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祁凉站在华响select的舞台上。
表演这个东西，都是有着共通之处的。音乐有音表音学之分，舞蹈同理，而华响路21的成员们每天的公演，则可以看作是一个将唱歌、跳舞和迷你脱口秀结合的大型舞台剧。
再怎么以真实为卖点的偶像，站上舞台需要进行偶像营业时，总会或多或少地用伪装来掩饰自己的缺点。她们无意识地学习着扮演一个受欢迎的偶像，将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部精彩的戏剧。
而祁凉，在这部戏剧中却不是偶像的模样。而是杀死偶像的模样。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不知不觉中近了不少的那座“山”。接着，她回过头，看向了与“应该前进的方向”相反的地方。
她朝后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遇到了这次公演的许多其他成员。她躲在角落里，看见了余茜葵不服气地向单海琪挑战，而单海琪也笑着应对，她看见了张琪琳被赵心莉打败后蹲在地上消沉少顷，很快又站起来继续前进。
在以往会遇见成慧黎的地方，她没有看见想要看到的人。
祁凉的心中微微一动高。
她继续走了下去。这片舞台远比在观众席上看到的要广阔，然而她一直往边缘走，居然看见了类似于幕布的东西。
她快到舞台的边缘了。
在这里，她终于看见了成慧黎。
成慧黎的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她依旧穿着与成员们一致的打歌服，发尾甚至还精致地打着卷儿，可她却站在这里，神情满是犹豫。
祁凉站在成慧黎看不见的阴影处，想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举破坏她用于承载“光芒”的吊坠。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成慧黎依旧满是犹豫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任何要前进的迹象。
祁凉狐疑地看着她，突然间明白了。
她自己，已经先在害怕了。
害怕舞台，害怕观众，害怕被注视，害怕被讨论，害怕暴露隐私，害怕一切偶像活动。
祁凉突然间很想笑。
加上自己，还有秦羽，这已经是她见过的第三个抱有如此情绪的偶像了，也是唯一一个自作自受的。
更何况，比起自己曾经的经历，比起秦羽被大范围误解而毫无还手之力，成慧黎的情况已经很轻松了，她这样是想做什么？在华响select可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拉她一把。
祁凉继续等着。然而，成慧黎始终无法做出选择——她不想参与select，但她又不愿放弃偶。像的身份，从这个舞台上走下去，于是便在这里虚耗着时间，心想着“总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秋华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成慧黎听不到，她还是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祁凉，你再等下去，select都要结束了哦。”
——我知道了。
祁凉望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鞋跟快速地点在地板上引起的清脆响声——这让成慧黎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朝四处打量，但祁凉已经迅速地朝她袭来，而她此时毫无招架之力。
“祁凉？！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唔！”
成慧黎下意识拿起武器阻挡祁凉的攻击，然而，只持着一把轻巧匕首的祁凉却轻松地将成慧黎的武器打飞了，这也让后者发出了惊慌地悲鸣。
然而祁凉只是很不爽地“啧”了一声——因为这一下格挡，她没能割断吊坠那细细的丝线，距离被拉开。
“……我已经失败了。”
成慧黎看着脱手的武器，闷闷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既然你打败我了，你就走吧。”
她说完这句话等了一会儿，却发现祁凉还站在原地。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她莫名地问。
祁凉盯着她的脸。成慧黎的脸上，有着犹疑，有着委屈，有着不甘……但没有后悔。
先不提秦羽的事，她连对今天的事件都没有一丝反省吗？
祁凉对她不禁更加失望了。
“成慧黎，”她说，“你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哈……？”
成慧黎瞪着眼睛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我曾经以为，你也和我一样，仰慕着冼执夏，想要成为像她一样的偶像，但慢慢地我发现，你一点也没有为了这个目标去付出努力。”
“你凭什么这么说？！”
祁凉一愣，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中的那个词刺激到了成慧黎，让对方突然发起怒来。
成慧黎朝她走近了一步，少见的露出了愤怒的神情：“你又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像你这种进来后就能轻松得到制作人关照的家伙，少在这里居高临下的教训我了！”
“……我不知道你还能说出这种话，”祁凉的表情很奇怪，夹杂着部分的尴尬和鄙视，又有点可怜，“装模作样地说不需要被关照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但我是清楚的，你为了打压我，甚至还插手了公演排位吧？为什么会摆出一副自己像是隐姓埋名从头努力的样子？”
成慧黎一噎，但随即又高声反驳道：“这……这不过是你的臆想！你有证据吗？你不满自己的站位，为什么不直接抗议呢？”
祁凉维持着那样复杂的表情看着她：“那你就当我没有证据吧……但是，你今天精彩的绯闻，可是证据确凿。”
“即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吗？还是说……”
“你在这里批评我个什么劲儿啊！”
成慧黎打断她：“这两年里我难道没有努力过吗？可是所有人都放弃我了！他们觉得投入我不值得，虽然对我都是说些好听的话，可是我都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所以你就放弃了？还开始谈恋爱？”
“是人家主动过来追我的，我可没有主动。”
祁凉简直要被她这番强词夺理逗笑了。
“……算了。我也不是专门过来教育你的，你毕竟还是我的前辈呢。”
祁连暗暗握紧了匕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当我看过了田岚前辈勇夺冠军女王的称号后，我很难再被你这番说辞说服。”
田岚比成慧黎沉寂的时间更长，将刚进团被强捧的时间减去，也有快三年了。但有时命运就是那么不讲道理，三年打磨了田岚的锐气，让她变得沉稳，结果却让她在一档战斗激烈的竞技游戏活动里脱颖而出。华响路21就是这种地方，不是谁刚刚加入就能大红大紫，大家都需要慢慢地成长，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成慧黎没有给自己这个时间，她将成长的时间当作了被冷落，并心生怨怼。
既然她这么想，那还是给她个痛快好了——
于是祁凉再次动手了。
利刃以极快地速度刺向成慧黎的心口，尖锐的破空声让成慧黎刚想反驳什么的神色僵住。她匆匆转身躲避，肩膀却被狠狠地划了一个口子。
“唔……！！”
成慧黎痛苦地捂住受伤的部位。
“好痛……为什么！这不是在梦境里吗！”
“原来你没感受过这里的痛苦啊。”
祁凉再次袭来，成慧黎这次更加闪避不及，被祁凉直接撞倒在了地上。
太弱了！太弱了！
祁凉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着，这个人在现实里做出了那样过分的事情，却在这个舞台上表现得这样弱小，真是太可笑了。
成慧黎的后脑勺被撞得发晕，然而，祁凉跪在她的身上，揪住她的领子，强行将她提了起来。
“成慧黎，你知道吗，我越是调查你，就越是讨厌你，也越是讨厌现在的自己。”
她贴的极近，声音也是挤出来的。
“我要做的，和你要做的，完全是一件事情……你毁了一个人的偶像生命，我也要毁了你的偶像生命，即使我对自己说，你是罪有应得，你这是在对秦羽赎罪，我还是讨厌要做这些的自己。”
“什，什么……你要做什么？！”
成慧黎的声音骤然拔高——祁凉的刀锋贴近了她的脖颈，那股冰凉的触感让她害怕地开始颤抖。
“祁凉，你要做什么？我，我可以给你道歉，我不该擅自对你……”
“你应该给秦羽道歉，你对我做的那些根本只是些小把戏，但你却逼她不但退出了团体，还要给她的伤口上撒盐！”
“什么？秦，秦羽……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联系记者的是你，这是连运营都确认了的事实。”
祁凉冷淡地回答：
“不要狡辩了。你还是别做偶像的好。”
“啊啊啊啊啊！！！”
成慧黎发出了恐惧的尖叫——祁凉的匕首却并没有将她的喉咙割开，也没有对她两侧的大动脉如何，那样太血腥了，不符合这个舞台的画风。
祁凉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割断了她那挂着一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吊坠的丝线。
然而，成慧黎却是真的在痛苦的叫喊——因为随着丝线的断裂，吊坠便失去了支撑，坠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彻底粉碎。
闪亮地光芒化作了一阵风，从成慧黎的身边彻底离开，逸散在了空中——这象征着成慧黎两年来收获的注目彻底化为灰烬，同时，她也再也无法“储存”属于自己的光芒了。
名为“成慧黎”的偶像，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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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啊……不要离开！不！我不要走！我后悔了！我不是想下台！我只是很害怕，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成慧黎哭喊着，身体也慢慢地变为透明。
祁凉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偶像成慧黎的身体完全消失，她的最后一声哭泣也没有留下一丝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