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同一天,于几近相同时间带──
在通往月兔侦探事务所的、一处能眺望广阔沿海景色的──近两公里的超长行人道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般来说,这条唯一能通往月兔侦探事务所所在地的路上很少会出现任何人影,甚至是任何生物──因为,月兔侦探事务所原则上并不接受上门委托,很多时即使有任何非内部人员、非警方且非军方的完全外来访客造访此地的情况,都是此地之主人绍月兔亲自邀请的,而非访客自身亲自造访。
然而,现在──
在刚下过雨,乌云仍未散去,只有些微阳光从云间泻向大地的这阴暗天空下,走在前往月兔侦探事务所路上的两人──并未受到任何的邀请,只是沉默着,遂行自己的任务。
确实是任务──或者更正确地说,是命令。
来自苍家的──
苍家家主苍月玲的──命令。
两人完全并肩而行。
走在了外侧,更靠近马路侧的一人以黑和白的装束包裹起了自己,那是非常朴素的服装,只追求了最基本的功能以及不会有失礼仪的最低限高洁感,也代表了此人在苍家内的身份以及功能──身穿苍家女仆制服的女仆长‧红瑰丽本人,两手正提着一个看起来很厚实的、被设置了多重机关的黑色手提箱,完全只板着一副脸不改色的扑克脸,继续于这同样只追求了最基本功能的混凝土行人道上铭刻着过度规律的脚步声。
另一人──也同样提着个一模一样的手提箱。
此人与他身旁那位只是步行着自己正确道路的女仆相比起来,其步伐看着就十分的摇摆不定──虽然他自认一直都紧紧跟随着苍家的步伐行走至今时今日,但那始终是苍家的步伐,是苍家强迫他所采取的步伐、所行走的道路,今天,断罪会总负责人兼现任首席侦探区荥仁,依旧以几乎可以说是其招牌的深棕色背心外套和猎鹿帽的上世纪古典名侦探打扮包装起了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会认可自己是一名侦探。
「看来、差不多了……」
荥仁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也不是突然──
因为,在走了好一段时间后──现在,两人的视野里终于捕捉到了一幢于远方的两层白色建筑。那应该就是月兔侦探事务所──两人在事前已经于其官网上确认过建筑的外观照片,虽仍隔了相当的距离以致于实际上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应该没有错。
毕竟,在这一带──
象样的──或者说,像是一般人也能够进入的普通建筑,也只有那月兔侦探事务所所在的二层白色住宅建筑了。
「区先生,您在紧张吗?」
苍家的女仆长很是锐利地以此问句回应了对方。
「……也许吧。」
「我也是。活这么久我还是首次踏入这种地方──人生还真是不可思议。」
这种地方──
于相关的政府文件上──月兔侦探事务所的所在地被划分为了「基于非凡天赋特权法的特殊禁区」,要进入此禁区的首要且唯一条件为取得SSS级名侦探本人、即绍月兔的许可。
取得许可的方式只需要透过网路或电话联系绍月兔本人即可──毋须申请任何证明文件,也不会有任何正式证明文件被批下来。
这虽是令两人稍感不安且会就此作出各种推测的因素──但,天河未来都市中会发生这种特殊情况的事实,无论是担任苍家女仆长的瑰丽、抑或是曾经当过刑警的荥仁,也是心知肚明。
然而,即使如此──
接下来出现的特殊情况,即使是人生阅历比一般人丰富很多的这两人──也预见不了的。
或者说──
这世上不可能有正常人预见得了这样的情况──这场、不一般的邂逅。
与不一般的存在的──不一般的邂逅。
那个黑影──
就像是看准了两人终于能以目视捕捉到月兔侦探事务所建筑身影的时机般,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仿佛──
那就是分隔开正常世界与不正常世界的界线般──
或者说──
是分隔开人的世界与魔的世界──的界线。
『那边两位。』
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低沉到完全判断不出其声质的、几乎只是呼吸声似的、却又异常响亮的声音,使两人停下了脚步。
瑰丽和荥仁也几乎是同时望向了同一方向──
不知自何时起──
于两人的斜左前方,那个黑影就站在了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了那里般站在了那里──那就是如此具有存在感的东西;然而,两人却──直到此刻那黑影发出魔物般低沉的声音唤住他们为止,都没有注意到黑影的存在,或者说,压根没意识到那是个有意义的存在。
黑影。
那也确实是只能如此定义的东西──乍一看上去,虽是人的轮廓,但整个完全漆黑色,仿佛在这现实的景色上直接剪开了个人形的洞穴般,那就是那个黑影给两人所带来的第一印象。
没有五官,也没有影子。
存在本身即为影子。
无貌之漆黑。
无影之黑影。
瑰丽和荥仁根本不可能预见得到──会在这里,与看上去如此超常之存在邂逅。
「敢问……您、您是……」
即使是能永远脸不改色地从容应对一切的苍家王牌女仆──也不得不感到动摇,面对眼前这常识难以解释的、纯粹漆黑之物。
『我吗?正如两位所见──就是这个样子。』
与其漆黑外表以及极致低沉的声音不相衬的是──
黑影所发出的话语──其遣字用词本身所携带的口吻和语感,是意外地轻浮且随便的感觉。
『我一点都不可疑。一点都不可疑喔,两位。』
仍然是──
若只关注于文字本身,那实为很轻浮的语感。
然而──那仿佛不像是直接从人类喉部发出的、更像是某种利用了特殊声波技术导致有如直接于两人脑内响起的、低沉到像是呼吸似的、却又能瞬间完全占据两人大脑听觉区域的声音,只会让两人身上的汗毛于此刻更加悚立起来。
荥仁心想──
即使是那位从不见其人从不闻其声的神秘天河市市长瑞星尘,也不曾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用害怕,真的。』
黑影继续说。
说到底──就连这话语是否真由眼前这黑影所发出的,两人都根本无从判断。
现在正发生的现象是──
眼前出现了不正常的黑影,耳朵听到了不正常的话语声──本质就是如此。并没有任何能将这两种不正常现象划上等号的正常根据。
不正常。
异常──
黑影那过于纯粹的异常感,也让此刻的两人正感受着最纯粹的恐惧──对未知的、对黑暗的、恐惧。
『我只是想要稍微打扰两位一阵子。很快就能搞定,上一遍厕所的时间都不到。』
随着这句话──
黑影稍微往两人靠近了一步。
「……!」
荥仁看见──对方确实有提脚,走前了一步的动作。那确实是人类──黑影有人类的双脚,人类双脚前进时会有的连贯动作,理所当然地。
虽然──
还是很难看出对方是个立体的人类──但,这一步让两人至少能够认为,眼前这名黑影人类在他们双瞳中造成的视觉异常也许只是某种类似于利用了错视的效果。
也就是说──
是人为的效果。
人为──知道对方至少是人类,瞬间让两人稍微安心了点。
『对,这样就行。至少,我像这样能被人看见时是安全的──明白吗?我是危险人物的时候你们连我的影都看不见。』
「……」
虽说稍为安心了──
但果然,不是什么能放松警惕的人物──瑰丽和荥仁皆同时作出了此一感想。
荥仁吞了吞口水──
「那……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问了。
以前当刑警时,无论面对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荥仁都从没在光是发出提问的情况下如此紧张过──
『你们是来找月兔的吧?』
「……」
月兔──
这对SSS级名侦探直呼名字的态度──让两人更加绷紧气息了。
『啊不,其实问题不是出在你们身上。没事的,你们来找月兔──你们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作用也不过如此罢了。月兔她干侦探这行,总会有各种人找上门来的──这本身没有意义,在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除去那位SSS级天才的行为本身皆是完全不值一提的、别说是激起涟漪、就连转瞬即逝的气泡都算不上的小事罢了。』
「……」
对方异常地强调两人来访的毫无意义性──
这导致荥仁内心稍有不爽。他也踏前一步,略带攻击性地──
「那,敢问这位黑影先生──还是说是小姐?您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找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哦?请不要误会了──断罪会的区荥仁先生。你们的来访本身是没有意义──但你们造访的那位人物,那位叫月兔的SSS级名侦探,搞不好会作出某种让你们的来访都突然拥有了意义的行为,所以我才特意来此忠告罢了。』
「忠告……?」
『没错。不过你们毋须为此负起任何责任。你们确实也会成为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齿轮吧──即使是连转瞬即逝的气泡都产生不了的、早就被大海淹没的齿轮,但至少,转动齿轮者另有其人,你们不需要负责,也没有那个资格负责。』
──历史进程……
那位市长──瑞星尘也对荥仁提到过类似的话语。
荥仁开始猜想──这个人,难道是和那位市长有什么关系的人么?而且是在这通往月兔侦探事务所的路上……
『你们手上拿着的手提箱,看起来好像挺危险的样子?』
突然──
黑影把话锋转向了两人一直提在手里的──黑色手提箱。
瑰丽下意识地把手提箱藏到了身后,并后退一步:「敢问……这、又怎么了?」
『给你们──或者说,给你们的主人一个忠告。最好别小看月兔那个小鬼。』
「……什么?」
『苍家是天河市里有头有面的富豪,那财力确实是只手遮天级别的──但,在天河未来都市,SSS级别的天才本身就是「天」。』
黑影仍然是以低沉的──
魔物似的声音、说着这把今年才14岁的女孩捧上了天的话语。
这让两人有种很不现实──脱离了现实的感觉。这里是异世界──比起苍家一直以来为了苍星瑶所创造的外星人幻想还要更加异质、更加难以用常识理解的、混沌的异世界。
──不……不是捧上了天……这个黑影的意思是、那就是天……
正因如此──
两人才会不由自主地自己说服起自己。黑影的话语那过于纯粹的异质感和混沌感、也带有某种过于纯粹的说服力──
只能直接接受这一切的──说服力。
『堆得再高的黄金山,也挡不住整个天。天是无限的──就跟、黑暗是无限的一样。』
话音至此,忽然──
黑影左手的轮廓提起,并作出了像是──指了指自己般的动作。
仿佛在刻意地主张自己就是他话中的那个「黑暗」──两人心想,即使不用这一指,这黑影也是显而易见的黑暗,根本不用说的黑暗;也许,这就是这个黑影话语中那莫名说服力的根源。
『所以,即使今天──你们的主人输了,也请不要坏了心情。做人嘛,得每天都有个好心情才能健康过完这一生。』
「……」
这──
──就这……?
荥仁不禁傻眼。
这个看上去就像是「高深莫测」代名词的、完全没有正常人类模样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荥仁和瑰丽面前,不惜以这副超脱常识的身姿出现在两人面前都要作的忠告──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好比──
眼看着外星人开着UFO大军飞向地球,天空都被外星人的舰队填满了──却突然告诉你他们只是路过表示了一点友好般的落差感。
不过──
『啊,不要误会了。暂时至今我所说的话语──都只是大叔我出于好心给出的一些个人忠告罢了。接下来,才要办正事。』
大叔我──
──原来是大叔啊……
比起对方这时提到的、理应更加引起注意的「正题」两字,荥仁更加在意起了对方的自称──这个黑影的说话方式就是如此的令人脱力,与其存在感相比起来,完全紧张不起来的感觉。
仿佛──
这就是这个黑影的魔法。
所以,那个瞬间──
荥仁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没有来得及注意到──
此时,黑影男子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异样的物体。
异样的物体──
也许,这是因为这是由这漆黑一片的人物持于手中才会显得异样,也许本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作出如此判断的荥仁,明显其判断力和感性都变得略有点迟钝了。
因为──
那是个、纯白色的小箱子。
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机关的、严丝合缝的──纯粹地完全白色的小箱子。
不足手掌大小的、似是某种地球上最先进工业技术成品的高级工艺品──完全的白色被放置于完全漆黑之人的手上,更形成了一种超脱了现实的对比,使两人略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色盲了。
「那是……什么……?」
率先发出疑问声音的是瑰丽──
那一刻,不知是否错觉──瑰丽感到、眼前这个黑影好像笑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这东西不关你们事……就只是最近上面一些人在想,自从千里眼那次事件以来,月兔她好像有点不乖──所以必须得收集一些情报,搞清楚最近月兔那小鬼都在搞些什么。哎呀,大叔我说这些是不是也是一种多嘴?但总之,今天月兔她就多得你们关照了──』
话语至此──
黑影的手部作出了某个动作──似乎是按下了白色小箱子上的某个按钮,两人并没有看清楚。
顿时──
荥仁和瑰丽两人都明确地感受到、一种瞬间爆发出的风压掠过了身边的感觉。然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于心里判断这只是错觉而已──终究来说,与全身漆黑的人类的短暂交谈并不足以改变两人的常识观与世界观,他们不可能会理解、那么小的一个白色箱子在纹风不动且并未产生其他明确物理现象的情况下释放出如此风压的原理。
即使是这个天河未来都市内──能理解的也没有几个吧。这正是未来的黑科技──现代的黑魔法。
『很好,这就可以了。』
「……」
荥仁想说些什么──可就是想不出究竟该说什么。说到底,眼前这位连是否人类都不清楚的黑影对他和瑰丽来说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在准备前往与月兔侦探事务所所长见面路途上遇上的陌生人──不多不少,就只是这样而已。
也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超脱于现实──
甚至比跟市长「会面」时的场景都要更加超现实──所以荥仁才会迟钝至此,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话中令人玩味的部份。
是的──
黑影在称SSS级名侦探为天的同时,却作出了似乎有所谓「上面的人」以一副比天还要高的姿态对最近绍月兔正在做的事情进行评价──的发言。
也许──
荥仁该在这里就察觉到──在天河未来都市,天外有天的构造。如果他能在这里察觉到这样的构造,变得更加谨慎、更加警惕的话──他也不会在往后某个断罪会登上了主舞台的故事中那么不自量力地想要强行干预历史进程的发展,并招来那样的、毫无救赎的结局了吧。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构造、发展和结局──
恐怕也早已在天河未来都市市长瑞星尘的掌握之中──罢了。
『那我就此告辞了。祝两位今后的事业顺利──我们最好不要后会有期,因为我会像这样现身的时候,通常都会发生某些对特定人士来说并不喜闻乐见的灾难。啊……我也好想赶快过上舒适的退休生活呢~。』
「……」
然后──
黑影、消失了。
确实没有说后会有期、没有说再见──就凭空消失了。
说是凭空消失,实际上更像是在两人没来得及察觉到的情况下离开了现场──只是从荥仁和瑰丽两人的主观上来说,那确实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描述。
就像一开始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黑影的出现一般──
「看来……月兔侦探事务所的附近住着很不一般的邻居。」
荥仁只好作出此感想。
瑰丽只对此只点了点头,并应了一声「嗯」──接着,两人就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继续提着手提箱,往那已经能目视到的、应该就是月兔侦探事务所的白色两层建筑踏出日常的步伐。
‧●‧
「恭候两位多时了,快请进来吧。」
在抵达月兔侦探事务所玄关正门口时──
为荥仁与瑰丽两人开门的是、月兔侦探事务所的女仆兼SSS级名侦探的侦探代理人船绮瞳。
船绮瞳领着两人进到事务所范围内──
在来到客厅区域的外围时,两人都目睹了、那个身姿──
在那工整地被划分为黑白色的客厅里、以面向庭园的落地窗为背景,坐在了其白色一人沙发专座上的──幼小的身姿。
幼小──然而却不可一世的身姿。
这时,关上了玄关正门的船绮瞳,以轻快而又不失礼的脚步迅速回到了她的主人身边──那纯白色的御座旁边。此刻的船绮瞳,只是于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同时全身都不再有任何动弹,仿佛有如一座不动的大山、或者说佛像──守护在了她的小主人身旁。
同样以侍奉他人为己之任、为己之生存之道的瑰丽,于那一刻感受到了,或者说,察觉出来了──这位名为船绮瞳的女仆,对于那白色座位上的SSS级名侦探,可谓是置以了「把己之生命权委身于对方,并以此为保护对方生命之本钱」程度的信任──此一事实。
乍一看──
坐在了那白色座位上的,明显只是个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的、看起来顶多只有初中生年龄的小女孩──她身穿着水手服,深蓝色白边的襟领,以淡黄为主色的上衣,以及深蓝色百折裙的水手服,脚上也是黑色的短袜和学生鞋;这么年幼的一个小女生真的是那「就是天」的SSS级名侦探吗?──瑰丽的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这时──
「欢迎两位光临。这里是我的主场,所以接下来希望两位能尽量按我说的去做──无论你们是什么身份,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只为了断罪而存在的空间里,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
然而SSS级名侦探并非众生,而是天,而是神──两人竟在心里作出如此感想,而不是尝试反驳对方这过于自大的话语。
也许──
这就是、SSS级名侦探的魔法。
──只为了断罪而存在的空间……
作为断罪会老板的荥仁不禁对这句话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在意感──他知道的,他先前已经见过一面的这位天才,这位名为绍月兔的天才,肯定是故意说这句话,说给他听的,只是他并不清楚其用意为何,或许压根就没有什么用意,只是天才特有的戏言罢了。
「区荥仁先生,请你坐到一人的黑色沙发上。至于红瑰丽小姐,妳则请到这张黑白色的三人沙发上就座。」
于是──
这个空间的主人──SSS级名侦探月兔,发出了她的要求,发下了她的命令。
对此,荥仁和瑰丽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后,即顺应月兔的意思,各自到被要求的位置上就座了。
荥仁注意到──
相隔在了他与月兔之间的、可拉伸式茶几上,什么都没有摆放。而且那茶几桌面异常地干净,甚至有点闪亮亮的感觉了──仿佛为了今天这场会面,那位女仆船小姐特意清走了原本在这桌面上的东西还反复来回擦这桌面,生怕擦不出能反射光的效果般,弄得荥仁有点想笑。
但让荥仁更想笑的是──
与白色一人座上的月兔完全相反的自己──被要求坐在了纯黑色一人沙发上的、有如成了反派的自己。
立场上来说也确实是这边更像反派──所以荥仁此刻的更想笑,实际上是苦笑。
「那,区先生。」
这时──
于荥仁斜左前方的、坐在3人沙发的黑白交界处上的瑰丽开口了──好像在提醒什么般。
荥仁当然知道她在作何提醒──所以,他也没有说啥,即跟随着瑰丽的动作,一同把此前两人一直提在手里的黑色手提箱,放到了那茶几的桌面上,同时各自迅速地往侧边一电子锁键盘输入了一组只有各自知道的密码并进行指纹认证后,让两个手提箱拼接在了一起。
顿时──
从拼接起的巨大手提箱中央部份,徐徐升起了一个显示屏──直到显示屏与手提箱呈90度垂直角度并且屏幕朝向了月兔的方向后,那屏幕亮了起来。
『初次见面。』
温和、冷静而又充满智慧的成年女性声音响起。
屏幕中出现的是──一名打扮高雅且充满贵气的亚洲成年女性。乌黑微自然卷的及肩短发下是一张非常年轻的、温柔的、同时又带有几分坚韧感的脸,身上穿着的像是某种复古正装的酒红色西服则衬托出了作为富豪应有的高贵气质──月兔注意到,比起衣着,屏幕中女性所身处的、似是露天的场所,以及背景中看起来只是巨大宅邸一小部份的白色墙壁,更能彰显出这名女性的地位。
把和侦探的会面选在了露天场所──这也许也是一种自信的体现。虽然这是远程视讯通话。
『我是苍家现任家主,苍月玲。今天还请多多指教──绍月兔小姐。』
屏幕中──
现龄36岁的苍月玲自信地笑了──那笑容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包容力以及温柔,让月兔不禁觉得接下来无论何种对话都能安心地进行下去。
──是个比想象中要温和很多的人啊……
月兔对这位富豪家庭的年轻女主人产生了如此的第一印象。毕竟听说──就是这个人把断罪会束缚了10年之久,让断罪会几乎只能为苍家、为她工作,还以为会是个眼神锐利说话针锋相对的精英女强人个性,这让月兔有点始料未及。
作为料事如神的SSS级名侦探,才刚一上来就始料未及──如果被哥哥知道自己如此失败,她今晚肯定会哭着也要找瞳姐姐一起睡觉。
「您好,苍大小姐──我这么称呼您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
「……」
『我之前就从区先生那里听说过您的事情了,绍小姐。在根本还没有发生这次外星人绑架事件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所以,我很期待今天这场对答案──我很期待您会给出一个什么方案来解决我们苍家这么多年来都没解决的问题。所以还请多多指教。』
「事先声明。」
『嗯?』
「我不会解决整个苍家的问题──请不要误会了。苍大小姐,我的能力水平有限,顶多只能解决您带来的问题──仅此罢了。」
『哦,是这样吗?那还真是可惜呢。』
月玲又是一笑──
笑出了眉月般的笑容。
『不要紧的,绍月兔小姐。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请放马过来吧。』月玲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着这话,『贵事务所到底对事情把握到一个什么程度──首先先确认这件事吧,不确认这件事的话就什么都开始不了。请放心,我今天让我家瑰丽以及断罪会区先生拜访贵事务所是完全只凭善意的决定──如果他们敢乱来,我也会给点颜色给他们尝尝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月兔也算是──初步地、看清楚苍月玲这个人的个性了。
在没有向家长学会如何成为一名富豪贵族之前,就走上了独自成为富豪贵族之路──这是、月兔对苍月玲所抱有的、现阶段的印象。
这也许不是苍家的诅咒。而是──
苍家的魔法。
「好……那就开始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
月兔把外星人的面具撕了下来、轻描淡写地。
顺带把有钱人的面具也撕了下来、不留情面地。