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呃，我知道这个形象反差有点大。”少女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我的真名是梓星，荆梓的梓，星空的星。叫我梓星就好。即便是变身状态下也ok，只是叫出名字不会解除认知妨碍，你得有明确的“意志”去说出来才行，我以前就试过了。”
“唔，好，嗯”
先不论变身前后形象风格的差异，魔法少女的存在感远非一般的人类所能比拟。在魔法少女“狂战”还在的时候，如果不是用“危险事态”做理由强迫自己，边玥几乎无法从她的身上分出注意力来留心周围的环境。而在梓星解除变身之后，边玥甚至觉得整个小巷都空旷了不少。
再加上第一次经历认知妨碍被解除的体验，尽管被妨碍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瞬，但记忆中的前后意识仿佛被一刀两断一般无法用逻辑衔接的体验还是让边玥感到一阵不适和些微的混乱，仿佛从梦境中醒来才发现其中曾深信不疑的不合理之处。
“所以，虽然我知道现在问你有些急，但我实在不想等你心情平复再说，我至少要先得到一个回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梓星环抱双臂，有些期待地等待着边玥的回答。
“唔，是这样。”边玥稍微摇了摇脑袋，从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脑海里扯出回答。“我假定硅魔的出现地点是有意义的，假定硅魔是有智慧和组织的。然后我试图发现最终谁能够从这种出现分配中获益——结论是墨丘利公司。然后我反过来根据墨丘利公司的利益来预测硅魔的出现地点，就是这样。”
“等一下”，梓星打断边玥的话，“也就是说，这是你的个人行动？没有什么组织之类的？比如说“○盾”“C○A”之类的？或者什么全球防御部门、外星人对策局啦？连那种超级富豪资助的组织都没有？”
“呃，很抱歉让你失望……可是我只是个普通——好吧，至少在社会组织关系的意义上——的高二生，真的没有什么那种组织的背景，就像你之前说的，是“外行人”。”
边玥有点尴尬地看着瞪着自己的梓星，在没能从边玥身上发现撒谎的痕迹之后，梓星泄气地垂下肩膀。
“好吧好吧，是我期待太多了。我还以为你是通过什么神通广大的神秘机构才发现的硅魔的痕迹，还以为可以借助你们的力量呢。”
“既然如此”，梓星敛起表情，严肃地说道。“既然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有多少个人的才能是另一回事——我就不能把你也牵扯进来。不管你想过什么，这都比你想的危险多了。”
“等一下”，边玥察觉到对话流向的变化，想要打断梓星的话，但被梓星抬手制止。
“听着，我还记得你跟那个大型硅魔对峙过，但那和真的战斗不是一回事。”梓星一指地上的那个公文包，“你以为小型的硅魔就是那么轻飘飘的无害的东西？那只是因为它们被设定成乖乖当魔法少女的靶子而已。”
“子弹对它们根本没有效果，就算被打得千疮百孔，也能够马上若无其事地复原。它们只要轻轻碰一下人的皮肤，就能把自己的碎片送进人的血管，然后顺着血液循环到达头部，然后，“嘭”——”梓星把拳头猛地张开，做出爆炸的手势。
“就算你把全身都裹得密不透风，人总是需要呼吸的。防毒面具的原理对它们根本没用，我亲眼见过它们就那么穿透了“氮气”弄来的最高级的过滤层，就只是比正常的移动稍微慢了一点呢，天知道在那么小的结构尺度上都发生了什么。而吸附剂层型的防毒面具对它们来说和石子路没什么区别。而一旦它们进到你的肺里，就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让你的五脏六腑都烂掉，甚至都不需要经由血管到达你的脑部。”
“人类想要活着跟它们打，就得把自己包在生化服里，背着氧气瓶，然后用爆炸物或者火焰去烧——你知道这是多么自相矛盾的要求吧？氧气瓶随时都可能炸掉，把背着它的人也变成一堆碎屑。”
“战车之类的载具也一样，我见过它们拟态成一个连花带盆的花盆，一块石头，一只老鼠。对魔法少女之外的人来说，它们就是活生生的、根本看不穿的地雷，而且还是智能的那种。你用火焰烧光所有拟态成动植物的个体，它们就真的会和动植物一样化成灰烬，根本不会用爆炸之类的告诉你这里有问题，然后等着你踩上拟态成石块的那些。”
“而这只是最低级的硅魔，你知道硅魔自己怎么称呼它们吗？“尘屑”。和高级的硅魔比起来，它们真的就只是被当成家养的小宠物。”
“那些更高一级的所谓的大型，叫“使役”。它们看起来没那么可怕，是因为不像以前跟我们认真战斗的时候一样录入了真正的战斗程序。有了真正的战术、指挥和连携，它们跟现在的差距就像是FPS游戏的新手和世界冠军的差距。”
“再高一级的，就是你刚才遇见的那个墨绯，它们能做到几乎所有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它们可以开坦克、战机，黑客，拆弹，几乎和人类的专业人士做得一样好。按“氮气”的说法，最恐怖的地方是，它们来到这个世界才只有三年多，就做到了这一切。”
“而在这之上，还有更强的精英阶级、四天王和魔王。你明白了吗？”
一口气发表了近千字的演说，即便是以梓星的肺活量也得喘几口气休息一下。
“呃……”边玥用看爆炸物的视线看了看原地的那个黑色公文包，现在那东西看上去简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泄露的毒气。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一个，不，实际上是两个。这世界怎么还没毁灭？按官方的说法，我以为你们赢了。我知道这事情应该还没结束，但你说得听起来简直像是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过。”
“我先回答第二个。”梓星再次抱起胳膊。“我们的确打赢了每一个四天王，也打败了魔王，而且我相信再来多少次我们依然还是能赢。但那跟同时和四天王、魔王、以及字面意义上成千上万的硅魔打是两回事。即便我们还是能赢，但也肯定会伤亡惨重，不管是魔法少女还是平民。而且我怀疑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其他人类会直接扔下把整座城市毁灭几十遍的核弹，把我们和硅魔一起灭掉。”
“至于为什么世界还没有毁灭，它们不是破坏狂，至少它们自己是这么说的。它们不想要一个所有东西都被“核平”的世界，那对它们来说没有意义。它们想要用更“柔软”的方式来达到目的，用人类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所以我在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它们“柔软”的手段出了什么问题，让人类的什么特殊组织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看来是我太奢望了。”
“不”，出乎梓星意料的，边玥竟然露出了一丝让人无法理解的微笑。“相反，这是好消息。”
“如果连我一个人都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抓住它们的纰漏，那就说明它们并不是什么真正不可战胜的东西。就算我是几十万人挑一的天才，整个世界上的70亿人口里也有几万人比我更强。全世界只有这座城市里有魔法少女，而仅凭这样的人力资源库就足以打败它们的魔王和四天王，如果在全球呢？从三年前至今，有官方记录和没有官方记录的，现役的和彻底退役，所有的魔法少女加起来足有数百人，而其中大多数连你的一只手都赶不上。但如果放在全球的话，即便魔法少女的总数不变，又会有多少人足以与你匹敌？就算平均下来每个魔法少女只有你一半的力量，硅魔又能有多少胜算？”
“至于世界毁灭？人类已经和“世界核平”相伴而生了六十多年，早就不是什么新闻。现在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核平”之后的地面上多了一群怪物而已。如果它们还能活着的话。”
梓星用一种看着前所未见的东西的眼神看着不但没有知难而退、甚至好像还更加义不容辞的边玥。虽然梓星也从来没想过放弃，但她自认为跟边玥这种吃错了药般的热情还是有所区别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不是边玥的战斗。这是为了对抗硅魔而成为魔法少女的人们的战斗。连军人都不是的凡胎肉身的人类，一旦被硅魔盯上，便只有死路一条。
“但如果你不是一个组织，你就没办法对抗它们。”梓星试图给边玥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它们有严密的组织、完全的纪律、无穷无尽的人手和巨大的财富。它们拥有大半个墨丘利公司，CEO便是四天王之一，以至于墨丘利现在只教给新的魔法少女们错误的战斗技术。而只要魔法少女们还想当偶像，她们就永远都绕不开墨丘利的排位。如果你有组织，你可以在财力上对抗它们，你可以雇佣人手跟它们在所有领域分庭抗礼。但你只是一个人，而它们是……作弊的玩家。”
“你想对付墨丘利？那不是什么难事。”
梓星对边玥的说法微微挑起眉毛。尽管明白边玥不像是那种随便夸下海口的人，但把要扳倒一个上市公司说成“不是难事”也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墨丘利自身有的是问题。”边玥学着有梓星提到的那种神秘组织的电影里的角色的样子耸了耸肩。“为了达到对魔法少女们的特殊目的，墨丘利有着太多枉顾经济利益的扭曲，而它又垄断着一个天然便不适合垄断的市场——还是一个利润非常丰厚的市场——早就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从它的尸体上分一杯羹了。上市公司的特点只是让它变得更加脆弱而已。”
“墨丘利能够做到现在这种地步，最大的依仗便是对硅魔出现的“预测”。”边玥带着讽刺的语调强调了“预测”二字。“我敢打赌不知有多少商业间谍想要拿到墨丘利秘藏的预测数据模型，甚至愿意为了一个关键字付出大笔的金钱，却不知道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预测”的数据模型。”
“而现在，我拥有了根据墨丘利公司的运营来预测的模型，一旦我们使用这个开始我们自己的工作，就意味着墨丘利公司要么与我们共享自己的优势，要么扔掉自己的优势，和我们“共享”劣势。无论哪一样选择，对于墨丘利来说都将深刻地伤害到它的根基，在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纸牌桥上打下最后的一张扑克。”
边玥学着那种神秘组织的电影里的BOSS一样的夸张动作弯腰行礼：“一切以魔法所筑的虚假的水晶之宫，在宣告午夜的钟声之下，皆将化作尘埃消散。”
“噗……啊哈哈哈哈哈！”看着边玥的动作和台词，梓星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嘛，这什么中二的台词，你又不是魔法少女啊哈哈哈哈”
“唔，所以，这算是同意我的帮助了吗？”
“好吧好吧”，梓星忍住笑意举手表示同意。“如果真的能对付墨丘利的话，我也不能仅凭自己的感情就拒绝你的帮助了。”
“呼——————————————————”
边玥觉得自己呼出了至今为止一辈子最长一口气。
“终于，太好了，太棒了。”
“啊哈哈……我说，这可是赌命的工作哦？不开玩笑的。”看着边玥这么高兴的样子，梓星不好意思地从他的脸上撇开视线。
“没关系没关系！与其一个人在什么都做不到的地方忍耐，能够和你一起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什么的简直是梦中才敢想的好事！”
““啊……””
因为今天上午精神持续地大起大落而终于松掉了一根螺丝，边玥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不假思索地全说出来了。没料到这种情况的两人有些尴尬地错开视线，然后边玥开始想办法补救。
“啊，呃，嗯，我是说……拯救世界实在是太棒了。”
“嗯对对对，拯救世界实在是太棒了。”
互相点了点头，两人在无言的默契中决定先揭过这一段。
“嗯，所以，我今天的精神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绝对超标200%以上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嗯，说得也是。我也想喝点东西了。”梓星同意了边玥的说法。
“关于那个怎么办？”边玥指了指仍然老老实实默不作声地待在原地的黑色公文包。现在边玥看它的视线已经从毒气变成了难能可贵的资源。“或许我们可以把它交给什么研究人员？官方消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成功捕获到硅魔，一旦捉到就会自我凋亡后消失。”
“没用的”，梓星摇了摇头，“这个版本的东西会自带凋亡时间的设置，再过一会就会自己消失了。而且即便拿到什么地方去，除了硅魔之外也没办法激活它，用错误的方式刺激的话也会启动凋亡程序。想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基本不可能。而且我们要怎么解释是怎样拿到这个的？”
“好吧，那——？”
梓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游戏币，随手向着公文包弹射出去。随着“啪”的一声，游戏币准确地从公文包的开口击中了里面的物体，在四散弹跳了一下之后，黑色的立方体们仿佛融化的影子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那我们去哪里？咖啡厅的话，我们两个学生在工作日可不太常见。”梓星回过头来，向边玥问到。
“去我家好了，我在租房独居中，所以想待到什么时候都行，不用担心父母的问题。冰箱里也有好几种饮料在。”
虽然对于初识的女生来说可能会是有些唐突的邀请，但对于梓星来说两人都不认为存在这种问题。毕竟最强的魔法少女和一个普通的少年之间的体力差距可得数以吨计。
“高中生租房独居，而且还有余钱置办冰箱和饮料？”梓星眨了眨眼睛，“我以为我的情况已经够特殊了。”
“说到特殊，今天是工作日，你……”
“你不也是没去上学吗？”
“你的原因是？还是要我先说？”边玥问到。
“我们一起说好了。数一二三。”不知为何，梓星的嘴角露出一点用力抑制的笑容。
“好”，边玥点了点头。
““一、二、三——””
“我冒充我爸请假了。”
“我被停学了。”
“哎——————？”
看着边玥露出今天最为愕然的表情，梓星忍不住地恶作剧的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