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忍不住自己的心情鼓起了掌,我禁不住自己的兴奋用力敲响了自己双掌。

看来是因为过于突然或者我鼓掌声音太过响亮,船绮瞳小姐维持着屈膝礼的姿势,微抬起头,一语不发、略显困惑地盯着我看──

直到我终于手痛起来,从而停止了鼓掌之际──

「请问……是什么事情这么值得启先生您鼓掌得这么用力呢?我想──我只是作为女仆理所应当地表现得像个女仆而已啊。」

船绮瞳小姐也总算立正了自己的身子,提出了疑问。

「啊不……我总觉得──是由于我过于失礼的委托方式才导致船小姐您不得已地用力扮演起了『女仆』。如此伟大而美丽的服务精神──让我不为之而鼓掌还比较困难呢。」

「您过奖了。我看启先生您似乎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西洋房子里,所以就自作主张了──如果这并没有为您带来任何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边才是……希望我的委托不会为贵公司添麻烦──那,请进吧。」

我领着船绮瞳小姐进到了彼岸屋邸内──

我注意到,一进到室内范围──这位同时也是侦探代理人的女仆就开始观察起了四周。

「感觉并不像是住宅用途会有的布局和间隔呢。」

路途上──

船绮瞳小姐忽然道出了如上感想。

「敢问……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一般来说──像这幢洋房这么大的豪宅,都会于正门进来的地方预留有『门厅』这样的、有一定空间的结构。即使没有,也理应在附近建有前厅或者客厅之类的大房间──可是刚才进来后就是走廊,旁边只有一个不知道作何用途的柜台,然后是往里面只延伸了一点的狭小空间,看起来本身应该有两三个柜子放在那里。」

「是这样的吗……真不愧是侦探,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注意到。」

「不敢当。另外就是……感觉这里的地板好像不太统一的样子。虽然用的是相同纹路的板砖,但总觉得好像时而有一些重新铺过的地方。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装修时局部性地重新铺设地板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啊……这个的话我听这幢洋房的前业主提到过──他在决定出售之前,事先进行过一遍装修。」

「是吗?那这还真是奇怪呢,启先生。」

「奇怪?会奇怪吗?将物业出售之前进行装修应该只是很平常的──」

「不,我并不是说装修行为奇怪,启先生。」船绮瞳小姐温柔笑着打断了我的话语,「毕竟,光看这墙壁这天花──看起来老旧得完全不像是近年装修过的样子呀。至少暂时来说,我感觉只有刚才我提到过的地板是有小修小补地重新铺过……其他地方,比如墙壁,别说装修,恐怕连意思性地用油漆漆一下的感觉都没有,而只是把旧得不能再旧的墙纸贴了回去般──」

船绮瞳小姐说着,停下了脚步──

停在了她说的只是把旧墙纸贴了回去的其中一面墙壁前。

我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怎么了,船小姐?」

「我想……启先生您应该是才刚搬进来没多久的吧?」船绮瞳小姐伸手,摸了摸那墙壁。

我点头:「嗯……差不多4个月左右吧。」

「那,不知道……我能否把这面墙纸给撕下来呢?我的主人?」船绮瞳小姐向我投来请求的目光──

脸上则是仿佛十分期待着我会答应的、闪闪发亮的笑容。

她在这里会用上「主人」这个称呼就是那个意思吧──毕竟她自己说过这一晚要成为我的专属女仆,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并非以侦探的身份,而是必须以女仆的身份征得这幢洋房主人的同意才能执行──的意思吧。

我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希望对这幢『彼岸屋邸』进行任何破坏。除非我也想装修。」

「好的,明白了,这还真是可惜……话说,『彼岸屋邸』是这幢洋房的名字吗?」

「嗯,是前业主给起的名字。」

「那这位前业主真是个恶趣味的人呢。」

「再同意不过了。」

以无趣也无意义的闲聊作结──我继续领着船绮瞳小姐,来到了用餐室内。

跟在了我后头的船绮瞳小姐最后顺手地关上了用餐室的门后,环视起了四周──

「是饭厅喔……启先生您接下来是打算用膳吗?」

船绮瞳小姐在用餐室和附设厨房之间稍微来回踱步过几回,把几乎所有厨具家俱都打量过一遍后──向此前站在了冰箱旁边的我提问道。

我边打开冰箱,边开口回答:「嗯……因为委托贵公司调查的钢琴声就是在用餐时间响起的,所以才约了这个时间。」

「很合情合理。啊,话说启先生是自己料理的吗?毕竟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豪宅里,我就觉得启先生一定会非常擅长料理的了,看来我并没有猜错的样子。」

看来是看见我已经熟练地开始着手今晚晚餐的烹调──

船绮瞳小姐突然很是热情地称赞起我的料理技能──再怎么说,我一个退休老年人因为实在太闲而顺水行舟且勉为其难地习得的基础料理技能是绝对不可能比得上一名专业女仆的,所以现在船绮瞳小姐也许只是基于她今晚作为我专属女仆的身份而说出了一些以才刚认识约数分钟的关系来说过于热情的客套话罢了。

「既然启先生现在正专注于料理……那,有需要让我给您准备点饮料什么的吗?比如说,红茶之类的──」

话音至此──

船绮瞳小姐视线投向了厨房的另一边──那里的厨柜上放置有蒸气茶壶、茶隔等冲泡红茶的必须器具外,还有一包我忘了放回柜子里的、拆过的红茶叶。原来如此,果然侦探就是侦探,在刚才来回踱步时就已经观察完毕了。

我笑了:「专业女仆泡的红茶,我早就想喝喝看了。」

「哎呀,您这说得──好像只要是女仆泡的,即使是一样的东西也会变好喝的意思?」

「……船小姐还真是有自信。」

「您过奖了。那么请稍等一阵子,我很快就会泡上最好的红茶供您享用──我的主人。」

这就是天河未来都市最好的女仆吗。真是有趣,我对船绮瞳小姐这个人的过去经历越来越好奇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为什么会成为名侦探的侦探代理人兼女仆呢?

(不过,这个若真要说……整个月兔侦探事务所都很值得玩味。)

只有13岁的SSS级名侦探──如果以「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为什么会……」作为疑问出发点来看,那个名为月兔的、只有初中年龄的小妹妹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吧。

仿佛并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的、来自虚构的住民般──

自从船绮瞳小姐来到这幢彼岸屋邸里后,我就一直有种周围都突然幻化为了虚构世界般的错觉──一切都显得不真实,有如雾里看花,即使在进行着日常的料理烹调行为都感觉像是在做梦般,梦幻、虚幻、迷幻……就连当初和彼岸老翁见面时,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您的大吉岭──我的主人。」

船绮瞳小姐以不会太紧迫、不会太放松、程度刚刚好能让人听着很舒服的语调轻声说着上述句子,把一杯她亲手冲泡的大吉岭红茶放到了我前方餐桌上的餐具旁边──这过程中,那红茶的液体平面一直维持着相当稳定的水平状态,一点动摇都没有。这才是今天最让我吃惊且佩服的一幕。

当我抓住杯耳,想要拿起品尝一番之际──

响起了。

从彼岸的最顶部──那薛丁格的猫箱般的阁楼处、传来了今天晚餐时间的钢琴演奏声。

萨堤的《吉诺佩迪组曲》第一首──

和中午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相比,缓慢、柔和了许多的旋律逐渐充满了周围的环境,正好营造出了一股非常适合悠然安祥地享受红茶的氛围──于是,我提起杯身往自己的嘴边靠拢,啜上了一小口。

「果然正如船小姐所说,没有更好喝啊。」

我说出了诚实的感想──虽然我是个说谎成性的人,但在这种应该说谎的时候我却会很老实。我大概是个很讨人厌的老头吧。

不过──

「毕竟,我不是魔法师,无法突破有限的有限。」船绮瞳小姐只是很冷静地作出了回应,风度翩翩地,「我只是一介女仆,能做的事情唯有尽可能地为我的主人分担劳苦,并提供一个无时无刻都尽可能舒适的环境,以纾缓我的主人日益的压力与烦恼──那么,请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呢?」

「……」

如果船绮瞳小姐一直都是这个调子的话──感觉也更加难办,寸步难行了。

再怎么说──

她始终是作为侦探来到这里的。我不能因为一己的奢望,而一直让这位侦探小姐扮演最终只会是虚幻的女仆小姐──

「那……妳怎么看,这首曲子?」

「嗯?」

「就是说──这首正在自动演奏的、钢琴曲子。」我边说边拿起刀叉,准备好了用餐。

船绮瞳小姐则抬起头,仰望起了天花板──仿佛她凭着此举,就能清楚看见那阁楼里是否真有任何人坐在钢琴前演奏般。

「以前好像曾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旋律……感觉,是能让人心情非常放松的、宁静而又舒适的曲子呢。」

「……」

「仿佛所有烦恼都飞走了一般……此时此刻只想要放松身心,让自己好好感受宁静并安稳入眠般、舒适的感觉。」

这么说着──

船绮瞳小姐真的闭上了双眼──就站在了我的斜右前方、于餐桌旁边没有任何防备地,闭上了双眼。

难道说,她真能就这么站着睡觉吗?不,才不是这个问题──一个年轻女孩子在陌生独居大叔的家里如此轻易地放弃掉自己的一切视野,即使这是一时性的,也不得不说是非常鲁莽的行为,从侦探职业的角度来看也是有欠专业性的大意。

我放下刀叉,唤了对方:「船小姐?」

登时──

船绮瞳小姐也睁开了两眼。

她看了看我后,苦笑了起来:「啊,抱歉,启先生,因为我实在太喜欢现在这里的氛围了,一不小心就……说来,这是什么曲子来着?」

「萨堤的《吉诺佩迪组曲》第一首──据说在一些地方的医院内会作为纾缓病人紧张情绪的治疗用音乐使用。所以,船小姐妳会感到想睡觉也是人之常情、吧……」

「是这样啊,长知识了。启先生您真是博学多识呢。」

「还行吧。」我只回应了这一句,继续用起餐来。

实际上──

我只是因为太闲而在当初还对阁楼问题有所关心时用手机逐一录下了钢琴声的旋律,再上传到音乐应用中搜出分别是哪些曲子,然后又每首都稍微查了一下相关资料,才会有现在的「博学多识」。我根本没有真材实料的学问,我只是个退休后太过寂寞的闲人而已。

闲人──

闲过头的闲人。

所以现在才会因为心血来潮而把当侦探的女仆唤到家里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该期待些什么。

「那么,等下我们就一起到阁楼去看看吧。不用害怕的,所以请快点吃完晚餐吧──我的主人~。」

「哦、哦……」

在过于贴心的女仆过于热情的笑容和视线下所享用的晚餐──

怎么说呢,真是不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