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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霜降的时节,枫树的树叶乘着白色的雪跟着落在了地上,金黄与艳红的叶片铺满了路面在交杂在四处的还有那洁白而冰冷的雪,这样的情景不管怎么看都不想是现实。
我注意到了这一点,用手接着没有任何温度的落雪。
此时在我眼前无限延长的那道枫树路,出现了一道幻影。
我的双脚缓缓的前行着,内心似乎充满了喜悦,但是脚步却没有因此而变快,就像是为了能多看一眼面前的这个幻影一样,每一步都包含了某种感情。
当即将靠近的那一瞬间,幻影化作了无数的红枫叶散去了。
随之取代的是闹钟响彻在我耳边的声音,在关闭手机上的闹钟后确认了一下时间。
“果然是五点吗。”
大脑的倦怠让我的双眼朦胧着,可闹钟的噪声足以让我清醒一段时间,看着墙上钟表的缓慢转动有些想要发牢骚。
这个时间起床的人多半是疯了。
但倒是让我想到了过去最初打工的日子,自第一次打工迟到被店长训斥后,便开始改善自己赖床的习惯,可这也让我对自己的睡眠时间完全没了把握,特别是现在。
那时我会为防止迟到而设下早一个多小时的闹钟,而这也给我身体烙下了一个印记。
有那么几次我被没有任何作用的闹钟惊醒,醒后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想着:“这是什么兼职的闹钟。”
这个问题没有得出结论的时候,又开始看着时间想着下一个问题:“我是不是起晚了。”
于是便会因为担心,完全失去睡意,这样日复一日让我对睡眠毫不奢求,只想图个安稳,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会为了保证不出任何意外,而在五点起床。
如果这是在政治家庭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惊讶,然后去确认太阳是从哪个位置升起来的。
若是白语歌的话,想必她这时还躺在被窝里等到了时间会有人用温柔的声音把她叫醒,而不是这嘈杂的闹钟。
但我打算在这一天终结这样的规律,所以便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继续深入刚刚的梦境。
睡意缓缓潜入我的大脑,这时电话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自然是打算将电话接通打算狠狠骂对方一句,可是当那边的声音传来时,我冷静了一下。
“喂!”
“怎么了,一大早晨怒气就这么大。”
这种轻柔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认识的女生里也只可能是白语歌了,毕竟我的通讯录里也只有她一位女性了吧,即便是男性也只有在我兼职时的老板,和一些同我一起工作的员工的电话,想到这里的时候,渐渐的我开始为自己感到悲哀。“没什么。”
“让我猜猜,被闹钟吵醒后本想要继续睡下去,可是我的这一通电话又吵醒了刚要睡着的你。”
“看来我的蛔虫从我肚子里跑出去到你那了啊。”
“这只是极小的推理罢了。”她那俏皮的语气和实际的年龄要相比的话,一定会有人去说她是在装嫩,但若只是看外表,却一定会有人欣然的接受,因为就算让她站在大街上喊一句自己是高中生的宣言也不会有人去质疑。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怎么了,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其实啊,我希望你能来接我去学校。“她没有调换语气而是继续装作一个俏皮的孩子,本身的那副知性的姿态也在我心里的某处消散。
说她是知性的可能有些不符,但若是用其他的词汇也有些困难。
她是我的老板,但是这样的想法却会在与她相处的时间渐渐消失,可能和工作的性质相关,也可能只是我对朋友的渴望到了一种不可控的阶段。
所以我想这个称呼很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谈起她的性格.....她是特别的,我说不清这种感觉,只能用“特别”一词来形容,时而俏皮,时而安静,时而又像是一位贵家小姐般优雅,即便她的所做所为很难联想到这些词汇。
可又不知原因的,我认为这些词汇反倒很适合来形容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是工作吗?”
她沉默了一会才得以回答我,可能是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希望将一件小事冠以工作的我名义吧,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这么去做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办法去明确。
雇主与雇员,我经她的雇佣为她而工作,满足她的要求就是我所要做的,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我们所期望的形式。
但白语歌的真正想法我从来没有去问过,大多都是我一个人的推测,像是为什么要雇佣我,为什么要立一个那样的规则,在与她一次又一次的“工作”中,问题也开始滋生着。
直到前几日我才决定将这些问题抛到脑后,专注到如何让她“看到”自己身边的人。
“没错工作,地址现在发给你。”她收回了俏皮转而变得认真。
“不用了,我记得路。”
“以防万一。”
“可能需要不少时间多等一会吧。”
“尽量早些。”
“好啊,不过很可惜的是我只有租的自行车。”
“嗯,没关系。”
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她似乎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向我交代可是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便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我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东西,在即将准备好的最后,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确认好时间没有太大问题,便出了门租下了附近停放的租借自行车,朝白语歌家的方向骑行,车辆的通行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少,晨跑的路人却算的上是多数,他们迎着清晨第一阵微风与朝露,缓缓跑向不为人知的路段。
可能一部分的人有着目的地,而有些人缺失着一点想要去寻找。
或许我同后者一样,我虽然有着目的地,但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完成现有的工作如果是我的目标的话,那么完成这一点之后我又要去做什么。
没有明确这一点的我多半也只是在这路上迷行着的蚂蚁。
看着这淡红色的高楼公寓,再一次的让我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本决定打电话把我家那位大小姐叫下来的时候。
门前站着的那位女生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左右不是特别高,身上穿着黑色的夹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我缓过神仔细看了看向她招了招手。
她随后踏着高跟鞋的响声走了过来。
为什么会是高跟鞋。
靠近后她的衣服越发看着清楚,黑色夹克里面是一身白色的衬衫,下身则是黑色的裙子,看起来像是即将要去工作的白领。
“我来接你了。”我对她说到。
白语歌没有一声的问候便坐到了自行车后面的座位上。
“愣什么呢。”她的语气没有多带着一点生气的感觉倒不如说像是在与我开玩笑一般。
“这身衣服是赶着去应聘吗。”
她一边摆弄着黑色礼帽一边说着:“这只是很普通的衣服而已。”
“难道不是为了见某个男人而打扮成这样的吗?”
她回避这个问题不提,催着我骑车。
我将双脚踏上踏板用力蹬下去的时候,刚刚白语歌的那些反应在我脑中闪过,让我开始有些在意,我调整了一下状态组织着语言,想要让这些话显得不是很直白。
“那个....白语歌。”
“嗯?”
“你之前说过的对吧。”
“什么?”
“爱意孕育的时候会产生幸福。”
“这一次是想到什么新的法子来反驳我了吗。”
“不是,我是想说......”
我把想要说的话挂在了嘴边。
“想说什么?”白语歌的眼神像是催着我说出下文。
“你经历过几次这样的感受?”
“不好说呢。”
“用手指都没有办法数清楚?”
“没有吧……倒是你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也不是。”
“吃醋了?”
“我们是雇佣关系,对吧。”
白语歌似乎在背后偷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在你骑车的闲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悬疑的吗。”
“嗯……还是算了。”
“为什么。”
“因为你会在某处看到这篇故事。”
“这是魔女的预言吗。”
“不,这是必然。”
她的故弄玄虚,虽然看起来有些可笑,但是在我看来却很有意思。
我就这样陪她演到了学校,这时候人还并不是很多,所以我们并排进入了校门,又互相道别去到了各自的教室。
如果是平时,我们即使碰到也不会互相问好,甚至还会隔开一定距离分着前后再走进校门,这是我与她在不知不觉间形成的一种规则。
现在看来,如果不遵守这些奇怪的规则我们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朋友,可即便是这样那也是用金钱买来的朋友。
在她的眼里,建立在物质上的生活不可能有幸福,可是她却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中,然后靠着工资来向我来买取幸福这样的事物,这实在是矛盾。
可是刚刚的对话让我有了不同的看法,并不是因为我猜透了她的想法,而只是在考虑一种可能性,她说爱意可以孕育幸福,那么在她的爱意中又是否包含了她的“家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又究竟在追求着什么.....“幸福”?
越发的搞不懂白语歌的想法了。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算的上是在为她的目的而工作的呢?
*
说起雪必定会想见那纯洁白色吧,可是在我眼前的这场雪却是灰色的,一条条街道的路边也都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颜色,大多都被黑与灰占据了。
我迈着双腿踩着没有什么实感的地面,前面走着一个天使形象的玩偶,她一直在对我笑着。
而那种笑容我最熟悉不过了。
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用那圆圆的手臂指着悬崖对面的一座砖瓦房,那像是嘴的红色布料有些扭曲的动着,应该是在说话。
可是我有些听不清楚。
突然她在我前面停了下来,用手臂指着那件对岸的房子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部位。
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是....什么东西落在那里了吗,是什么东西......
“雨......落。”一丝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直到我的苏醒。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被拢上了一层黑暗。
这一定是白语歌搞的鬼吧。
“你想做什么?”
“不如你猜猜怎么样。”她拿起了我的包,帮我跨到了身上。
“人口贩卖吗。”
“我不认为会有人买你。”
“但现在有不少哦,人贩子什么的。”
“那也不会收你啊。”
“说说原因。”
“因为你是脱离社会的残次品。”
她牵住我的手带我走着,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我决定就这样静观其变。
“人贩子不是正喜欢对那些人下手吗。”
“你有些特别。”
“谈笑就到这里吧。”
可能是因为眼睛被蒙上的缘故,其他的感官变得更灵敏,草的香气还有脚下踩着的地面有些泥泞,应该是浇水后造成的吧,小路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真的吗,说不好我真的会把你卖给人贩子。”
“我倒是认为他们会把你先抓起来。”
“怎么会。”
“这里是小路吧。”
“对啊,如果在大路上这么走绝对会被认为是怪人的。”
“你也清楚啊。”
“毕竟不想变的和你一样。”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莫名的生气,虽然我确实独来独往但并不是怪人,但她这么说也难怪,没有多少人会想独来独往,就算是我也是一样。
“能告诉我现在的时间吗,因为下午上课之前就睡着了,没有去确认。”
“现在是九点四十八。”
“等等我还有兼职。”
“明天我陪你去补假,这样那位店长肯定会原谅你的。”她说完后把我拉上了出租车,我想司机一定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但现在我带着眼罩,完全没有办法确认。
白语歌似乎发觉了我的异样,所以就凑到我的耳边说道:“不用担心,不是眼罩。”
当她说完这句话时,我有种想要亲手摘掉眼前盖着的这个东西。
“我们要去前面的那座烂尾楼。”
前面那句话就已经让我有些懵,而当她的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便已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而开车的司机也没有一句的问话,只是听着白语歌的指示发动了车。
我准备用手扯下眼前遮着的那个东西。
可是这一举动被白语歌发觉到,她又一次的小声对我说道。
“要是摘下来的话,你的工资就不用想了。”
她威胁着我,不错很有效,毕竟要是没有了这份工资之前的工作相当于白费,唯独这一点我实在是不能接受。
过了一段时间,车停了下来。
白语歌就这样拉着我走了不知道多少层,我的腿有些累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后白语歌松开了手,并将眼前的东西扯了下来,当我双眼恢复视觉后,我看到了白色的绑带飘荡在空中,面前所能看到的是夜晚中灯火通明的城市,和穿行于道路间的车辆。
能听到车的轰鸣声,还有一些十分微小的声音。
一阵阵寒风吹着,远处没有边际的路灯,楼宇间冷暖两色的灯光,都映在此时我的眼中,可能这是我第一次在夜晚的高处看着这座城市。
它比我想象中的要耀眼,以及阴暗。
“怎么样,还不错吧。”白语歌在我身后对我说道。
“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来这边吧。”
我回过头看着她坐在横置着的红色沙发上,那边还摆了几个盆栽,正对着的是一个白色的幕布,应该是用来投影的,两旁还放着音响。
这是.....私人影院?
“这是什么地方?”
“烂尾楼。”
“但这里看起来更像是没有任何装修的私人影院。”
“对,就是那样。”
“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据说是,因为开发商没有钱发工资,所以把这个没有完工的楼抵给了,那些员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谁知道呢。”她笑着说道。
我走到她一旁坐下靠着沙发,仰起了头。
看来还真是一座烂尾楼。
“如果你没有什么想看的东西,我就点了哦。”
“啊,没关系。”
当时要是挣脱开去打工就好了,我正想着的时候,电影那边放出了声音,我坐起来看向幕布。
黑白的电影,确实有些老,她原来还有这样的兴趣。
我看向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有些像是我在梦中遇见的那只人偶。
说起来只要她注意不到我的眼光,她就不会勉强露出笑容的样子。
但是声音却会维持着那种带着笑容说话的感觉。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对我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没有任何表情的看向幕布,在那里面放着的电影,似乎是卓别林饰演的《城市之光》。(主要讲述了一位流浪汉,为了帮助一位双目失明的卖花女,而想要凑钱为她治病,期间流浪汉遇上了一位富豪他们一分一合最终富豪答应帮助流浪汉救助卖花女,可是钱却被抢走富豪也遭到偷袭,流浪汉去追赶可是却被警察误会抓了起来,但最后卖花女依旧得到了帮助重获光明,并开了一家花店。)
如果单看影片可能以我的理解能力,估计是没有办法看懂的吧,所以我去网上查了点资料。
一个多小时的影片放完后,白语歌看向我。
“叶雨落,你查了对吧,关于这个影片的介绍。”
“对啊。”
“有什么感想。”
“这让我进一步确认了,人没有钱活不了。”
“确实没有办法去反驳你。”
“毕竟我可是无时无刻为了那几张破纸累死累活,虽然还不至于到死的地步。”
“现在你还是认为没有钱便无法取得幸福吗。”
“是啊,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沉默着,可是如果我不在这里将这些事情捅破的话,这份工作又该怎么才能算的上是完成呢。
“你的家庭将你买来,作为女儿,因此他们获得了一个圆满的家庭,同时也收获了幸福,你呢也获得了一个家庭,可能这只是我自说自话但我认为他们把你视作真正的家人,而你呢却认为那个家只不过是一个工作的地点,但确实你伪装的很好,至今为止的假面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假的,但仔细想想附和他人也是够累的。”过去政治家庭的那些记忆突然瞬时间闪过,不知为什么有些痛苦。
“你也是用金钱买的幸福,虽然你现在还没有得到但是,若是得到的话,你还能说幸福和物质上的东西是分开的吗,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说,你很幸福,根本就不需要我来给予你什么,只要你能看清周围,你所想要的不都近在眼前吗。”
我说话的语气似乎听起来了不是很好,毕竟里面带着我的愤怒,还有嫉妒,虽然到了后面我 渐渐的冷静下来,可是我却觉得已经没了用处。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有些爽快,感觉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了一样。
感觉很舒畅,但心中的某处却并不是这样的感觉,反倒是被什么东西扎着一般。
我的话说完后,她也一直沉默着横躺在了沙发上,我背上了我的包从楼梯走了下去。
如果就这样被解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真是我都说了些什么,明明就这样照着常规做下去,等着拿钱走人不就好了吗。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开始后悔起来。
但是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洒在了她的身上,那早晚会干的吧。
并且成为记忆中的一部分。
我回到家后,将衣服脱掉扔在床边便一头栽在了枕头上,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入睡,因为某些事情还没有着落。
她走夜路会不会不安全,我当时是不是应该将她送回去,她现在有没有到家,或者说还在那个地方呆着吗。
不知不觉间,这些问题涌上了心头,更多的是没有思考便很直白的将话说出来的这间事情,对此我很后悔,如果能再委婉一些或许她就会接受我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就不应该被说出来才对啊。
只是为了自己一时的爽快,真是失败,以后想见面看来有些困难了。
阵当我想到这的时候,突然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内容为加密需要收费。
传信人是白语歌。
内容应该是解雇通知吧,看来不需要打开了。
至少最后确认了她的安全,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