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看了一眼表,竟然六点了。
不知不觉练习到这个时候,放到往日,那个会在旁边看生物书的家伙今天竟然——
“呐、呐,今晚上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嚯,说曹操曹操就到。
“唔……?”
“干嘛摆出那种表请,偶尔也出去开心一下嘛。”
大概是因为我的冷漠反应,她那湿润的眼眸又开始泪汪汪了。
“像是烤肉、寿司,刺身,中华料理,实、实在不行,就是拉面我也可以接受啦!”
“像是这样把拉面摆在优先级最后还分三六九等,拉面之神可是会哭的哦。话说回来……叔叔阿姨不会担心吗?”
尽管作为青梅竹马享有极高的优先级,但是想到她家里的那两位对自己女孩关爱有加的家长,我就不由得担心起来。
“偶尔一次也没有关系啦,更何况不是还跟小……伊集院在一起嘛。”
“先斩后奏?”
“放心啦一定没问题的!”
这样动摇的语气完全不像没问题的样子啊。
“那样也不错……不过去哪呢?”
稍作了犹豫,我抛出疑问。
“伊集院来选吧?”
“可是妹妹你才是提议人哎……”
“但是我没什么主见啊。你随便选,我会毫无怨言地跟着你就是。”
“那就……我常去的那里?”
……
(风铃声)
“哟……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了高桥先生,身子骨还好吗?”
“我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了,毛病落下不少,一时半会是好不了啦。倒是你,赶在毕业前终于着急带着女朋友来了吗?”
总是摆出一副淡然自得的态度,见了客人(大概除了我)也不会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只知道缩在柜台后面戴着耳机听古典音乐的高桥先生,是我五岁就进店以来的老熟人了。
“老板你真的老糊涂了,我还有半年才毕业呢。”
“哟……那这么说,我可能看不到你毕业了。”
“怎么,你病了吗,怎么用这么伤感的口气。”
“这家店,要关闭了呢。”
“咦……?”
距离学校几个街区,通往另一个街区的胡同街角。
我们最终选择的地方,是这家连牌子都没有的不起眼音像店。
“来,听听看……这是我最爱的一首歌,虽然它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街头歌手唱的。”
我取下耳机架上那厚重又古朴具有年代感的耳麦,把它扣在西园寺的头上。
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在学校食堂解决了晚饭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让我决定的吃饭地点会变成音像店,谁让她把主权交给我了呢。
“想听到你的声音,像是把一切都抛弃一般”……
“在失去你的雪夜,却如此驻足不前”……
“时至今日我还会在手机上一遍又一遍地循环这些歌,像是跟许久未见的朋友聊天一样。”
在初中的时候,因为阿姨上夜班,叔叔每次都早早接西园寺,那个时候的我就会躲到这家店里来。
“嗯……你能听懂吗?这首歌里淡淡的幽怨。就像是早晨盛开,晚上就会凋零的花一样……”
“像是这样淡淡说一句就好了呢。呐,那么,接下来呢”……
“她一定……很期待他留在她身边吧。”
西园寺沉默了很久,像是把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海沟从头看到了尾,终于开口搭话。
“他会听到吗……”
因为共享一副耳麦的原因,我与西园寺的距离靠得很近,在这个角度上,我能够看到她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
“很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呢。曾经在一起的回忆,会掩盖今日分离的痛苦吗?”
“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但是……在那之前,拥有着半个多世纪的岁月相偎在一起。真是令人羡慕呢。”
“嗯……?”
不仅仅是睫毛,
西园寺她整个人,在我面前细微地颤抖着。
把耳麦紧紧捂在耳朵上,她那温润的眼眸中,诉说着我看不懂的感情。
“西……?——西园寺!”
然后,在我做出下一步判断之前,她就跑开了。
“——大叔,我下次再来找你喔!”
“喂、喂!西园寺,等等!别跑啊!”
我迈开双腿,扔下耳麦和碟片,全力地冲向那个从音像店里冲出的少女。
跑到大街上,跑到小巷里,跑到退潮了的沙滩上。
“呼、呼、哈…..呼哈。喂,西园寺!你跑得也太快了吧。”
无法理解她突然这样做的原因,但是她的目光,让我无法坐视不管。
因为听到了这首曲子而悲伤?
因为想到了别的事情而悲伤?
“……”
“西园寺,你怎么了吗?”
“没有……”
脸上那令人担忧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没有事情的样子。
“身体不舒服的话,咱们就回家吧,对了,下次有机会的话——”
“不是啊……”
我的提案还未说出口就被一口否定,西园寺的表情淡薄得就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果然已经忘记了呢……”
因为对方的反应我有些束手无措,那拼命压抑着感情的声调和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诶?”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不明白啊。”
我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因为我潜意识告诉我,这是与我相关的事情。
“风你这么受欢迎,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仅仅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但是、但是啊!你太远了……我抓不住你啊……我不想去英国读书,更不想…….我……我啊……”
包含着怨念的对白变成了当事人断断续续的哭诉,西园寺在我面前嚎啕大哭,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西园寺,我——”
“你走开啊!”
伸出去的双手,被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