从里面找到过往的情报记录。在那个黑匣子里,有一份被教会删除的研究报告,我希望你弄到它。”
“你认为,”影子轻声说,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这是‘E’发送给他们的。”
“西洲市教会已经彻底背叛了,这点我们都很清楚。”
“看来是你们闯进了那里,”影子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感到非常有趣,“我看到了教会的新闻。不过,你似乎很相信我能完好无损地取出那份报告。”
“你能对那个告示板做出这种事,我相信的你的魔法能力是在我们理解之外的,”维拉平静但清晰地说,声音如同一把缓缓出鞘的刀,“自这个冬天以来,超乎所有人理解的事不止这一件……”
气氛立刻变得尖锐起来,苏苏艰难地咬着嘴唇,地铁哐当哐当地在黑暗的甬道中行驶,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影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对维拉缇斯摇了摇头。
“你一直是个很危险的人,海原市的修女长。”
“你认识维拉!”苏苏感到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你早就——”
“在海原市结界研究所巡逻的那段时间,我一直觉得有人来过那里。”维拉略微前倾身体,“很早之前你就已经在暗中调查了。在海原市封锁的那天晚上,我开始怀疑末日预言与这次教会背叛事件之间的关联,于是决定在事态陷入僵局后让苏苏布置这个告示板:如果那个背后的影子真的存在的话,它一定会出现的。”
“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里?”影子饶有兴趣地问。
“能够让你真正和我们面对面,已经完全超出我的预期了。”维拉深深吸了一口烟斗,火星明亮地燃烧起来,“你和末日预言有关吗?”
“并非毫无关联,但我不是那个希望引发灾难的人。”
“在这点上,我可以相信你。”维拉缇斯叹了口气。
“研究所曾经有被入侵的痕迹,那是你做的吗?”
苏苏追问道,但却是维拉先摇了摇头:“就是因为那个,我才相信她不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是她的话,不可能会留下足以让我们发现的入侵痕迹:这就说明入侵研究所,调查北极圈真空爆炸事件与末日预言关联的人不是你,而是想要排除可能得知事情真相的人的‘E’。”
“这个猜测是合理的,”影子点点头,“我潜入研究所的时候,也在里面发现了入侵痕迹。”
“所有人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苏苏忍不住抱怨起来,“简直是研究所的耻辱。”
“抱歉,我尽量选在了不打扰你们工作的时候。”影子笑了笑,这歉意倒是货真价实的。维拉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陷入了长长的思考。
“真遗憾,”修女的声音有些冷冰冰的,“现在不是向你追问事情真相的时候。”
“幸好如此,不然我也相当头疼。”影子对她点头。
“我们的第一目的是调查清楚教会背叛的原因,”维拉缇斯将话题转移了回来,“我相信调查清楚这件事,对解决‘E’的问题会很有帮助。那么你接受吗?潜入西洲市教会,拿到那份研究报告。”
“当然,我没有理由拒绝,”影子回答,“一但我弄到它,就会把它保存在你们的告示板后台里。”
“然后是我们调查到的情报:在这段时间里,建兴大厦向西洲市的一些富商、学者和官员送去了请柬,集会时间是后天夜晚。”维拉轻敲自己的手表,虚拟屏幕上显示着两人的调查记录,“我们曾经闯入过那里,建兴大厦向公众开放到12层,13层是大厦的缓冲区,再往上就需要穿过一些复杂的结界了,我相信这难不倒你。”
“……这本来是没用的情报,”苏苏有些苦涩地说,“我们不可能第二次闯进建兴大厦,其实在这之前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很喜欢这个国家的一句诗,现在看来很适合,对我们双方都是。”影子说,转过头看向地铁的前部,“……哦,我们快要到了。快点收集这个地铁里魔力回路的情报吧,你们会明白‘E’对这座城市做了什么的。”
影子站起身,向着车头的方向走去,苏苏也跟着站起来,这次维拉没有阻止她。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没人能做到那件事,你的做法甚至和现代魔法能够预测的东西都完全不一样!”
“……因为世界上并不只有一种魔法,海原市的研究员。”
自称魔女的影子停下脚步,轻轻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她侧过身,两人都看见了她夜空般的黑色长发和灰烬似的紫色眼睛,出乎意料的是,魔女的脸上居然带着笑意:
“但不要害怕,也不要怀疑。并没有超越魔法的魔法,只有尚未被解释的魔法——我多少觉得这种理念有些缺乏情调,但无论如何,你们相信自己的魔法最终能够理解一切,这就是这个由魔法师组成的教会的信仰,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后,魔女重新向前走去,苏苏茫然地看着她,镜面结界内部的世界逐渐开始褪色,夜班沉闷但仍有不少乘客的世界渐渐回来了,有的人看了看明明有座位却站着不动的苏苏,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点击起自己手表上的虚拟屏幕来。
“我们走吧,苏苏。”
“去哪儿?”研究员下意识地问道,此时地铁渐渐减速,准备靠站了。
“你不是收集了废弃7号线的数据吗?”维拉起身,将早已被熄灭的烟斗藏进风衣里,“我们还得弄清楚‘E’的打算呢。”
“……嗯。”
苏苏咬了咬牙,跟上了走在前面的修女。
5
废弃7号线,无人的地铁中,魔女正向着车头的方向前进。
穿过一截截无人的车厢,地铁上那些被锁好的古旧窗口打开。在车头的车间里,小町稻羽正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面前的那团魔法微光。
“……!”她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魔女正将门重新锁好,“魔女小姐!没事吗?你已经见到告示板的制作人了吗?”
“嗯,”音无筱幽脱下了旅行者般的黑色斗篷,那件衣服像黑烟一样消散在空气中,“出乎意料地是打过照面的人。”
“打过照面?”小町取下了戴在头上的耳机,“嗯,做出那种东西的魔法师,应该也是比较有名的人吧……啊,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人进入过废弃7号线,也许‘E’已经放弃这里了吧。”
“抱歉啦,让女孩子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魔女呼出一口气,坐在小町的旁边查看那团魔力的微光,“交涉还算顺利,也有了新的调查方向……这倒是一个疏漏,既然教会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背叛,我们应该调查一下西洲市教会才对。”
“西洲市教会……”
“据说在那边有‘E’发来的一份研究报告,可以帮助我们弄清楚真相,”魔女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建兴大厦给西洲市的许多人发了请柬,邀请他们在后天晚上集会。”
小町没有马上回答,她重新戴上耳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找到了,西洲市的网络里有一场公开注册的晚宴活动。魔女小姐,如果‘E’打算在这两天行动的话……”
“恐怕就是那天了吧。”
“那我们怎么办?”
“先把能获取的情报获取了,”魔女思索片刻,“我们潜入西洲市的教会看看,弄清楚教会大规模背叛的原因。”
小町愣了一下,魔女偏过头看着她的表情,本以为小町会向她询问此行的计划,没想到她半天才抛出一句话:“那我这算是背叛自己的公司吗?”
“严格来说,是的?”魔女忍着笑,“收拾下东西吧,我们该出发了。等弄到那份资料,我们就能验证自己的猜想了……”
“我会试着调查后天晚宴的事的。”小町犹豫着,没有把手从耳机上放开,“但是,如果……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想问很多“如果”,但一个也没有问出来,最后只能向魔女抛出一句求助的话。魔女看着被地铁车灯照亮的甬道,似乎有些出神。
“我们只能穿上礼服,亲自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