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速报结束的那个周末，池父少有的回家休息了。
女儿的偶像活动闹得很大。他在外地工作闲暇时看看新闻，就能刷到她得到了好名次的消息。
同样的好消息还来自女儿的学校。前段时间他和妻子通电话时知道了，女儿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非常不错，即使放在附中这个好学生多如牛毛的学校，也能排个好名次。
虽然他觉得，如果女儿能全身心的投入学习的话，说不定能考得更好，但他也知道这种假设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最近女儿上了一个他原本也很喜欢看的知识竞赛节目，在节目里他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认识了华响路21里一个非常厉害的女生——身为少女偶像，却手持许多人可能重考好几年都拿不到的证书，还精通两三门外语，每天除了偶像活动外就是在学习。这样的榜样在学校里可找不到，也算是女儿做偶像的一个好处吧。以后她如果想要偷懒，就让她学学那个什么石前辈。
说起来，女儿那个借宿的朋友的成绩也被妻子知道了。虽然排名不如女儿，只能说是还不错，但也让池父安了心——女儿没有和坏学生做朋友。而且，这个孩子比起自家女儿可是稳重不少，能让她改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就再好不过了。
怀着许多思绪，池父推开了许久未回的家门。
“亲爱的，你回来了！”
妻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赶紧把东西放下！都跟你说了不要开那么久的车，坐高铁，坐飞机，都可以，你偏偏要开车回来。”
“开车方便。”
池父咕哝着，把行李箱丢在门口，自己先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这个假期也不长，但好歹可以让他什么工作上的事都不用想，好好休息一阵子。
就在厨房传来的香气逐渐溢满了空气时，防盗门再次传来了被钥匙打开的声音。
“我回来了——诶，爸？你，你回来了啊。”
池音的声音在看到池父的一瞬间低了下去。池父虽然在家的时间不长，但对池音有些严厉，而且不喜欢她闹腾的样子，因此池音在父亲面前，更有在学校里做学习委员的样子。
此时，池音穿着一身便服，背着一个大包，整个人显得有些疲累。
之前因为偶像的事情吵过一次，事后虽然有妻子从中调解，但父女关系严格来说并没有完全修复。池父轻咳一声，道。
“是去那个……公演了，对吧。”
“嗯……”“回答要干脆利落。你现在也算是开始工作了，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嗯！”
“杵在这里做什么？吃饭了。”
正当气氛就要再次僵起来的时候，池母从厨房里出来，奇怪的看着两人。
于是，空气再次流动，一家三口一齐走到餐桌前坐下。
虽然也有研究说，在吃饭时说教不利于孩子的健康，但似乎有了饭桌这个桥梁，池父和女儿的沟通反而变得顺利了不少。
“我看了你的成绩单。很不错，英语考的很好，是你那个什么前辈有教你什么背单词的方法吗？”
池音端着碗一愣，回答：“是说……石砂梦前辈？”
“对，是这个名字。”
“呃……我虽然有问过前辈关于学习的方法，但她的一些方法好像不太适合高中生的考试……”
“那也要观察人家平时的学习态度。人家有那么多粉丝，还能沉下心来学习，你可不能因为一次期中考试就得意。”
万万没想到父亲会拿团内的前辈来压自己，池音有些懵逼又有些汗颜。
“知道了，知道了。”
一顿晚饭还算是有说有笑（？）的吃完了。然而，就在这时，池父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音，你那同学呢？”
“呃，小凉的话……”
池音挠挠头道：“小凉的爸妈好像今天回湘城看她了，所以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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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父母联系了。
姑且还是会定期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还有学校里的成绩也会发过去，但除此之外很少有额外的交流。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可能还是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就比如说现在。
坐在热热闹闹的餐馆里，一家三口却安静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的就着碗筷声吃着饭。
父母这样沉默的理由，祁凉也是可以多少猜到的。
当年，父母甚少有时间顾及自己，导致祁凉的异常过了很久才被发现，以至于上了本地的新闻，在学校无法生存下去——父母正是出于想要补偿自己的想法，才将她带来了湘城，然后选择了工作没有那么繁忙的公司，只为了能多陪陪她。然而她在那之后，却也已经结束了向父母撒娇的阶段，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如此过了3年，她再次任性，隔着几千公里与父母大吵一架，然后再次踏入了那个彻底改变她的领域。
但是自己又要怎么解释呢？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时羡慕于池音能拥有那样的感情，一时抗拒于再一次的融入新的城市，于是像逃避一样逃进了华响路21。这样的话，对于认真寻找新工作，只为了能让自己生活的更加好的父母是不能轻率的说出口的。
只是，缺失的沟通实在太多了，想要好好讲述自己的想法，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但是，不说点什么不行。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下次再见，裂痕只会越来越大，最后，这裂痕会将她整个的切割开，那才是最为痛苦的。
祁凉放下了筷子。
父母显然也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这么做了，也立刻停下了动作。
“爸，妈。”
祁凉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对不起。”
总之，还是要从对不起说起。
“那个时候，和你们吵架了。我知道你们觉得，去华响路只会再次让我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反对。只是，那个时候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同……希望你们能认为我可以重新开始，而不是一直被过去束缚着。”
“我现在过得很充实。有一个好好规划的学业，有一份可以让我努力向上挑战的工作。最初，我想成为偶像，仅仅是因为偶像看起来很漂亮而已，但现在我明白了偶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正是这认知才能让我发现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很愚蠢……”
“凉子！”
母亲打断了她的自白。
“凉子，你的选择从来不是愚蠢的！”母亲似乎是因她的话震惊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凉子，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做错的只是我和你爸而已……”
“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尽到作为你的父母的责任……！你那时还是个孩子，我们明明应该保护你才对，可是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那本来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父亲颤抖着嘴唇：“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才对……音子。”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我也非常对不起你们，爸，妈。”
祁凉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就算是在湘城上初中的那三年，我都没有意识到……你们要抛弃原本的职业，去找一份完全不擅长的工作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我总是会突然很焦急，觉得非做什么事不可。如果那个时候，我可以忍住的话……我可以不去汽水少女的话，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凉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因为，马后炮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但是如果想要说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的话，又必须从头说起不可……”
祁凉用力咬了咬唇，疼痛让她有些激起的情绪再次冷静下来。
“……爸，妈，以后……我们就像普通的家人一样，互相联系，好不好？”
她最后如此说道。
回答她的，是母亲的一声轻叹。
“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在我们看着别处的时候，一个人就这么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