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雨,你指导老师来接你了!!!”
虽说迟耀可以说是叫得相当的大声,然而蓝星雨仍是跟没听到一般,手拿着画笔静静坐在画板前。
“蓝星雨!!”
迟耀见叫了她两声没应,便朝邱诚苦笑了一下。
“她可能戴耳机了吧,你去叫她下,跟她说该是晚饭的时间了,我请她吃叉烧。”
“哎?我吗?”
邱诚愣着,用手指了下,而迟耀则抱着手靠在了车上,一副他就在这儿等着的样子说道。
“嗯,她的指导老师是你不是吗?”
我算是吗?
这句话在邱诚心里转了几圈,但他还是没说出口,而是听了迟耀的建议走上了前。
而凑近了看,才发现她根本没在画画。
她只是闭着眼,坐在一副未完成的水墨画前,用一种很令人怀念的腔调哼着歌。
“……哼哼哼。”
一阵风吹过,她的头发如绸缎般在空中飘扬了起来。
在那浓密的黑色中,两条白色的线从中露出,连进裙子的口袋里。
邱诚见状也先不打扰她,而是上前端详了一会儿那幅画。
而越看,他越觉得有股寒气从指尖一点一点渗入,冷进心中。
最后,他长吸了一口气,叹道。
“……千里寒江上,万家灯火明。”
“你这不是很懂吗?”
“哎?”
邱诚突然发现,蓝星雨那双如银河般清澈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此时正在他眼前兴奋地扑闪着。
“之前动笔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么久没碰笔,会不会退步,但拿起笔之后很多东西就回来了。”
“这意境,这画工,在你看来,不说拿第一名,但素质是世界级的没问吧?”
“是世界级的没错……”
该画主要描的是孤寂感,但却没用惯常山水画山是山画水是水的画法。
她转而先点出了一个繁荣而温暖的小镇,但在小镇喧嚣下,却是一人沉舟顺流而下的背影。
这种以动写静的画法在她手里显得是那样细腻却又克制,短短几笔,就把迷恋、不舍、无奈、看破等种种情绪融入了那背影中,甚至还画出了淡淡的出世与淡然。
从画工来说是没问题,但——
“但你这副画和之前挂王鹤名字的画风格太像,拿出去会不会出问题?”
虽说美术界不是没有风格的借鉴与参考,而且说白了其实这也是同一个人画的。
但这次蓝星雨是以她个人名义参展,如果还是用这个画风的话——
“我就是王鹤的徒弟,用这个风格……应该也没关系吧?”
“但——”
“而且,要换画风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是适应不过来的,是吧?”
“……是。”
画风是画家的签名,是指纹,是用画家用于表达自我的语言,是赖以为生的生命。
贸然要画家改变画风,那么约等于要作家用母语以外的语言进行创作。
虽说不是不行,但这过程却是谁都急不得的,需要经历敲皮碎骨才能完成的东西。
就算是文芷当年……也是经历了种种,才最终找到另一个的自我。
“然后,我说过,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参展,是吧?”
“……嗯,没错。”
虽然理论上时间更长,但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一切以最坏作打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是这样的,”
“最后从目标来说,我们的目标就是参展是吧?”
嗯,只有参展,才能完成文邹给出的条件,从而得到文邹的认可。
不是这样,那么一切便毫无意义。
“那么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做法了,还有就是——嘿!”
蓝星雨拿笔在往邱诚额头上一点,然后再轻轻一划。
“……你这是?”邱诚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
蓝星雨见邱诚没反应,便继续往上点了两笔。
“这次我肯定会放点私货进去的。”
“私货?”
“对,私货。”
蓝星雨继续画着,邱诚只觉得额头凉凉的,痒痒的。
“虽然按照王鹤的说法这样就不完美了,但这次太完美反而会坏事,不是吗?”
“你对你老师都是直呼其名的啊……”
“嗯,反正不在人前,我不用刻意对他保持那个态度……呼,好了。”
她朝邱诚额头微微吹了一口气,最后,她像是最后大功告成一般笑了。
“今天结束之前,就别洗头了吧。”
“你画了什么?”
“一个能让你额头瞬间价值千万的东西。”
她拿笔杆一敲邱诚的额头,然后将笔放回画架,伸着懒腰站起了身。
“好了,去吃饭吧!”
“那画具——”邱诚还没反应过来。
“自然是你收了,你不都说你是打杂的了吗?”
“唉,你这家伙……”
无奈,邱诚只能老老实实收拾好画具,返回迟耀处。
“噗。”
迟耀看到邱诚的同时,突然捂嘴笑出了声。
邱诚将画具往后备箱重重一放。
“……迟耀,你有带镜子吧?”
“那个,我是男的。”迟耀用手挠了挠下巴。
“你有吧?”邱诚一脸黑线。
“……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其实。”
“你、有、的、吧?”邱诚脸上的黑气愈发的重了。
“好啦好啦给你给你,你自己看。”
迟耀掏出一面梳妆镜往邱诚手中一丢,并拉开了车门。
“上车!”
就这样邱诚拿着镜子,被迟耀推进了副驾驶座上。
然后,邱诚愣住了。
“……梅花?杜丹?不对,这个是——”
“凤凰花,在当它整城整城地开的时候,可以说是相当好看了。”
蓝星雨在趴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介绍道。
“只不过花期没到,而且主要是在南部沿海一带有,所以可能没法带你看了。”
邱诚拿着镜子,看着自己额头上那片火红愣了一会儿,最后苦笑道。
“还真是少见的兴趣啊。”
“如果太常见的话,那就没法价值千万了吧?”
就在两人说话间,迟耀也坐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上。
“好的,现在已经身家千万的二位,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吃点什么好呢?”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吃叉——”
“叉烧面!!!!”
在邱诚话没说出口前,蓝星雨的脑袋从两人中间探了出来,干劲满满地重复着。
“我要吃叉烧面!!!”
而迟耀见状,则一拉手刹,随后酷酷的一笑。
“行,那就如你所愿吧,请你吃叉烧吃到饱吧!”
就这样,顺着蓝星雨的胡闹,迟耀请邱诚和蓝星雨结结实实地两大碗叉烧,外加叠成像是小山一样的叉烧肉片。
虽然看着那个叉烧山时,邱诚一直下你给提醒下蓝星雨不要胡闹,不要吃迟耀吃得这么狠。
“店家,再给我们这位大画家来上一碗叉烧。”
但看迟耀本人好像蓝星雨点得越多他越高兴的那个样,于是想想便还是算了。
既然他们开心,就随他们开心就好。
最后,迟耀将蓝星雨送回去后,在送邱诚回家的路上说了这么些话。
“画已经画得差不多,接下来的话,那孩子可能就要拜托你照顾了。”
“那孩子……别太勉强她,好吗?”
“……”
“……以她那性格,我能勉强她才是怪事吧?”
“嗯……或许吧,但我还是想提一下,仅此而已。”
“钱的话会在下个工作日到你的账上,之后还缺的话,记得及时联系我。”
“关于钱的事都是小事,只要肯联系我,总是找得到办法的。”
“知道——你是不争气儿子的老父亲吗?对我这么好?”
“如果是的话,我二十万当你一次爸可真够贵的。好的,你可以下车了。”
说罢,邱诚便被迟耀卸在了自家门口。
对此邱诚只得无奈地叹口气,准备回家洗个澡休息会儿睡觉。
但在上楼的时候,他的手机却响了。
“文芷?”
看到那个名字时,邱诚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为了安顿自己家里的事情,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跟文芷打过电话了。
虽说自己确实是在经受考验,但因此,这么久不跟文芷打电话真的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