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周末夜晚的黄兴广场有——不如说是理所应当的有——许多人。祁凉一走出地铁站，就陷入了一片人潮的喧嚣。
“哈……哈……哈……”
不想乘拥挤的电梯，一口气从地底爬楼梯上来的祁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混乱的空气，耳边嘈杂的人声与门店里放出的音乐被风搅拌着灌进脑海里，让她一时间无法思考。
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她因为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某人的嘲讽似的（虽然本意可能真的是鼓励）短信，就这么冲了过来？
适时的，手里握着的手机响起铃声。祁凉回过神来，手指点了好几下屏幕，才接通了那显示着好友名字的来电。
“喂？小凉，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里？”
池音焦急的声音让祁凉找回了一点现实感。她愣了一下，有些结巴的回答：“我……我在剧场。”
“剧场？！”“没关系的，我，我找个人谈谈……我会定时给你消息的，你放心，马上就会回来。”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不用了。小音，我一个人没问题。”
似乎是领会到了祁凉不愿意多谈的语气里的深意，池音终于做出了让步：“……那，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发你的位置。”
电话挂断，池音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人流如织的商业街。
“……说起来今天是什么公演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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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剧场内上演的是H队的专属公演。祁凉想要从员工通道进入，再去之前秋衡州与自己见面的房间看看，但她很快又放弃了。万一再后台碰到了其他的成员，不论是谁，都只会徒增尴尬。
但也不能在剧场正门徘徊。公演的门票是有限制的，因此有很多买不到票的粉丝，也会停留在剧场的大厅和商店内，购买商品或者拍些照片当做纪念。祁凉原本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透明，但现在估计有很多人都记住她的脸了吧——并非喜爱意味的。
这样纠结许久，祁凉最后——竟是走出了大楼，来到了广场上。
不行，她没办法主动把秋华彩叫出来。来到剧场附近，似乎也不能吸引她出现。
可是她必须与秋华彩见一面——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肯定无法承担这次的工作。
艺能圈并不只有华响路21这样的组合存在。偌大的广场上，此刻正搭着一个简易的舞台，似乎是什么品牌宣传活动，正有人在上面放声歌唱，而下方的观众里，也时不时传出尖叫声。但说实在的，人并不多。
大家都很辛苦呢。
祁凉站在广场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半晌，掏出了手机。
【出来，秋华彩。到广场上来见我。】
像是发脾气一样，祁凉将这句话回复给了未知号码。
短信被发了出去。界面上显示传输中的小圈圈不停的旋转，然后，它停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勾。
祁凉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可怕。
抬起头，原本堪称拥挤的人流消失了，簇拥在舞台下的观众不见了，在台上唱着的歌手也不见了。
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面前的秋华彩。
祁凉轻轻吸气，然后呼出。
“你还挺好商量的。”
“我是害怕你真的撑不住啦。”
秋华彩双手抱胸，难得的脸上没有笑容。
“虽然我预想到了你会质疑，但没想到你连斗志都消失了。”
“我原本不就没有斗志，不是吗？”祁凉反问道。
“那剑是怎么回事？”
“……什么剑。”
“你的那把全是锈斑的剑，”秋华彩将上一句话扩充道，“为什么锈斑越来越少了？”
“……这能代表什么吗？”
“那把剑是过去的你所持有的。再次递交报名表的你，原本没有任何目标，因此能拿着的只有被丢弃太久，爬满锈斑的过时的武器。然而这把剑却在日渐褪去铁锈，慢慢回到过去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祁凉不言。
秋华彩也不多说，只是看着她。
被那双漂亮的眸子盯着，祁凉总算是又开口了。
“那你也不能突然把我，这么唐突的拉到这个位置。”
“诶，那也算唐突吗？原本我还想直接让你和秦羽双C来着。”“这就真的太异想天开了吧？”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秋华彩终于是笑了，她吊儿郎当的摇摇头：“秋衡州除了挑选自己期待的偶像，还要考虑到的可是一个公司下个季度的薪水呀。而且，现在的你们两个确实是不配做这个center。”
“秋衡州先生就该连现在这个提案也否决才是。”
“不，秋衡州就是我，我就是秋衡州的内心。再让步下去是不行的，尤其是，你们两个非常适合这首歌。”
祁凉这才意识到，秋衡州时华响路21的制作人，那么，他作词的时候，秋华彩也是同样在创作着的。
“《温差》是什么样的歌？”
她开口问道。
“很好的歌。”
秋华彩回答。
那么，这就是“敬请期待”的意思了。
祁凉叹了口气。
“那你……有没有，故意试探我？”
秋华彩挑了挑眉，露出无辜的笑容：“什么试探？”
“不要装了。你露出这个表情就证明被我说中了。”“哎呀，哎呀。”
黑发的美少女只能尴尬的讪笑两声。
“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也在看好戏呢，”她姣好的唇瓣开合，说出了让人恼火的话，“我也很想知道，三年来，汽水少女给你带来的影响到底还剩多少——结果是，你只要遇到要和成员和粉丝直接打交道的事，发挥总是会失常呢。因此，你比较值得称道的才只剩下比较单向交流的Mail。”
祁凉听到那四个字时，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然后很快放开。
“是啊。确实是这样。怎么办？你选了一个握手会和舞台都派不上用场的家伙哦。”
“但是我觉得还不算很严重诶？”
然而，秋华彩却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大不了你就成为Mail女王嘛，啊，但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在别的方面好好加油哦。”
“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我——”
“小凉！”
祁凉骤然提高声量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自己被扑上来的人撞的差点没站稳，而如潮水般归来的嘈杂也让她的大脑当机了一瞬。
池音抬起头来，看着呆愣的祁凉，眼中带泪道：
“说好的定期联络呢！敷衍我也好，就算是一条也行啊，为什么连一条都不发呢！”
“诶，小音……你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放心啊！当然是骗了你，然后过来找你啊！”
池音的双手用力抓紧了祁凉的肩膀：“然后啊，在剧场附近根本没看到你的人影，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却不接，我差点就要报警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
她差点忘了。秋华彩出现时，时间的流速似乎会有变化，有的时候会变快，有的时候会变慢。
祁凉认真的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忘记了。”
池音因为过于激动，用力深呼吸了一会儿，才总算能平复。
“……那，那你和你要找的人谈过了吗？”她问道。
祁凉迟疑着回答：“嗯，算是谈了。”
没有达成任何共识就是了。
“小凉你果然还是想把这个选拔位置让给爱铃吗？”
出乎池音意料的是，祁凉摇了摇头。
祁凉解释道：“她的话，如果是我以让的姿态把这个选拔位给她，先别说运营同不同意，她自己一定会蹦起来拒绝我，然后把我骂一顿。会比上周更狠。”
池音哑然。
好半天她才像是找回声音似的说：“也，也是呢，哈哈哈……”
“我没办法逃避了。”
祁凉的声音混杂在人群中。
“我早就知道我躲不过去了……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
“小音你一定看了吧，”祁凉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期待我的人……并没有多少。就算是我的粉丝，也觉得我现在进选拔还太早了。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所以我才害怕。”
“我这样继续下去，只会不断地让人失望。”
“小凉……”
池音抿了抿唇，突然放下一直抓着祁凉肩膀的手，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其实刚才在地铁上，我看到了这个。”
她快速的调出了一个页面，然后将手机递给祁凉。
“你自己看看吧。”
祁凉接了过来。那是她的应援会发布的一篇文章。
祁凉的手指抖了好一会，才点开。
文章的标题是：《带你了解Mail女王阿凉的内心世界》
【大家好，作为祁凉应援会，我们今天并不是想要越俎代庖，替阿凉本人或者运营解释什么，只是，我们希望可以用这个方式，让大家感受一下，她独特的魅力。
大家可能会觉得，祁凉的握手数据说不上优秀，公演上的唱跳实力也不算突出，在综艺中的存在感也一般，看不到什么能被吸引的闪光点。然而，只要你订阅了阿凉的mail，你就会发现，她远比你想象的要有趣。
原本，订阅内容是不能私自传播的，但为了能让更多人来订阅我们小偶像的mail服务，应援会决定，仅此一次，制作一个安利集锦。
阿凉的第一条mail还尚显青涩。最初，她尝试使用可爱的语气，但光从内容就能感受到，她的思考方式和为人处事，都十分的独特。
她并不掩饰自己是个点到即止主义者，也不用什么夸张的语言来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读她的mail，就像是在和自己身边一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子平常的聊天。她对身边的事物都有着特别的见解，面对饭的烦恼与倾诉，她从不会说出老套的安慰，相反的总会从独到的角度给出自己的意见。虽然在数量上，祁凉还比不上团内的前辈们，但在研究生中，她已经名列第一。
……
我们的小偶像都是从零起步的，并不是每个人在现实中都那么健谈，但有了文字作为工具，阿凉便能充分的展现出她作为偶像的魅力。
应援会并不会对大家指出的阿凉的不足进行任何辩解，但我们希望，大家可以看到阿凉身上的闪光点，她是一个值得我们喜爱的偶像，我们想要传达的便是这样一件事。】
“……”
“这个‘祁凉相谈室应援总部’一开始是叫‘祁凉-失笑偶像应援’，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这个名字了——这证明，在大家心中，最初那个开玩笑似的称呼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而真正的小凉正在慢慢展现出来。”
池音看着陷入沉默的祁凉，轻轻的说。
“虽然小凉会自我怀疑，但是……支持你的人并不少。小凉如果能在这次单曲选拔中焕发光彩，就算是现在讨厌你的人，也会被小凉的魅力击中的，嗯，一定会这样。”
“……小音。”
“嗯？”
“我决定了。”
祁凉慢慢抬起头，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能这样做了啊——我要拥有可以与前辈们对等的资本。”
“所以，我要成为Mail女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