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上校这几个月对局势的感受，那毫无疑问是“暗流涌动”。
变故要从那一日接受了奇怪的任务开始。那一天，一位奇怪的修女登上了自己的悬浮舰，而上级命令自己协助她抓捕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谁的目标。这一切虽然如期完成，但将她们放进登陆舱降落至海原市时，却有人从港口发动了袭击。
上校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派遣下属救人，但上级却立刻要求悬浮舰按兵不动，放任登陆舱被未知的敌对力量击落。在悬浮舰的主控室里，所有人——包括那些被修女训斥得灰头土脸的白大褂（上校还记得修女叫她们“军方的魔法研究协会”）——都看见了港口射来的无数“能量武器”。在一些悬浮舰和绝密飞行器上，上校确实见过类似的武器，但这次攻击的规模之大，“武器”种类之复杂，是连他都前所未见的。
自然，上校想到了那位来自亚洲的修女所说的“魔法”，对类似他这样的人来说，魔法已经成为了一个不会说出口，却所有人都略知一二的秘密。也是从那个修女嘴里，上校得知了那些偶尔会登上悬浮舰的怪人实际上是来自教会的魔法师（或者，上校心想，叫他们魔女和巫师）。
随后的一两个月，悬浮舰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海原市的上空，增强对海原市监视的命令一天接着一天的来，在悬浮舰上与世隔绝的一个月，上校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能凭着上级的动向感受着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
这一气氛在某个晚上达到了顶峰，在上级的命令下，悬浮舰协助那些白大褂指挥的魔法师封锁了海原市——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上校知道这基本意味着军方与教会彻底翻脸。他本以为矛盾会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但当晚出现了一起可怕的意外事故：一艘海原市政府的船只被不明的第三方势力击沉了。
这么一来，政府也不再对教会和军方的矛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政府的领导人启动紧急法案，越过上校那位军方魔法研究协会的上级，直接接管了这艘悬浮舰，并要求教会和军方开始调查事故原因。同时，东南沿海的邪教清剿战争爆发，上校指挥的悬浮舰马不停蹄地开始协助教会，直到战斗平息。
战斗结束后，击沉船只的第三方势力也被查明并消灭，上校总算能休个短假了。离开悬浮舰后，他托老战友调查了这些事故的具体原因：原来军方封锁海原市时与一些被称为“法外魔法师”的巫师们合作，本质是想要动摇教会的权威。尽管因为许多意外，这一计划并未成功，但教会与军方之间的关系也不可避免地降至冰点。
在回到悬浮舰上工作后，上校也体会到了这一事故带来的具体后果：原本偶尔会登上悬浮舰的那些教会的魔法师再也没有上来过，上级也闭口不提“协助上舰者工作”的事。他的工作一下子就变成负责巡逻亚洲沿海，防止邪教死灰复燃了。
清闲下来之后，上校就会想起那个叼着甜过头点心的小修女，她当时所说的话自己还记在心里。无论是谁，只要自己指挥的悬浮舰曾经飞进一团看不见的太阳，一定都会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如果我们没能搞定的话……”
上校看着船舷外星星点点的蓝色光点，悬浮舰在云层上方破浪而行。这几个月，他本以为“这件事”会越闹越大，但世界各地似乎都平静了下来，没有任何消息表示哪座城市的大楼又被炸了半截，或者某个海岸被海啸淹没。以上校多年锻炼下来的直觉，这种平静是虚假的平静，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解决，所有忽然就销声匿迹的危险不会带来安全感，只会让人觉得不祥。更糟糕的是，既然教会再也没有人被派上这艘悬浮舰，上校又要从哪里知道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呢？
耳机上传来象征紧急通讯的警铃声，他从舷窗那边收回了视线，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无论如何，工作要来了。
2
“情况如何？”
他走进主控室，悬浮舰的工作人员没有了飞船待机时的清闲，已经逐个忙碌了起来。下属对他敬了一礼，报告起各个设施的运行情况：整艘悬浮舰已经彻底做好了战斗准备，随时可以进行活动。上校再次确认了一眼指令，内容非常清晰：前往自己巡逻路线内的一座城镇，一但收到更进一步的消息，就接应另一只队伍登上悬浮舰。在接受到命令的时候，悬浮舰已经完成了转向，向着目标开始行驶。
他查看了一下命令中这只队伍的代码，并非正规军队中的编制，只有一个和研究所相关的代号——对于自己来说，这支队伍的详细情况理所当然是NotFound。上校心中对这次任务的性质有了个把握：这是一支执行军方魔法研究协会任务的特种队伍，自己是来协助他们撤离的。
悬浮舰航行的速度很快，在上校按部就班的指挥下，开启光学迷彩的悬浮舰很快接近了目的地，做好了支援准备。同时，上级的第二条命令也随之而来：一但城镇内发生骚乱，与各方配合维护秩序，有必要的话可以动用一切武力。自然，这条消息立刻让悬浮舰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城镇里有特殊反应吗？”
“没有，雷达没——”
“把护盾开起来！确认状态！”
“上校，我们能联系上目标队伍吗？”在人们的声音中，控制台上的工作人员转过身，“没有通讯的情况下，就算要配合他们也无从谈起。”
“我们没有权限，伙计们，”上校沉着脸，“这次也是蒙着眼睛接受命令。”
主控室传出几声哀嚎，放在平时，这种事肯定免不了被训斥几番，但上校也对这种情况相当不满，因此没有出言阻止。飞船很快做好了一切准备，上校确认了手中的终端，在几次联络下，驻扎在悬浮舰上的几队士兵也随时做好了通过登陆通道落地战斗准备——那是一个建立在悬浮舰中心的系统，一但系统启动并稳定，人员就可以通过平面上的一个发光圆圈瞬间抵达同一垂直线上的地面。
通过“登陆通道”，悬浮舰不用降落或依赖飞行器就可以快速在地面上部署人员，遗憾的是，这个系统目前只能供人员进出悬浮舰，过重的设备还是只能利用常规方式运输。对于上校来说，这个设备也是悬浮舰上那无数“房间里的大象”之一，他明知道以自己接受的科学训练完全理解不了这种设备的原理，也不得不对它的古怪之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知道，这多半也是军方研究所的巫师的把戏之一。
“把悬浮舰开向北端，”上校命令道，下属似乎对这个命令有些疑惑，但出于对长官的信任，他没有犹豫就开始指挥驾驶员开始移动悬浮舰。上校的这一指示是相当有道理的，这座城镇的人口密度不高，也没有过分密集的居民区，但位于城市北端的是这里最大的电网中心，面对灾害时，一但这里出现意外，造成的损失将不可计量。
“悬浮舰下方出现能量反应！重复一遍，悬浮舰——”
这一声报告让上校心里暗骂不妙，他立刻命令主控室调出下方的画面，在俯视角的方块街巷之中，有两个人人影在其中奔跑。悬浮舰观测到的能量就是从跑在前面的人那边来的：即使在这里观看，都能看见那人手中在不断射出白色的光柱。
上校忽然觉得这人的外貌有些眼熟，他让指挥室把画面放大，马上辨认出了那个身影：少女穿着一身修女服，腰间的挎包随着动作不断晃动，柔顺的黑色长发迎风飘扬。上校还记得她的名字，那个亚洲名字读起来很像Angel，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他皱起眉头，匆匆看了一眼小修女身后的人，感觉心脏又是一跳。这位女性看起来已有二十多岁，刚刚过肩的头发小心地被扎在脑后，她穿着同样黑色的西装衬衫，脚步不稳地跟在安琪身后，勉强能看出戴着一副眼镜。在那一天，就是这位看似普通的上班族弄出了空中那团巨大的透明能量球体，差点让全舰人员葬身火海。她怎么在这里？还和那个修女一起行动？上校还以为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肯定已经被教会、军方或者随便什么人控制起来研究了呢。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上校让下属接通了下面两人的手表，对着耳机上的话筒说道：
“这里是于亚洲沿海巡逻的‘蒸汽时代’号悬浮舰，我们正悬停在你们的上空。报告你们的队伍代号，报告你们的情况，我们将会协助你们，重复一遍，报告你们的情况！”
“哈？！”小修女的声音响彻了主控室，这一声少女音吓得工作人员们纷纷抬头，“谁？大叔？”
上校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对方显然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有多嘴。
“城市修女安琪！副官小町稻羽！”她对着手表喊道，“我们没有什么队伍代号，但我们在追捕一个——呃——危险的生物，绝对不能让它进入电网！”
没有代号？那么这两人恐怕不是自己要接应的那只军方的魔法师队伍，而是教会的人。不过上校并不在乎这点，按照命令，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还是坐着时速五十公里轮椅的女孩子，自己都得协助对方的工作——更何况比起神神秘秘，都不愿意和悬浮舰通话的军方魔法师，还是这个修女配合起来容易些。
“我们的队伍已经做好向地面降落的准备，随时可以协助你们！”上校说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它有什么特征？”
“它是一只——天呐——大叔，快把那玩意儿关了！”
在悬浮舰的登陆通道下方，一个明亮的圆环出现在地面上。主控室的画面中，修女和她的副手离降落在地面的队伍仅有几十米，上校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在画面中看到任何“危险生物”的影子。修女已经停火，对着手表喊了起来。
“别让那猫进去！抓住它！”
但已经晚了，主控室的所有人都看见一个黑影蹿了出来，钻进了悬浮舰的登陆通道。在舰上入口处待机的士兵立刻就报告有猫闯进了登陆平台，上校还未从“危险生物是某种猛兽”的思维定式中挣脱出来，通讯处就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声。
“抓住它！”上校吼道，他还是反应了过来，“抓住那只猫！”
“别关掉那个，现在别关了！”修女也对着他喊，“让我们两个上去！”
这副荒谬的场景让主控室的所有人都有一种尚在梦中的感觉，上校又一次打开了全舰的频道，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认真些，但还是对自己的命令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怀疑：
“全舰进入紧急状态！有一只猫入侵了舰体，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抓住那只猫！重复一遍，抓住那只猫！这不是演习！”
“呃，长官？”通讯那边传来了另一个女性的声音，“安琪她要专心追捕目标，接下来由我和你通话吧。”
“那只猫到底是什么东西？”上校问道，他怀疑如果有人录下了他刚刚的命令，自己每年圣诞节都可以拿出来给家人放一遍，让他们好好笑一笑。
“嗯——这个……”对方显然有些紧张，“它目前对人类没有威胁，但不能让它闯进储存有电力或别的什么的地方，我建议你们封锁悬浮舰的能源室之类的结构，否则问题会非常严重。”
“我明白了。”上校深吸一口气，他从和这位女性的对话中取回了些许理智，马上对主控室的工作人员下令了，“立刻封锁舰船反应堆！中断各区域的能量供应！全舰人员注意，那只猫不会攻击人类，尝试抓住它，并且阻止它进入任何有储存电力的结构中！”
“但这样的话光学迷彩——”
“用主控室的能源维持光学迷彩，其他地方的都关闭！”
在上校的指挥下，主控室的人们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们立刻开始着手采取一系列措施。上校看着监控中手忙脚乱的士兵，还有像一道影子一样追着猫在舰船中狂奔的修女，重新把耳机上的话筒移到了嘴边：
“副官，你能来主控室协助我们吗？我马上让人接你。”
名为小町稻羽的女性很快就同意了，没过多久，两位军官带着她走进了主控室。上校立刻就发现她是自己非常欣赏的那种聪明而冷静的女性，和几个月前被悬浮舰捕获时完全判若两人。虽然对方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但显然很清楚局势的紧迫性，马上和上校交谈起来——要知道，一位突然来到这种先进舰船的指挥中心的普通人可没那么容易适应。
“长官，那只猫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接到捕获的报告，”他立刻回答道，“但我们封锁了舰船反应堆，并且停用了各区域的能源供应，它暂时不可能闯进类似的空间里。”
“我们能在这里看见它吗？”小町稻羽问道，她的脸颊通红，气息还有些不稳，显然非常不适应这种剧烈的运动。很快，一张全舰的地图被投影到了主控室中心，在工作人员们的努力下，那只“危险的生物”被标识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在各个区域乱窜。
“它比一般的猫灵活，”上校皱起了眉头，“不应该这么久还抓不住的。”
“严格来讲，它不是猫，而是……”小町刚要说什么，随后好像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那个，请问您知道——”
“我知道魔法，”上校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知道的不多。”
“它是一种幻想生物，就是一种具有神奇的魔法能力的个体。”小町将手表上的屏幕展示给上校看，那是一张复杂的城市地图，上面有很多红点，“这些地方是这两天它走过的地方，我和安琪是来调查这座城市的异常的……它可以吸收储存在特定介质里的能源，只花了一天时间，行动能力就比原来强得多了。”
“抓住它后我们应该怎么做？”
“安琪有携带特殊的工具，只要抓住它，我们就能把它关进笼子里。”小町轻拍自己的胸口，呼吸终于逐渐平稳了下来，“嗯……悬浮舰里有没有类似隔离墙一样的东西？我们可不可以把它限制在小空间里再抓？”
“能源供应暂时停止了，现在只能手动降下隔离墙，”上校回答，“我们尽量试——”
话音未落，主控室的人们看见画面上的黑点闪电般转了个折线，向着这里直直冲来。大厅中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上校迅速对几只队伍下了命令，转身对小町问道：
“紧急情况下，我们可以击毙它吗？”
“安琪说那会导致它吸收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我觉得这似乎——”
上校又一次皱起眉头，显然事情变得棘手了。主控室的能源是很难关闭的，一但那只猫进入主控室，事情就变得麻烦了。隔离墙开始缓缓降下，但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走廊的远处掠过——
“长官！”小町忍不住喊道。
“马上抬升高度，进入云层！把光学迷彩关闭！”上校果断地命令，“开启悬浮舰的备用能源！”
这命令还是晚了一步，黑影跳进了主控室，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跃到了大厅中央。所有人都看见了它的样子：这是一只个子不大的黑猫，澄黄色的眼睛瞪视着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尾巴危险地来回晃动。下一刻，尚未完全中断的光学迷彩的电力猛的开始倒流，空气中的虚拟屏幕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黑猫满足地叫了一声，此刻，黑发修女在隔离墙下一滚，也来到了主控室中。
“你这蠢猫，给我站住！”
黑猫傲慢地一甩尾巴，吸收了足够能量的它原地一转身，实体化的毛皮突然化为一团黑色的影子，像旋风一般在主控室中扩散、变大，很快就变成了有四五人高的巨大黑影。两团澄黄色的光点出现在黑影中间，所有人都开始惊恐地后退，它尽情地舒展了一下自己不定型的身体，身体上出现了一道裂口，上校反射性地堵住自己的耳朵，感到它将要发出什么可怕的吼声——
“喵——”
“稻羽姐！”
“我知道了！长官，让这里的人保护好自己！”
小町摘下自己的眼镜，安琪一甩右手，一个制式的教会吊坠落在她的手心。随着修女的脚尖亮起白光，她敏捷地踩着地面冲向黑影，如同白昼般明亮的光剑从她的手心延伸而出，把失去能源而显得昏暗的主控室再次照亮。巨大的黑影甩动身体，无数黑色的团块向修女飞去，却在空气中就被冰块包裹，拖出一道沉重的抛物线砸在地上。上校回头一看，小町正专心致志地凝视着黑影和安琪之间的空气，她的视线随着被投掷到空气中的团块来回移动。
“喵喵喵的吵死了！”安琪喊道，黑影不甘示弱地再喵一声，挥出一团黑色的长鞭甩向修女，但一团火光凭空燃起，让它分出的那团身体消散在空气中。借此机会，安琪一个侧身冲过黑影，手中光剑挥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把黑影三分之一的身体砍落下来。在那团黑色消失的瞬间，长官感到自己的汗毛直竖，仿佛被强烈的静电刺到一般。
“喵——？！”
它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直在干扰自己的人是谁，数条长鞭从它身上延伸，对着小町迎面砸来。修女一踩地面，迅速挡在自己的搭档面前，其中一条长鞭在小町的惊呼声中打穿了修女身上的结界，直接砸在她的左手上。吃痛的修女身体一歪，只来得及劈开冲向两人的两条长鞭，没能遏制住黑影狂风骤雨式的攻击，很快就只能挡在小町面前撑起结界，被动地挡开对方。
“稻羽姐，想点办法！”
“长官！”小町喊道，拼命地用魔眼阻止黑影的攻击，“有没有办法去掉空气里的——”
“别傻愣着，把除电器打开！”上校吼道，“想让我们都被电焦吗！”
还好军人毕竟是军人，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执行了上校的命令，一阵强烈的磁场又一次弄得他汗毛倒竖，但这次空气中只留下了一种古怪的沙沙声，地面上那些被冰冻住黑色团块很快就开始溶解。小町魔眼的动作突然中断了片刻，随后黑影半透明的身体突然开始膨胀，简直像有人在它的肚子里引爆了什么炸药一般，随着一声愤怒的喵，它长鞭的动作一下子乱了套。
“干得漂亮！”安琪喊道，她左手支起的光盾化作了一团绕着自己旋转的圆球，向黑影毫无保留地倾泻着自己的火力。修女的脚底再次亮起白光，她一踩地面，手中的光剑骤然收缩，化为少女掌心的一团微光。
“给我接好了，你这蠢猫！”
小修女漂亮的黑色长发在空气中飘扬，她的身体腾向空中，把右手轰在了黑影的中央。耀眼的白光穿透了黑影，很快透过它的身体，在背后射出一道灼目的光线，把主控室天顶的保护层轰碎了一块。黑影在原地挣扎，修女一个翻身落回地面，随着除电器继续工作，黑影释放出来的能量缓缓散去，它庞大的身体逐渐缩小，重新变回了一只黑猫，虚弱地落在地面上。
“可算抓住你了。”没等它做点什么，安琪立刻揪住了黑猫的后颈，把它扔进了自己从挎包里取出的一只笼子里。黑猫有气无力地躺在笼子里，澄黄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修女，后者心满意足地用手摸起黑猫手感良好的毛皮，欣赏着对方无力反抗的样子。
“安琪！”小町慌忙跑到修女身边，查看起她被黑影打到的左手，“你还好吗？伤怎么样？”
“没事，大部分都被结界挡掉了。”小修女笑嘻嘻地对小町眨眨眼，让小町看了看自己左手一道明显的烫伤，随后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嘶……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一下……包里有教会的急救包。”
她抖抖衣袖遮住了伤口，小町还想说什么，不过上校走上前来，开始在两人身边环视主控室的惨状。
“上帝啊，”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女儿养的猫都没这么可怕——命令全舰恢复工作，让损管员来这里估计一下损失，简单维修之后我们就返港。修女，你需要医疗兵吗？”
“别 ，我估计这是魔法伤口，让我自己搞定。”安琪耸耸肩，“大叔，真是好久不见啊，感觉每次遇到你都没什么好事。”
“你们认识？”小町有些惊奇。
“我曾与修女安琪一起执行过任务，事实上，就是把你带上悬浮舰的那一次。”上校回答，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町，“我曾以为你是一个危险人物……当时的行动可能有些粗暴，请见谅。”
“她现在可是我亲爱的副官，”安琪二话不说抱住了小町，让两人的脸颊贴在了一起，“好啦上校，其他事之后再说，能让我们两个休息一下吗？往好处想，你阻止了一场灾难，这可是大功一件呢！”
“安、安琪……”小町很快就脸红了，她咳嗽一声，推开修女后重新转向上校，“您不用道歉，我知道我那时候引起了很大的混乱。”
“要不是军方研究所的蠢货，才不会有什么混乱。”安琪撇了撇嘴。
“多亏了你们，”上校说道，看着主控室逐渐开始恢复秩序，很多人都忍不住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还有人正因为世界观重塑而显得有些呆滞，“不然悬浮舰就倒霉了。”
很快，小町和安琪就被送到了一间简单的休息室中。没等小町说话，安琪就提着自己的挎包进入了卫生间，显然要处理一下刚刚的伤口。那只猫被两人放在房间的角落，正在笼子里恶狠狠地瞪着小町不放：也许它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女性正是找到停电规律，发现异常事件的罪魁祸首是它，最后导致自己被捕的元凶。
距西洲市事件结束已有一个月，教会开始忙于研究末日预言和剿灭邪教残党。拜此所赐，平时治安的压力明显变大，负责这方面的安琪很快开始和小町共同行动，解决一些由幻想生物引起的混乱——正如安琪很久以前在海原市说过的，相比起违法乱纪的魔法师，野外的幻想生物才是破坏社会秩序的主力。
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后，小町对自己的工作也越来越感到得心应手。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向后躺在不算柔软的床铺上，随后忽然感到自己的视线被从空中飘下的什么东西挡住了。吓了一跳的小町用手一抓，发现那是一封用蜡封好的信件，两只黑色蝴蝶扇着翅膀，眨眼间消失在空气中。小町立刻想起了某个黑色的身影，迅速拆开了手中信封。
“致小町与安琪：我们有了新进展，很快会在你们将要去的地方与你们见面。”
她读完最后一个字，黑色的墨水向四周蔓延，很快信纸化作空气中的灰尘，和刚刚的蝴蝶一起消失了。
3
安琪用手撑着洗手盆，默默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挎包中取出的教会的急救包摆在她的身旁，但没有被打开。小修女轻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拉开自己左手的袖子。
衣袖下是她被黑影打中的手，一道淡淡的伤痕留在上面，已经结了痂。在安琪的注视下，伤痕逐渐愈合，她试着用右手一抹，黑色的痂掉落下来，露出了光滑白皙的皮肤。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教会的急救箱扔回挎包，重新打开门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