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时时十时从来都不是能为了工作搭上生死的类型──又或者说,这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类都应该不是会为了工作搭上生死的类型。当然这并不是在否定那些高危职业、以及心怀献身精神去工作的人们,只不过是在单纯地谈论一个普通人,被问到「会不会为了工作送死」的问题,应该都只会回答「不会」,就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虽然时时十时是个忍者,是个确实接受过严厉训练而身手非凡的忍者──然而她也跟一般人一样,若可以不冒险的话当然不会去冒险。这不过只是人之常情,她绝不会去伪装起这份心情,也不会去尝试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当面对重大危机时,任何人都理应为了自己,都理应贪生怕死,无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

即使是从事拯救人命的职业,其底线都应该是自己的生命──虽然这可能只是不负责任的漂亮话,但保住了自己的生命,也才能在将来拯救更多人命。时时十时从事的刑警这份工作,也绝不是与人命拯救无关──根据案件性质的不同,刑警这个职业也必须随时面对人命的生死关头,也必须拯救能拯救的人命。

然而,现实是──

特里尼蒂号事件中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人命,就连日本医疗界的伟人纳村虹作也被杀害的现在──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拯不拯救人命的问题了。在自己也被放到了随时都可能死亡的环境中时,时时才终于首次意识到──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宝贵的生命,失去了太多本可拯救人命的机会。

也正因如此──

现在的时时才更加应该自私──更加应该以自己的生命为优先。所以,她行动起来了。

“时时小姐,既然妳是个忍者──那么妳首先要做的就是「忍耐」。忍耐是妳们忍者的长项吧?”

SSS级名侦探的话语在时时脑海里掠过。

也许忍耐确实是很重要,但在适当的时机引发动行也是非常重要的──来到地下3楼的时时如此心想道。既然已经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那当然就是不存在任何能接收到的电波了──时时主动抛弃了与外界联络的手段,只因为她是一名刑警。

作为一名刑警,她不希望自己只是活下来──

活下来的同时,也解决掉事件,才是刑警的任务──

没错,「活下来」充其量只是底线而已──去与犯人对峙,并解决事件,方为刑警的本职。

“之所以时时小姐怎么找都找不到任何活人的身影,有可能是由于对方能够完全掌握妳的动向,能按妳的动向主动躲避妳的追寻。海马之虹岛是日本医疗、脑科学、基因学乃至于生物学等技术科研最为先进的岛屿,很有可能早就研发出了某种能检测出特定范围内活动生命体的存在与行踪的技术。这种情况下可不能轻举妄动,而是得想办法搞清楚对方的意图──”

既然要搞清楚对方的意图,果然还是得行动起来。

如果只是一味让「敌不动我不动」的情况持续下去,那将永远无济于事,造成互相猜疑越加增幅的僵局。

若对方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动向,就更应该自己先主动行动──这亦是时时十时的忍者原则之一,亦是她现在展开行动的原理。

来到地下3楼后,只见──

眼前似乎是类似于牢房区域的地带。在仿佛营造着这地下区域诡谲氛围的昏暗光线下,一扇巨大的铁门就堵在了时时的去路上──那铁门一共有4个旋钮式密码锁附着于其上,对于同时也是一名黑客的时时来说这种锁只需要肯花时间尝试基本上就等同于没锁一样。

于是,时时走上前,开始操弄起了那些旋钮──她故意用了比正常来说还要久的时间,才成功输入正确的密码,完全没有难度地轻而易举就破解了这扇厚重铁门的封锁。

反倒是推开铁门时还比较费劲儿──

伴随着「锵隆……」的金属声,时时也只推开了够她一个人穿过的缝隙,并迅速地进入到了这个地下3楼的主要区域。

──果然是……牢房吗?

放眼望去,是一个又一个的笼子──但跟一般那种铁栅栏式的笼子不一样,而是一个个看起来像是太空胶囊似的房间;这些胶囊外面都是一层透明的、看起来非常密封式的坚硬塑料,侧边都各附设有一扇电子制御式门,还有一大堆按钮、嵌入型镜头和电子操作屏,除了开关门外不知道还有啥用,时时猜测可能是胶囊内还附设有简易空调之类的吧。

时时没有理会这些胶囊式笼子,转进了一条横廊──

「……」

时时顿时感到头痛──因为她看见了许多许多的房间,有接近一半的门旁都附设有简易的非接触式读卡器,所以就现在来说有一半的房间是时时无法进入的;另外一半的房间则没有这类读卡认证装置,且门都是打开的,看起来似乎是只要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有权利自由出入的、没那么重要的房间──然而,时时却完全搞不懂这些房间是作什么用途的。

比如说──

正中央立了根顶部似乎能站人的柱子、周围地板全是针海的房间。

比如说──

地板上有无数似乎能吹出某种热空气的小孔、并且天花上有一根似乎能泻下冷水的水管的房间。

比如说──

完全没有照明、但不知为何却有一台从天花上的滑轨悬吊着的闪光灯,并且空气异常混浊的房间。

比如说──

满是镜子的厕所和浴室、满是摄像镜头的娱乐室、满是昆虫和小动物尸体的饭厅。

时时根本搞不明白,这些房间的存在意义──尤其以科研的角度来看。

不过,她还是产生了一个印象──

──拷问用的房间吗……?

时时的这个印象虽与事实本质有差别但也非常接近了──当然她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科研机构的建筑内会需要拷问用的房间,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光这个地下3楼就占了近一半的数量。

“这里是敌人的主场。不光是能轻易致死的千里眼病毒,这里可能还存在着许多时时小姐妳所想象不到的危险……一个不谨慎,时时小姐妳恐怕就会死在这黑色箱子里──这不是恐吓,而是忠告。”

「如果我是会这么轻易的死在这种地方的人,那我这忍者可就白当了啊……」

时时昂首阔步──

完全不像个忍者般昂首阔步起来。如果说敌人拥有能检测出箱子里任何活动生命体的技术,那本来再怎么躲躲藏藏都没用──所以时时也不会偷偷摸摸的了,她拉紧了自己脸上的黑色脸罩,紧绷起了全身神经,随着她有规律的步伏而轻轻摆动的亚麻绿长发衬托出了一股凛然的英气。

最终,她来到了那个正中央为柱子,周围为针海的房间。

「嘿……!」

她敏捷地只以脚尖穿梭于针海之间,并奋力跃起──最终以单左脚立在了那柱子的顶部。对于时时来说,就连灯柱顶部这种不适合站立的地方都能平稳地以单脚站上半天,现在这根柱子磨平了的顶部对她来说就有如草原般宽敞,即使维持这个站姿睡上一觉也完全是小菜一碟。

时时决定在这里等待起来──

等待起、有什么人的到来。当然,她这场等待本来就是赌博,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出现在她眼前──但对于作为忍者的时时来说,她所能投入到这场赌博的时间也远比一般人要长;忍者之道,即为隐忍──忍耐亦为忍者的看家本领之一。

“织遥郁绘曾经向我们月兔侦探事务所暗示过会去自首的意愿,可现在她却躲藏了起来──很大可能就是躲进了黑色箱子里。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那里面──推测她是有什么特殊目的才是正常的吧?如果说,织遥郁绘仍然有自首意愿的话……而时时小姐妳是日本的执法人员,海马之虹岛是日本的领土──到头来,只有妳能够逮捕织遥郁绘。”

「真不愧为现代女忍者的时时小姐,居然能以这么完美的平衡感站在那柱子上且一动都不动。也许妳的脑部对我们海马之虹岛也是非常有价值的研究材料呢?」

一把女性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正紧闭着双眼的时时耳内。

时时睁开眼,发现一个人影在门口处──

该人影身穿白色大衣,有一头披肩的中长发,左眼上戴着眼罩,只露出了金色的右眼──且她脸上挂有一抹温柔的浅笑,看起来内心充满了余裕,从容不迫的样子。

织遥郁绘。

时时此前怎么找都找不到,可现如今却主动现身了的──据说就是引发了特里尼蒂号事件的黑幕,比第一印象要可怕得多的女人。

「很抱歉我可没有成为千里眼超能力者的兴趣。」时时也不甘示弱,以尖锐的语气反击道,「既然现身了,那么该是时候好好解释清楚了吧,织遥小姐──那具整个头部都被捣得稀巴烂的尸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