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铭跑到青澜大学的门口时,已经有参观完的人陆陆续续地从校门口出来了。
之前他和乐言说不着急——其实他心里是不敢肯定的。
他知道夕绫的确有时候会拖拉,但新生报道会不会迟来呢?
那时他感觉那个只认识了一天的,叫乐言的少女就要消失了,像随时准备消散的烟云一样……
所以满脑子急着找她。虽然灵光一动碰巧找到了,可是还是没来得及说上太多的话。
忆铭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夕绫。
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个曾令他心动不已的名字,他踏出了脚步。
“千万要找到你啊……”
“学妹,这栋楼就是图书馆了,里面收集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穿着志愿者上衣的瘦高男生对身旁的少女说道。
被称为学妹的少女身材纤细,精致的五官秀美,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时,圣洁得像天上的女神。
正是夕绫。
瘦高男生今年大二,单身。本来是被朋友拉来帮忙招生的,朋友却丢下他不知道跑去哪了……
但当他遇见这个叫夕绫的新生,顿时觉得心脏被人偷走了一拍。
这是老天爷的恩惠吧?!
于是头脑一热就上去和她说话了。好在学妹的态度不算冷漠,于是他建议参观校园,学妹也点头了。
青澜大学也算很高门槛的名校了,一路上他都带着自豪地介绍着……只不过这位学妹好像不太感兴趣……
……
夕绫不太会应付追求者。
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人弄了个什么校花榜,她好像听忆铭说过自己排在里面。
但其实写在上面的名字大多都是冷傲的高岭之花,像她这样有男朋友……而且保持了整整两年的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但也正是因为有男朋友,夕绫没什么应付追求者的经验。所以这个学长邀请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就点头了,然后他就介绍起了青澜大学……
当他说到青澜大学的录取线时……她突然想起了忆铭——那个她抛弃了的少年。
忆铭的成绩很好,虽然在谈恋爱,看起来还不是很用功的样子。很多不会的题目乐言都会直接跑去问他,忆铭总是会先想想然后仔细地为她解答。
如果是他,会很轻松地考到这里的吧……
她悄悄地想,同时心中升起一丝罪恶感。
——对那个她感情复杂的少年……
遇到他是在某一天,某棵树下。
午休时间学校是不允许无故在外游荡的,但那天夕绫心情不好,想去走走,想着想着就去到了操场旁边的一片小树林。
可当她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树荫底下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安静的少年,他穿着和自己一样高一的校服。他拿着一本书,翻开了却不在看。他凝视着远方苍蓝中带点灰色的,泫然欲泣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流下了眼泪。
夕绫大惊之下捂住了嘴,她从没见过那么悲伤的人——他的眼泪那么晶莹,像是珍珠一样,反射着光芒……
她原本不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与他相比仿佛自己的悲伤都变小了好多倍,变得不值一提。
她就这样站着,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上去,给他递上了纸巾。
就这样,恋情抑或是其它,都从这个动作开始,奏响了长达三年的乐章。
此后,闺蜜实在好奇她为什么每天午休都偷偷溜出去,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霎时脸就红了,她说没有啦,雅雅你就别问啦。
叫雅雅的少女眯了眯眼,笑着走开了。
一年后——
真和雅雅说的一样,那个叫忆铭的少年跟她表白了。
原来他那样心里面伤痕累累的人也会爱一个人的吗?她不禁想到。
她还是答应了。她一直觉得忆铭是个很特别的人,就好像见惯了珍珠贝壳的海边少女,某一天捡到了一颗黑曜石。
——少女总是会被奇特的东西所吸引。
忆铭跟她说过他以前的事,每次听他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些残酷回忆时,她总是比忆铭本人还紧张。她想忆铭得承受过多大的痛苦,才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讲那些话说出来呢?换作她的话,一定不行吧?
忆铭比她坚强多了,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后来,忆铭在告白纪念日给她在电影院准备了个惊喜,那首歌……那束花……让夕绫看到了他的笨拙,以及他的真诚。
……
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不断改变,夕绫在自己身上发现了这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了每天早上桌面上出现的牛奶……
习惯了每天吃饭的时候有人能和自己说话解闷……
习惯了吃完饭后在操场散步总有人在旁边跟随……
感觉更像是……自己需要他……
这个想法像种子一样长在心房里,也让她觉得两人的感情参杂了一丝混浊。
日复一日,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十七岁的夕绫很单纯,只是漫无目的地生活着。
偶尔一次,夕绫和忆铭并排坐着,忆铭说:
“我以后能当个摄影师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像爸爸一样,拍出很多好看的照片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微微眯起眼,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炫目的光刺得夕绫几乎睁不开眼——她分不清是阳光太毒辣,还是那时的忆铭太耀眼。
她只记得,那时心里沉沉的失落感……
——你的将来肯定是光芒闪耀的吧,可这样的我……只能当你的绊脚石啊……
以为每天都看习惯了的原来不是黑曜石,是会闪闪发光的宝石。夕绫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中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枝芽长满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