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これは何で(这是什么)……”

纱良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挥刀攻来。

她刚才一刀切断了对方半截脖子,却没有出现想象中血沫横飞的B级片场景,取而代之对方脖子处涌出了一些淡黄色的粘稠液体,并且很快止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没有思考的余裕,沉重的砍刀直冲脑门劈来,纱良手腕一翻举刀招架,随着“砰!”一声尖锐的金属交鸣,单薄的鱼刀斜斜地架开这记重劈,巨大的冲击震得纱良虎口发麻,幸好武器没有脱手,她马上重整旗鼓,刀身架住对方武器向前逼近贴到脸上,随后立刻180度转身来了个肘击!

男人鼻子正正吃了记铁肘,被逼得后撤两步,还没等他稳住身子,纱良立刻一刀戳进了他的眼眶。

“噗!”利器贯穿肉体,发出恶心的声音,从眼眶没入的刀刃直接捅穿了大脑,液体从伤口涌出,却不是血浆,而是像浓稠了十倍的鼻涕一样淡黄色粘液。

还没死?

见对方丝毫没有倒下的意思,还伸手去试图抓她刀,纱良立刻一脚把他踹开,一连后退数步拉开距离。

双手架起刀小心戒备,纱良额头见汗,眼前男人的身体正以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被斩断一半的喉管暴露在空气中,发出破风箱般的诡异响声。破坏喉咙和脑子都不管用,无论那是什么,肯定不能算是生物了。

出身黑道世家,纱良从小就被作为传统的名门大小姐培养,只是她天资聪颖又努力,学什么都快,围绕身边的人有举止文明的社会名流,也不乏刀口舔血的黑道分子。于是她在学会弹奏钢琴的同时也学会了杀人放血,在拿到早稻田大学毕业证的那日也拿到了空手道黑带。

在她还不算长但足够精彩的二十三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怪物。

不过嘛……虽说杀不掉,但这货动作笨拙又迟缓,只是仗着自己杀不死随意横冲直撞,武器也只是毫无章法地乱挥,完全称不上可怕。

杀不掉也没关系,只要切断四肢它就无法行动了吧!

察觉到这一点的纱良正要有所动作,身后突然传来刘正雄一声痛苦的哀嚎。

她撇过脸看去,只见老人单膝跪地,一把鱼叉洞穿了他的肩膀,另一位怪人正站在他身后双臂用力勒住他脖子。怪人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拉拢着,似乎脊骨已经折断,只有皮肉还与身体连接。

糟糕,忘记警告他们了!

“老——”

“叮!”

兵刃再度交接,纱良险之又险地荡开了这一刀,但怪人似乎不知疲倦,四肢乱甩,一刀接一刀地挥来,而且每一击的力气都极大。面对这种真正意义上不怕死的怪物,少女一时间只得被动防守。

他妈的,力气真大!

战场的另一边,刘正雄几乎咬碎牙齿,肾上腺素疯狂上涌,已经遍布老人斑的皮肤下凸起层层血管,双手抓住怪人的手臂奋力往外扯。

怪人也不甘示弱,双臂依旧死死勒着,限制老汉行动,而另一位方才射鱼叉的怪人拔起一根先前钉树上的鱼叉,正气势汹汹地快步走来。

“爷爷!”

少年失声尖叫,在他看来,对付一人就已经陷入下风的爷爷若被前后夹攻,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会败,甚至……会死。

但在当事人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机会来了!

在另一个怪人拎着鱼叉就要冲到面前时,老兵突然跨前一步,一只手仍抓着怪人的手臂,另一只手则伸向后方抓住怪人的衣服,同时身体一弓,用屁股顶起身后的怪人,双手拽着他的身体,以技巧和蛮力施展了一个不甚标准的过肩摔!

“啪嗒!”

怪人无力抵抗,身体正好砸在同伴的脸上,两人一同栽倒在地。

刘正雄可不想错失良机,他咬牙强忍肩膀的剧痛,像踩老鼠似的一个大脚踏住怪人脊背,捡起地上的鱼叉卯足力气将两人一起插了个透心凉。

“噗嗤——”

血肉被穿透的闷响顺着骨骼爬入耳膜,老兵脑中闪过几幕不愉快的回忆,皱起眉头颇为厌恶地放开了手,肩膀的剧透仍在持续,他不用看都能想到现在自己至少半边身子都是血。

“呼、呼呼……哈啊……他娘的、嘶——啊!”

肾上腺素效果快速减弱,老兵疼得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他肩上还插着根鱼叉呢,鱼叉穿透了他的肩膀,突出的前端是倒刺结构,硬拔是肯定不行的。

满地鲜血,浓烈的血腥味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他强忍剧痛,狠狠地踹了那两具还在抽搐的尸体一脚。

等等……血?

老人猛然瞪大了眼睛,他这才发现,那俩被他钉穿的人,伤口竟然没有冒血!

“老先生!小心!他们好像杀不死!”

找准机会卸了那砍刀的怪人一条胳膊后,佐藤终于找着机会发出警告。

但已经太迟了。

在刘正雄震惊的目光中,两名被钉穿的怪人徒手拔出了鱼叉,创口涌出某种可疑的白色粘液,随后他们就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咧着嘴,朝老兵发出无声的嘲笑。

“爷、爷爷!”刘子玉双手握紧木棍,跌跌撞撞地闯入战场,浑身抖得跟糠筛一样挡在两个怪人面前,“你你你你、你们别过来!”他扯着嗓子大吼,示威性地挥舞了下棍子,谁知却一个没抓住把棍子甩飞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吓尿了吧,黄皮猴!”

“赞美真神,我们果然是不朽的!”

两个怪人发出一阵奚落,趴地上没敢冒头的阿百听了个清楚,那绝对是英语,但口音太重,她完全没听明白意思。

“可、可恶,噫——别过来!”武器被自己不小心甩了出去,面前的怪人又怪叫一阵后拖着破烂的身体靠近,刘子玉用尽全身力气鼓起的勇气顿时灭了九分,甚至脚软得不能转身逃跑,只是本能地抬起双手护住面部。

“子玉,快跑!”

老汉拼命撑起身子,伸手拽住孙子的后衣领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两个怪人拿起了鱼叉和钢管,而老人已经无力再战。肩部挨的那下太要命了,他毫不怀疑自己随时会晕倒。

“别愣了!快——”

“——哒哒哒哒哒!”

就在老人催促自己的孙子快跑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眼前的怪人瞬间被打成了筛子,黄白的粘液在体表绽放。他们惨叫一声,纷纷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往反方向逃窜,三名怪人很快消失在雾中。

老人瞪圆了眼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总共两个人从雾中走来,他们端着枪,穿着一身黑,全副武装着防弹衣和头盔——是飞机上的空警。

“——Peace!——Peace!”阿百学着电影里的台词高举双手投降,生怕错被对方当做目标。

“隊長!彼らは逃げます!追撃——(队长!他们要逃跑了!追击——)”

走前面的空警迈开步子正要追击,后方的队长一把拉住了他,“落ち着いてく!高橋隊員!(冷静一点!高桥队员!)”他死死地拉住了同伴,“追いかけるな!まずは平民を保護する!(别追了!首先保护平民!)”

他们说的是日语,阿百听了个真切,但单凭她偶尔看番积累的三脚猫日语根本听不懂,眼见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持枪接近,也只能跟个复读机似的高举双手一遍遍重复:“Peace!Peace!”

所幸团队里还有佐藤小姐这一位日本母语者,“别开枪!我们是飞机上的乘客,刚才是遭到了袭击才被迫反击的!请问你们是飞机上的空警……”

无间断的西风揉碎了传入耳中的声音,不过三个小鬼子叽叽歪歪的一堆日语,越战老兵是一个词也没听懂,他只觉得双膝发软、打颤,肩膀现在与其说疼不如说已经开始麻痹了,同时眼皮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扑通!”

强撑至今的老兵终于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连……长……”

“连长、连长……连长?”

“连长!连长!”

“呜、呜嗯?呃……?”刘正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越南密不透风的丛林,然后是层层叠叠的树叶后细碎的天空,下一刻,一张抹了迷彩的黑脸突然闯入视野,脸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小……小山子?”

“连长,你可终于醒了!”小山子笑容和煦,身后是一排排靠在战壕后整顿的战友们,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士气低落,“敌人的进攻已经被兄弟们打退了,上面说叫我们继续坚守直至主力部队撤出,但我们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吹号后撤,让后备部队顶上。”

“虽说我们连队已经牺牲两个班了,另有二十二名重伤员,剩下的半数人受了不同程度轻伤,而且弹药也只剩三分之一不到。但是——”

不……

不不不不不!刘正雄内心狂吼,快撤快撤!快下令撤退!你这个好大喜功的混蛋!

然而,身体却丝毫不受他的控制,擅自扛起了枪:“但是同志们!我们的战友正在被越南猴子穷追猛打!我们堂堂‘猛虎连’却想撤到后方,大家说这像话吗!像我们猛虎连的作风吗!对得起党和人民期望吗!”

你他妈的,混账东西!

内心的愤恨没起丝毫作用,身体仍在大义凛然地夸夸其谈,眼前的画面逐渐扭曲……随后,所有一切全被黑暗吞没,老兵瞪着眼,像是沉在水中一般,无法听见,无法看见,更无法呼吸。

“连长。”

直到一个声音将他唤醒,是小山子。

“连长,我们成功了!我们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我们守住了高地!”他挺直了腰板,神色骄傲:“大家也都成为了国家英雄!干净利落地牺牲了!”

“哈哈,连长,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呢?”小山子面容突然扭曲,掐住他脖子对着肩膀一口咬下。

“哇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肩膀处的剧痛让刘正雄猛睁开眼,越南丛林细碎的天空被南印度洋群星熠熠的夜晚取代,小山子索命般的喃呢也变成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啊,大爷你醒了,弄疼你了不好意思,现在正进行到关键部分呢,咬住这个忍着吧。”阿百说着递来一块什么东西。

有无数恶作剧视频证明,对刚醒来意识还不清醒的人,往往你给他什么他就会拿什么,说什么他也会照做。于是刘正雄下意识地咬住,那是件不知从哪捡到的揉成一团的烂衣服,一股汗骚味。

这是要干嘛?

“唔、啊啊啊啊!!!!”

肩膀的剧痛让他马上明白了过来,他失声惨叫,只见一旁自己孙子正满面泪光地抓着他的手,另有两个穿军服的彪形大汉摁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挣扎。而阿百额头见汗,手握住穿透他肩膀的鱼叉,用力一拔!

“唔——!”

刘正雄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要不是咬着块布他准能把牙齿咬碎。

鱼叉已经被阿百处理过了,长倒刺的那边被砍断,所以一开始才把老兵给痛醒了。阿百把砍断的鱼叉扔到一边,用空警带来的绷带和纱布给老人来了个简单的包扎。

“嘶哈——嘶哈——”老兵渐渐缓了过来,多年锻炼带来的健硕身体让他不至于再昏过去,甚至有余力对阿百翻了个白眼,用虚弱的声音道:“……手法不错啊小姑娘,捆粽子似的,你是哪家医院的实习小护士吗?”

“对,兽医院。”阿百用力扎紧绷带,在老兵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中怼了回去。

“老先生,你醒了。”

老兵身后传来声音,他转过头去,正是那位日本女娃子,与受伤不轻的他相比,对方根本毫发无损,这让他脸有些挂不住,“哼哼……老爷子我命硬着呢,这次也是以一敌二。妈的,想不到他们居然是杀不死的怪物。”

“关于这点,”纱良的蓝眼睛在老兵和他的孙子以及两位空警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情报,我和阿百小姐稍微整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